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短篇小说)

出门候庄德民回头看了眼正收拾包儿子庄杰庄杰是他独子实际是养子镇学高二。

庄杰回应地看了他眼问句爹你要出门么?他了下头庄杰又问哪儿?他打了艮随回句柳疃你姑。

庄杰不再问继续收拾包。

这老伴儿从里屋出递给他提兜说把这件绒衣带给杰姑吧这尺码姑穿着合身。

他没回声接出了门。

柳疃村正西十几里路程如今交通方便村头坐上公共刻钟就到。

已有不少村人等车有提着青菜有提着鸡蛋也有提着黄杏、桃子。

他突然记起今天是龙泉汤集都是赶集。

打招呼车就了蜂拥上车抢占座位到车上就散开了。

他没抢到座事实上也没打算抢选空当定抓住扶杆车也便开了。

春夏交窗外田地麦子已渐近黄熟杂着刚刚长起玉米、谷子以及永远也长不起地瓜、花生颜色葱绿空气飘满了浓浓庄稼清爽气息沁人心脾。

而庄德民对这切视而不见嗅而不觉他只是默默地想着己心事这心事已压他心许久压得他寝食难安喘不气。

几乎坐了是司机声吆才让他回神步跳下车。

柳疃是村从他七八岁姐姐嫁他便不“走亲戚”走走了四十几年对村子十分熟悉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姐——庄杰姑。

这节是农事淡季庄稼地里己长用不着人伺弄庄稼人便得些闲。

当然德民走亲戚并不是因闲无事而是有桩要事要办。

进了姐门姐两口子略显惊讶虽说常常往可从手机普及人们已习惯走动前打招呼而这遭不声不响步闯进门就难免不让他姐姐姐夫惊讶姐姐迫不及待地问德民是不是有什么事呀?是有事且不是事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天事。

只是不知从哪儿说起他眨巴着眼半张着嘴出不声。

进屋进屋。

姐夫将他让进屋。

进屋德民便闻到股浓浓茶香看见香发地——屋摆放口炒茶锅锅四周是几筐刚采摘碧绿茶叶他知道这几年柳疃农户将半农田改茶采了茶或卖给茶厂或己炒制姐当属者这般销售成品茶收入会更高。

面对半锅已炒毕茶叶姐却舍近远从里屋拿出铁罐从里面取茶品给老弟沏上德民知道姐拿出是极品出露天田(非棚)茶田不使用农药也不用化肥只使用豆饼肥田且是开春采摘“头茶”。

他喝了口却辜了姐番心没喝出这极品到底“极”哪里。

放下杯长叹了口气。

姐体察到他重重心事问句德民你有啥事么?就说嘛。

他吞吞吐吐说庄杰事。

庄杰?他咋了?姐问。

他摇摇头。

不听话不念成绩不?他说姐不是这杰样样都省心。

我是想问问他处。

处?姐没听懂处?他了下头说当初是姐夫我买这孩子我想知道是从哪人手里买?姐夫吃惊地看德民德民你咋问这呢?多少年前事杰都快长成人了咋想起问这?不待他回答姐脸变了颜色急问是不是上面追了?他赶紧释说不是不是上面没追如今计划生育政策變了管那档子事儿人都散了没人追以前事。

姐夫问那你干吗问杰处呢?他想了想说这我先不说以再告诉你们。

姐夫不认可说德民咱是人有啥不能把话说开?再说了这么不明不白俺咋把当初咱忙人卖出当初俺可是发誓把这事烂肚子里。

他觉得姐夫说是实情也理便不说话了端起杯口口地喝茶。

姐夫姐疑惑地望着他。

他放下茶杯用袖子擦擦嘴轻声说姐姐夫是这么回事儿俺、俺想把杰还回。

还回?还给谁?姐夫问。

哪、哪哪还、还给他亲爹妈呗。

他嗫嚅说。

姐夫姐齐瞪了眼像看陌生人似看着他。

他重复句还给他亲爹妈

德民你精神失常了吗?姐夫仍用异常眼光盯着他质问道。

俺没。

他说。

不失常这又是咋?把孩子从七月养到十七岁把屎把尿当成亲生养如今就要考学了又要还回这不是说疯话吗?他叹了口气沉哑地说姐夫、姐俺不是说疯话这事和杰他妈寻思了长寻思寻思觉得还是把杰还给他亲爹妈

