东方朔不必心酸

武帝从不寂寞。

对外与匈奴作战,输了又打,赢了再追,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十年,就不曾有过消停。

至于朝廷之内,更是热热闹闹,先说武将,死了李广,又用卫青;弃了卫青,又用霍去病;再说文官,也是一个都难得“安静”,大儒董仲舒深藏不露;丞相公孙弘阴阳难定;大臣主父偃魔性十足,等等。

你方唱罢我登场,够闹腾了吧?但汉武帝还嫌不够刺激,又把一个东方朔的家伙弄到了朝堂上。

毕业论文网 /6/view—11533096.htm  此公性格诙谐,滑稽多智,硬是让硝烟弥漫的朝堂,平添了些许“欢愉”。

不过,严格地说,东方朔入朝,是武帝拍板定夺,却更是得益于他本人表演时角色到位,招数新奇有趣。

即使如此,也非一蹴而就,二者过招也是几个回合。

先是“上书三千片,自荐汉武帝”。

这是一“毒”招。

武帝即位初年,思贤若渴,就皇榜征召天下贤良方正之士。

儒生纷纷上书应聘。

东方朔当然也不甘落于人后。

不过,此公却与众不同,三千片竹简,如山丘一般,害得武帝读了两月有余。

更喷血的是不加掩饰的“自吹自擂”,诸如身高九尺有三;目光炯炯有神;牙齿洁白整齐;勇敢像孟责;敏捷像庆忌;廉俭像鲍叔;信义像尾生,等等。

凡天下优尤,皆由他尽占。

最后是反问武帝: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够得上做天子的大臣了吧。

可以想象到,武帝被他厚重如山的竹简折磨过后,到了这儿,肯定是笑了。

笑了,就令他在公车署中侍诏。

此时的东方朔,虽吃上了皇粮,但却奉禄微薄,地位卑贱,而最令他不可容忍的是始终见不到皇帝

这就意味着他还得在“水深火热”里行走。

于是,“巧吓侏儒,以求面圣”之招便应运而生了。

这又是一“狠”招。

他恐吓给皇帝养马的侏儒说:“圣上说你们这些人,既不会种地也不会打仗,更没有治国安邦之才,留着没用,打算全部杀掉,你们赶快去向皇上求情吧。

侏儒惶恐,跪着拦驾,向武帝求饶。

武帝问清原委之后,即召来了东方朔

终于有了一个面圣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就嬉皮笑脸对武帝说:“我不过是想讨个公平。

侏儒身高不过三尺,我身高近两米,而所获俸禄一致,总不能撑死他们饿死小臣吧。

”巧言而不令色,诙谐难见责备,逗得武帝捧腹而笑,遂任命他侍诏金马门,不久又擢升为侍郎。

官职虽不高,但从此可侍从皇上左右了。

武帝东方朔弄到身边,起初恐怕是想让腥风血雨的朝廷里,吹进一丝儿“祥和”之风,殊不知,这家伙也并非“善”类。

他的诙谐幽默,虽常让武帝开怀大笑,令人割舍不得,但有时却“疯”里藏针,且率情任意地生发开去,令人笑不成声,哭不成泪。

譬如“佯装糊涂,借颂促罚”。

昭平君是武帝的亲外甥。

此君借皇室之威,武帝之宠,骄横肆虐,终于犯下了杀人之罪。

但要惩治他,一如太子头上动土,廷尉哪有如此胆量?就向武帝请旨示下。

武帝既旁顾于亲情,不忍责罚;又顾及于法理,不敢明旨赦免。

怎么办?那就装哭,用眼泪传递内心里的指向。

廷尉及大臣们皆读懂了皇上之意,纷纷为昭平君求情。

皇帝正欲顺水推舟,东方朔却“糊里糊涂”地唱起了颂词:“圣王执政,哭赏不避仇敌,诛杀不择骨肉。

圣上严明,天下幸甚!”听似祝颂,实是严逼,武帝若再徇私情,就是自损形象,于是只得下旨惩罚了自己的亲外甥。

东方朔胆大还不在于此。

皇亲他敢染指,皇帝他照样奚落。

一次笑谈之余,武帝突然发问东方朔:“先生以为朕是怎么样的一个皇帝?”记得武帝的曾祖父刘邦也如此这般地问过周昌

周昌答曰“陛下是桀纣之主”。

周昌胆敢如此,一是大白天撞见了刘邦与戚姬厮混,不说不行;二是他倚仗与刘邦有发小之情,说也无妨。

而此刻的东方朔,却没有周昌的说话环境与情感优势,但他还是用他特有的方式“数落”了武帝:“臣看圣上功德,可以排在三皇五帝之上,不然怎么会有那么的贤能来辅佐您呢?”接下来,他就把历代历朝诸如周公旦、邵公爽、孔子、姜子牙之类的贤能者,都说成了武帝的丞相和大臣。

他如此穿越历史,听着滑稽可笑,其实未必不比周昌犀利。

武帝闻过,笑恨交加,反思之余,也倒觉得东方朔讽刺得有些道理。

诸如此类的刻薄之事,东方朔做了多少?恐怕不好统计。

东方朔伴君一辈子,同桌而食则是常事,与武帝可谓情感深厚,而他亦是大才者,著述颇丰,《答客难》、《封泰山》,等等,都是传世之作。

有趣的是,他一辈子就没有做过大官,最辉煌时也不过是司、厅级领导,且无多少实权,更多的只是卖卖嘴劲而已。

问题出在哪里?于是有人说,这是他倚仗受宠,又自恃才高,总喜欢和皇帝较真的结果。

其实不然。

武帝喜欢东方朔不假,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不过就是一个俳优”。

何为“俳优”?古代从事乐舞谐戏为业的艺人,用现如今的话说,就是一个演员而已。

他可以跟皇帝较真,但皇帝却把他看成了一种表演。

所以,他虽当不了大官,却也一辈子无惊无险。

对此,他东方朔也心知肚明。

他就自嘲过: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

他属于也乐于“大隐”,如此,他不但可以保存自己,还可以谏诤国政,施展一些忧国忧民的抱负。

因为在他滑稽作派的掩护下,其言行收到了比直言死谏还好的效果。

当然,东方朔志存高远,却被迫装巧充愣,这看似是他的悲剧,其实,是帝王的不幸,当他被帝王视为“俳优”时,帝王何尝不是一个被他调教的又一个俳优”呢?   所以,东方朔不必心酸,当一个王朝清明匮乏时,做一个政治“俳优”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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