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 一个人对你说留个念想
怎么非要嫁给那个刀子客呢?迎亲的队伍近了,奶奶还戳着拐棍坐在门槛上生气。
奶奶,树生说了,他会真心对我好的,穿着嫁衣笑得一朵花似的姐姐说,树生说了,他愿意用生命为代价地爱我。
什么命啊……什么代价呀……奶奶不懂,奶奶只知道两口子安安生生在油盐酱醋在瓶瓶罐罐里过日子! 奶奶,树生真的说了,如果在我们往后的日子里,需要他为爱献出生命,他也愿意!他还说…… 可往后的日子有多少需要他拿命换的事哟?奶奶打断姐姐的话,戳着拐棍蹩回堂屋。
还真让奶奶给说中了,姐姐的生活中并没有发生需要树生以生命为代价的事,倒是有两次树生因为喝醉了酒,赌输了钱跟人打架被派出所拘了几天。
姐姐每天像个老黄牛似的,除了务好地里的庄嫁、带好孩子、做好家务外,还要侍奉好树生。
稍有不如意,树生轻则骂,重则打。
几年下来,姐姐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个人样。
宁在刀子手里活,不在蔫牛手里磨。
姐姐告诉我,男人咋能没脾性?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姐姐的生活中倒真的出现了一次有关生命的插曲。
那是一个下雨天,树生跟姐姐一同乘车进城,道不好走,中巴车在泥泞的道上拧来扭去。
在冲一面斜坡时,车轮突然一打滑,往崖边直溜,车里的人吓得都尖叫起来。
树生也急了,腾地站起来,跳到座位上,一把拨拉开窗口旁吓呆了的姐姐,“噌”的一声就从车窗蹿出去了。
所幸的是车及时刹住了,树生却摔折了脚踝骨。
我到医院去探望树生,姐姐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解释:树生是想着上有老下有小哩,能逃一命是一命……他也是为咱这个家着想着哩。
我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我想我是被姐姐的婚姻吓成惊弓之鸟了吧。
等他转过身殷勤地给我打招呼时,我才看清他那张被柴火抹得花里胡哨的脸,是树生。
姐姐有些得意地跟我说,看到了吧,那怕是块石头,总也有捂热的时候。
我忽地从炕头站起来大声说,姐,你也不看你老成啥样了,走到街上去,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我妈哩。
姐姐哑然了,过了好久,她才拉着我的手说:女人嘛,总得有个念想是不是? 丑丑和伲丫 丑丑的大名叫胡雪农,丑丑是村里最早的大学生。
村里人并不以之为大骄傲,因为丑丑……唉! 丑丑知道自个毛病,但丑丑从不自卑,常常有事没事往伲丫家里跑,也不管伲丫家给他有好脸色看不。
伲丫的态度永远是不冷不热,丑丑也不咋在意,姑娘家的脸皮子哪能不薄?可有时伲丫半晌不吭一句话,丑丑就不得不走。
伲丫爹也是个不大言喘的人,可当风吹过丑丑再吹过伲丫爹的时候,伲丫爹总要捂上半天鼻子。
丑丑看见了也装作没瞧见。
伲丫绞了半天手绢才幽幽道:丑丑哥,你咋就姓胡(狐)呢? 丑丑低了头,嘴里呐呐了一大会,也不知说了些啥。
后来他忽然抬起头来扬声道:我带你走! 伲丫叹口气,走,走到哪里去?哪里的人不嫌咱? 丑丑变了脸色,伲丫,你也当有狐臭是门风不好? 伲丫没再言喘,丑丑的脸色更白了。
丑丑还给伲丫来过几封信,但伲丫又原分不动地寄回去了。
再过了几年,丑丑给伲丫写信说他得了肝病,伲丫不信,更没去省城看望丑丑。
伲丫忘了自己有没有哭,只是后来伲丫也就成家了。
伲丫的女儿长大后找了个男朋友,小伙儿浑身也透着丑丑身上的那种味儿,伲丫偷偷皱皱眉,女儿却大声说,那还不简单?一瓶西施兰夏露就解决问题了。
小伙子后来做了个激光手术,那味儿就一直再没闻到,看着女儿双进双飞,伲丫的眼睛竟然有些酸,她想起那个短命的丑丑啊,他咋就和她一样没福气,没有生在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