姐夫盯着他哪儿?你说说。

这……姐夫说那就是良心发现了知道以前错了要改正犯下错了?不是不是。

俺没那么高尚。

不高尚那干吗要把己辛苦抚养孩子再给人呢?他咬着嘴唇无话可回。

姐夫问你就不考虑考虑己?其实其实俺这么做就是了己。

他嗫嚅说。

惊讶重新浮现姐夫和姐脸上。

都无话沉闷着。

姐给德民斟上茶示他喝。

他端起杯喝了口又放下。

姐夫摇头说你说越越不靠谱了让人听不懂我看就是神出了问题。

姐问德民是不是受到了刺激?他满脸愁苦不回声。

姐夫德民……姐打断说别再逼问德民了他……姐夫瞪他眼说这可不是事他不讲出二三咱能把忙人讲出?买卖孩子是犯罪虽说了许多年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样会追究咱能眼睁睁把人送进监狱?姐识到事情严重性不吱声了。

姐夫补句要走到这步咱不是坏了良心么?德民心抖了下。

这前他还真没想到连累别人这层。

可不是这事给抖出姐夫上上上干人都得倒霉。

这是不可以就是姐夫说坏了良心。

可可话又说回……姐夫似乎看透了他心思说这事确实不犯轻易咱是人人不说两话你如实讲讲啥要把杰还回如非还不可咱们就把事情办妥帖避免这条线上人遭殃。

德民似乎看到了希望急问能办到?姐夫说事人。

事到如今德民明白己必须把送还杰缘由讲出避免出现不结。

他心里不由得泛起阵悲怆带着哭声说俺也不想失杰呀从养到和亲儿没两样呀可要是再往下养实是养不起啊啥?养不起?姐夫惊讶地问。

他压根儿没想到送还杰是这理由。

不是养得吗?他说现还行就是吃穿学费也不高可明年就要进学了样样挑费蹦高听说年得几万俺情况你俩知道只靠种几亩地实拿不出这么多钱呐。

姐夫和姐都不吱声。

他滿脸悲苦摇头不止说当初把杰买俺两口那欢喜啊黑夜睡不着觉觉得这遭不愁没人养老啦只想到养老没想到……唉唉姐夫姐跟着唉声叹气。

清楚兄弟说是实情。

他又说按我这岁数也能城里打工给杰赚学费可是从得了腰病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姐说种地不赚钱还赔钱要不许多村都把农田改成茶了。

姐夫说这真是现实问题咱是闺女出了门子(出嫁)就没事了要真是儿……咳念不起就不念得了里情况杰也不是不知道。

姐附和说是啊不念就不念农村孩子有几念学呀下了学要么种地要么外出打工。

德民摇头说可咱杰和别孩子不样啊聪明、成绩他说定能考上名牌学。

姐夫说这也没有办法呀谁叫他生……姐夫突然收口德民和姐都清楚他下面话是生咱这样穷里。

但事实是杰不是生这里是有人把他从他亲爹妈那里给拐出。

这就让姐夫面话难以出口了。

姐叹口气说说千道万还是杰命不被人拐了又拐到咱这样人那就只能认命不能念学就不念吧。

德民说就算不念学以媳妇是要娶算账彩礼、盖房子、办酒席干花费就得几十万上哪儿弄这几十万?咱上哪儿弄?偷抢?姐夫说也只能斟钱吃面有多少花多少啊杰也应该理。

他说这就难说了娶亲是人生事谁都不想办得寒碜不如人丢人现眼弄不就是仇。

仇?姐夫问。

他说可不你们听没听说上庄出那桩事?啥事?户人给儿娶亲儿是儿表人才可里穷给女方彩礼不足数该给十六万却只给了十二万女方里虽然不满可也接受了。

到男方里看新房发现新房是旧房翻新面积装修得也很简陋气下悔婚了。

姐夫说如今这样事不少数。

姐说不嫁拉倒有儿还愁娶不上媳妇?姐夫说那可不定你看那些打光棍顶栓栓正正(表人才)光模样不成还得有钱。

姐问那青年……德民说觉得窝囊上熊脾气不管三七二十把火把婚房烧了离出走从再无音信。

姐惊讶啊怎么这样?从养到到头和爹妈成仇人了。

姐夫说反目成仇如今这样事可不少。

姐说杰能这样?我看不能。

姐夫说也难说哩。

又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姐问杰知不知道他不是你们亲生?德民皱起头说知道开始保密不晓村里哪嘴贱人告诉他了。

他……那年他六岁开始哭闹跑了几次说要他亲爹妈

呢?姐问。

见达不到目别扭了阵子也就作罢了可看出和以前不样了。

德民叹口气说要知道有今天还不如那就还回。

姐说也是。

既然下了心还回今天也不晚。

姐夫说。

姐抹起眼泪悲声说怎么说也是舍不得呀这么孩子说没就没再也见不着了。

德民眼圈也红了说舍不得他体会得比任何人都深切还有老伴。

姐夫摇摇头说哪又舍得呢那孩子很懂事每回都俺下地干活。

咳可话说回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将成仇人现分开也亲生儿都把火着房子跑了何况……姐夫没再往下说思都明白。

德民说有也安慰己要是杰出生人能回对他也是事会奔前途。

姐夫头说也是电视上报道有女婴被穷爹妈遗弃被人送到福利院被美国人收养带回美国这女孩如今学前途片光明。

德民闷闷说还有被收养女孩成了世界体操冠军呢。

姐说运气真。

停停又说谁又知道杰是出生啥样子庭呢?姐夫说再差也不会比咱这穷差吧。

姐头又问能到杰出生吗?姐夫说这难说了打争取到就是了咳把买养了孩子还回这事说出谁会信呢?说罢向德民问这事你从头到尾都想了吗?德民说是。

这样对两方面都。

姐夫问句不悔?德民了头可眼圈又红了。

姐夫说这样咱就往下进行现可以对你讲了当初是姜庄眼把杰交给我。

眼?外。

哦。

姐夫他把杰抱到上庄集我验了验是男孩没有残疾就接了抱到你里。

德民问是谁把杰给了那眼?姐夫说不晓得按规矩这码事当事人只能知道上我们现只能眼问。

姐问他能讲么?姐夫说谁知道呢?碰碰运气吧。

德民说咱马上。

姐说别别天快晌了吃了饭再。

验告诉德民姐饭局不可抗拒。

吃了饭天有些阴也起了风。

德民姐夫村头坐上公共风刮起沙尘直扑车窗打玻璃啪啪响。

农闲节乘车人很多没有座位只能着路不远不多会儿便到了姜庄。

村头下了车头上落雨星了。

姐夫说句要下就下庄稼缺雨了。

德民没吭声他心思实不雨上。

就要見到姐夫上眼了他还能不能记得他上是哪记得能不能讲出?村街上遇见提篮黄杏年女人姐夫拦住询问眼住哪里?年女人反问句眼?姐夫赶紧改嘴说就是永善呐。

年女人“噢”了声说前街从前面胡穿再问。

他们就从胡穿到了前街又拦住须发皆白老人询问。

老人永善是俺老弟他有事?姐夫说有事。

老人问啥事?姐夫诘住了因难以回答。

德民心里别扭心想人老了闲得无聊见人就叨叨没完便说俺该他钱还钱。

老人显出诧异样子说不对吧都是他该人钱。

又问你该他多少钱?他没带气地说二十块。

老人又问你啥借了他二十块钱?他硬硬地回句十七年前。

不知怎么下识他将买到杰年份说出了口。

老人说你把这二十块钱给我吧。

德民吃惊地问给你?老人说他该俺五十二块钱四五年了不还把这二十块钱扣下他还该俺三十二块钱。

德民姐夫相看看又无奈地摇摇头。

德民觉得没必要和这财迷再啰嗦下从口袋里掏出钱从抽出张二十块票子老人接装进口袋随指指远处幢房子说声那就是永善

往眼姜永善走候姐夫骂句奶奶出门没看皇历遇上断道(打劫)了。

按“断道”人所指他们到姜永善门外德民上前敲了门开门是利落半老女人。

不用猜是姜永善老伴了她用诧异眼光望着门外陌生人。

姐夫问你是永善嫂子吧?她没吭声。

姐夫问句永善哥吧?从屋里传出应答声进屋吧进屋吧。

不等他们进屋出声人已从屋里探出头眼瞪得半老头子德民样不用猜知道他就是今番要上眼姜永善

也是名副其实德民觉得这叫永善老人面相十分和善他热情地握着姐夫手摇不停说强东咱几年没见面了你还没变样啊。

姐夫说没见头发都白半了。

永善哥说这算啥你没见俺都长白胡子了?咳别着进屋说话。

坐下姐夫指指德民说这是我舅子庄德民

又问永善哥俺侄子咋样?晃也是几年没见了。

永善老人哼了声说别说你俺都几年没见那兔崽子面了。

德民姐夫相看看姐夫问出国了?出屁国永善老人说青岛。

德民说离不远咋这么多年不回?永善老伴边倒茶边说结下冤仇了不认爹妈了。

姐夫问啥呢亲爹妈说不认就不认了?永善哥叹口气说还不是因里穷嘛。

下学开始里种地到了要娶亲岁数也没多少人给提亲就是提女方打听咱这情况也就黄了。

事情他妈妈坏他二姨那里没合适就拉倒呗可她给提了瘸子这事还让村里人都知道了他窝囊病场病就离外出连招呼也不打也不给音信。

德民摇头这样啊。

永善哥反正这儿是没了白养了。

姐夫问咋知道他青岛?永善哥说村里有人青岛看见他了建筑工地打工。

德民心颤了下他似乎看见杰工地上干活破衣烂衫、蓬头垢面。

他晓得假若杰不能念学这就是他今境况他也会像永善哥儿这般心生怨恨由他更坚定了把杰还回心。

都不说话了。

穷生病。

姐夫总结句然说上了正题。

他问永善永善哥你还记得十几年前俺买孩子吗?记得这么事咋能忘了?永善哥说

又问强东你咋提起这码事?姐夫不回答又问句孩子你是从谁那里接手?永善哥吃惊地望着姐夫就眼睛更显了反问句你干吗要问这码事?姐夫把眼光对向德民永善哥说孩子我从你这里接了就给俺兄弟德民养了他有件事想问问那卖孩人。

德民说是想问问他。

永善哥眯起了眼又摇起头说这俺不能说。

德民有些急问咋不能说呢?永善哥看看德民说这事不犯轻易当年是犯法到今天也是犯法犯法抓起就得坐监。

当年交接孩子前俺们都发了誓谁都不能把对方卖出。

德民想到姐夫也说样话他无话可说心想如今对拐卖孩子处罚更重了许多犯罪人被判死刑。

姐夫永善哥这些俺们也是清楚是这事十几年了没出事也就安全了不会再出事了。

俺们也可以发誓不会把倒手孩子人讲出。

对了那人还吗?永善老人眨巴了几下眼说。

姐夫强东问还有往吗?永善哥说没啥往就是哪遭赶集兴许能碰上说几句话。

德民问没提孩子事?永善哥说都想烂肚子里事还提?没事事?永善哥突然警惕起瞪眼抬音问是不是公安让你们?姐夫德民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

姐夫补句永善哥这我们可以对天发誓。

永善哥想想又问那是他要钱?德民不要啥钱?永善哥买孩子钱呀。

姐夫德民前头说永善哥你这就想偏了那孩子真是孩子栓栓正正、里挑就要考学了别说要钱补钱都是应该德民就是就是

永善哥端起茶杯向两位举举己喝了口客人也端起杯喝。

永善哥放下茶杯用衣袖擦擦半白胡子问句你们老远跑打听那人啥?德民刚要说话却被姐夫止住说还是我对永善哥说吧。

德民就不吱声了。

也许姐夫明白这事不是几句话能说完了遂端杯润润喉开说。

姐夫足足讲了顿饭工夫他边讲德民边头而随句就是就是

席话讲完听者永善哥脸色阴沉眯起眼久久不说话。

姐夫德民也不说话视着永善哥脸上难断神色。

良久永善哥长叹口气说句是这样啊这样啊。

就是就是不犯难哪能走这步啊。

姐夫说。

永善哥摇起头说犯难啊不犯难哪能把养孩子还回呢?姐夫说可不是可不是。

永善哥脸上显出无限哀伤哆嗦着白胡子说俺那冤倒是亲儿呢咋样?不如就不返乡不认亲爹妈了。

你们那不是亲生谁敢保证遇事不闹“饥荒”翻脸成仇呢?那成仇人还真不如今天还给他爹妈让人团圆也是善事。

再说了人爹妈肯定比咱得孩子回享福也能有前途哩。

姐夫附和说就是就是哥话情理。

德民聽着心里却挺难望着永善哥凄凉地说谢谢永善哥体谅俺俺就是这么想舍不得是真舍不得啊养了十七八年了孩子又那么有出息想到要离开俺老两口不知流了多少泪多少黑下睡不着觉心里像有把刀搅可想想让孩子上学以再娶亲那得砸锅卖铁拉腚饥荒俺老两口以日子还咋呢?想想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把孩子还回十有八九能比咱前途也是孩子福啊。

永善哥黯然说老弟不用再说了就是这么事这么理啊。

这么吧你们保证绝对保密我就带你们曹庄那上那人叫曹风波

姐夫强东和德民松了口气异口声说谢谢永善哥谢谢谢谢谢啥呢俺和德民老弟是难兄难弟儿都没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又说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永善哥说罢便起身带着姐夫德民出了村曹庄姜庄正南打眼能望见青黛色昆嵛山曹庄山余脉上山路崎岖不通公交车只能步行。

二十几里上坡路挺够人呛走着走着就慢下照顾永善哥不利腿脚得不停下歇阵子。

也聊些话多是永善哥失与德民很快就要失儿子话题俱唉声叹气。

姐夫永善哥曹风波是从哪里弄到杰?永善哥说这曹风波没说问人也不会说。

姐夫头说就是就是这是规矩。

德民说不晓得曹风波前面还有几上要是多到杰亲爹妈就不易了。

姐夫说可不是。

永善老人说上不会多也许就没有上。

德民问咋这么说?永善哥说听说曹风波是专干拐卖孩子勾当你们那孩子兴许就是他亲手拐没上。

姐夫问确实么?永善哥说差不离。

姐夫说要是这样倒到曹也就清楚了孩子处。

德民犯愁说谁知道他能不能讲呢?又说要是杰就是他拐恐怕他不会讲。

姐夫说可不是讲那不是疤瘌眼照镜子——难看么?永善哥说不管咋咱先着他想法子让他讲出就是了。

德民问要是他就是不讲呢?永善哥想想说实不行给他钱他干拐卖营生不就是图钱么?见了钱脑袋就发昏了。

德民犯难说可我身上没带钱。

永善哥说我带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摞钱递给德民

姐夫永善哥出门咋带这么多钱呢?永善哥面带愧色不瞒你俩说这千块钱是当年事成曹风波分给俺出门带着就是要还给德民兄弟。

德民赶紧推辞不要不要这是你该得。

永善哥摇头说从前是这么觉得如今清楚这钱是不义财罪钱还了才能脱罪呀。

德民仍然不要姐夫说既然永善哥这么说就先收下吧等办完事再说。

德民这才接钱。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前行缓慢望见曹庄日头已偏西了。

走到村头没德民断定这是村这从稀落房舍可以看出还断定这是穷村这从房舍破旧不堪也能看出。

穷山恶水出刁民看这话是有根据要不那么多庄稼人不种地却干坑蒙拐骗伤天害理勾当呢?村街冷冷清清没有活气走到村方见走出光膀子汉子

还没到打赤膊季节是“伙子睡凉炕全靠体格壮”?还是只节省衣裳?不得而知。

永善哥倚老卖老伸手将无视他们汉子止住问句风波哪儿?光膀子汉子停下脚现出惊讶表情问句你你曹风波永善哥说对。

汉子说曹风波不村里了。

永善哥问他哪儿?汉子说监狱关着。

德民闻听吃惊望望样惊讶不已永善哥和姐夫说不出话。

永善哥问曹风波犯事儿了?汉子说不犯事儿能蹲监么。

永善哥问他犯啥事?汉子说拐卖孩子

三人交换下眼神。

永善哥再问判了几年?汉子说判了十年。

永善哥又问哪年判?汉子说这事俺记不住你们问村支他清楚。

又问哎你们曹风波干啥呢?三人都不晓如何作答。

光膀子汉子并不深究走了。

三人仍然都沉默着白跑趟想望落空。

了会儿姐夫永善哥这些年公安没你么?永善哥摇摇头。

姐夫说这说明曹风波没把你供出还说明他还挺仁义。

永善哥说进了局子就没仁义人了当是年头太久拐孩子多他忘了这桩了。

德民觉得永善哥讲有道理说是他记性不咱才逃劫。

永善哥说就是

可眼下该如何是呢?拉倒?要不咱村支问问?姐夫说道。

不不永善哥连忙摆手说要是支问咱啥要曹风波咋说?如实说可我、你都是拐杰这条线上人他会直接把咱交给公安这不等把己绑起送进监狱么?德民赶紧说万万不行不能连累了你们俩。

正这光膀子汉子回了看看他们问句你们咋老这儿?雨就要下了要不坐坐喝口水。

永善哥说不用不用。

他陡然想起什么冲青年问句风波里还有啥人?汉子说曹风波不着调犯法事拉着他儿块儿干结儿也被判刑了。

也判了?三人齐惊问。

对。

几年?算从犯比爹少几年七年。

姐夫问那他还有谁呢?汉子说没谁了。

德民问曹风波老伴呢?汉子说死了男人和儿进监不到年就死了。

先是疯了进湾里淹死了。

停停又叹息句咳干吗要犯法呢?有口吃孬活着得了呗这倒弄得破人亡。

德民心想这话没错。

就说那些贩毒明明知道要冒送命危险可还是铤而走险往枪口上撞倒霉。

汉子回了他们仍不晓该何何从还定定地原地。

心里都清楚曹风波进了监狱上断了线原先计划无法进行下了。

姐夫突发奇想说要不村里打听下曹风波有没有探监亲戚要有咱给他钱让他给问问是从哪儿拐杰。

永善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这更不行公安听就知是咋回事谁敢?姐夫怒了嚷道他妈条条道通监狱啊这德民手机响了接起是杰他吓了跳有些乱了方寸说不出话。

杰问爹天就要黑了能赶回吃饭吗?他定了定神说哦看样回不了你和你妈吃吧别等我。

杰问你哪儿?他說曹庄。

杰问曹庄干吗呢?他说我和你姑父有事就块儿了。

杰问事办完了吗?他说还没有。

杰问事难办么?他没答心不由得往下沉心想杰还不晓己办啥事哩要晓得会怎样?高兴还是不高兴?其实这问题他和老伴不知想多少回了想心里就翻搅按说孩子晓得能回和亲爹妈团圆定会高兴这是天性。

可他毕竟己跟前从长到也是有感情可以说已接受了现状而现陡然……杰说事难办可以让那村记忙他儿是我班学没问题。

德民心想到了这般地步哪也不上忙包括这记。

他说不用麻烦人了。

杰说没问题我给学打电话让他接待你们吃住都不成问题。

他说不不人是记咱攀不上人。

杰说不存学和我位每回考试他都我卷子他老忙了。

再说他是二层楼宽敞住得开。

吃更不成问题我这就打电话。

别别……德民阻止。

姐夫问杰说啥呢?他把杰思讲了讲。

姐夫永善哥都摇了摇头。

永善哥说要不到我住吧还有瓶牟平烧。

姐夫头。

耳机又传出杰声音爹定不要赶黑路危险。

前些日子俺学他爹就是走夜路让歹徒抢了钱和手机还差送命。

爹定照我说做住到我学。

哎你们现哪儿呢?他说街上。

杰说你们等着我这就打电话让学出接。

然挂了电话。

永善哥叹息说咳上哪儿这样孝顺孩子啊。

姐夫证实说可不是杰从就很懂事知道疼人比亲生儿还……呜呜——德民陡然放悲声呜呜呜——哭声凄怆犹野兽嚎叫。

姐夫永善哥怔住了齐望着声泪俱下德民

德民随着哭声嚷杰他可怜啊可怜啊姐夫望望永善哥。

德民继续哭诉他苦呀从被拐了离开亲爹妈收他又是穷人样样不如学也上不起如今要送还回可又断了线呜——哭声昏暗天地回荡听了让人发瘆。

送不了就不送了。

止住哭他用泪眼望着姐夫永善哥像对两人表心俺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杰念学让他有前途……这样我赞成。

姐夫说杰是俺侄娘舅亲砸断骨头连着筋往俺把侄当成儿咱两合起供他念学。

这样这样。

永善哥说孩子俺也算今有啥困难只管对俺说俺没二话。

谢谢谢谢德民擦眼泪感激地望着姐夫强东和永善哥说

德民手机响了不用说是杰。

他想了想关了机。

永善哥头说句咱们走。

他们走进茫茫夜色。

这雨停了云也开始散开西天冒出缕暗红色晚霞

作者简介尤凤伟男山东牟平人。

“新期”开始写作已发表作品五余万。

短说《国瑞兄弟善》《金山寺》《回》《风雪迷蒙》《空白》及说《山地》《生命通道》《石门夜话》《泱泱水》《生存》《山装》《相望江湖》《命悬丝》《情非所以》等颇受评。

出版长说《国九五七》《泥鳅》《色》《衣钵》《合江湖》等其《国九五七》列00年国说学会年长说排行榜榜首。

出版集、选集、说集数十种。

根据其说《生存》改编电影《鬼子了》获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奖、日每日电影奖。

责任编辑 师力斌 相关热词 晚霞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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