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商市街》里的“红”与“白”

摘 要:萧红以其独特的女性视角创作出了散文集《商市街》,虽然语言风格平实,但却将自己当时的生存状态和情感体验表现得淋漓尽致。本论文拟从色彩的角度,抓住萧红语言描写中的白色红色两种色彩,探析其色彩语言背后的涵义。

关键词:萧红色彩情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36—0006—02。

经过时间和情感的沉淀,萧红带着回忆创作出了以她与萧军在哈尔滨商市街的生活为抒写对象的散文集《商市街》。萧红的一生颠沛流离,然而这两年可谓她短暂生命中一段不可或缺的日子。因此,在翻阅之后我们虽然不能真正体验到二萧当年生活的苦难,但也能从萧红的字里行间中感同身受。

回看《商市街》,笔者发现萧红的语言描写大都是直白、简单、真实的,较少运用鲜艳明亮的颜色词汇进行修饰,可以用“素”来形容,唯有白色红色是她最常注意并会描写出来的。不过在这两种冷暖对比的色彩描写之下,萧红表现出的情感依然谈不上强烈变化,然而我们却能从中体会到萧红纯真的性情和她内心复杂的情感

白,总是被萧红用来修饰她身边的事物甚至她自己,并在文章中很自然地被描写出来,例如在《欧罗巴旅馆》中:

不知是几分钟过后,我才发现这个房间是如此的白,……住在这白色小室,我好像把我住在幔帐中一般。

桌子上除了一块洁白的桌布,干净得连灰尘都不存在。

正在喝着水,一只手指抵在白床单上,我用发颤的手指抚来抚去。

我躺下也是用手指抚来抚去,床单有突起的花纹,并且白得有些闪我的眼睛,心想:不错的,自己正是没有床单。我心想的话他却说出了!

一秒钟,这洁白的小室跟随她花色的包头巾一同消失去。

这时的萧红萧军因为没有住处,又不能住朋友家,只能搬到欧罗巴旅馆,而萧红又正值自己第一次分娩过后,身体状况和情绪都很不佳。她一直在白床单上抚来抚去,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尤其是骨肉分离,她是伤心无力的,感叹到“不错的,自己正是没有床单”。然而就这么几分钟,因为没钱付不了租金,房里的枕头、被子一下全被茶房收走了,眼前空空如也的情境正和自己的现状一样,什么都没有了。从有到无,一切都太快,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也因为无法抚养只得送人,心里的压抑被放大到了现实,“住在这白色小室,我好像把我住在幔帐中一般”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无处发泄的苦闷感。

“白”是纯净、单一的象征,就如同萧红本人的性格。她对于白色的敏感,或许也代表着她对纯真事物的追求和偏爱。“一秒钟,这洁白的小室跟随她花色的包头巾一同消失去”,可见萧红是十分遗憾于这样稍纵即逝了的美好。在《册子》一文中她也有写到,原本是为了寻找萧军遗失的白衬衣,然而“划船去追白色的东西,那白东西走得很慢,那是一条鱼,死掉的白色的鱼。”又一件事物的逝去,还特意写出了颜色,萧红在面对这条死鱼的时候是很平静的,看到的就是一条死鱼,可萧军看到后的反应却是“大嚷大笑地把鱼捉上来”并要把鱼煎了吃掉,等萧红跑回家满头大汗拿来衣服时,萧军不是关心的她而是关心的鱼。对于生活窘迫的他们来说,意外收获的死鱼如同掉的馅饼,可以大吃一顿,萧军虽然是惊喜能为萧红的册子庆祝庆祝,但二人反应上的差异也显出了萧红单纯的内心世界。

在《商市街》中,萧红还表现出了她对“红”的关注,而这些关注大多集中在了其它女人身上,尤其是出现在萧军身边的女性,例如“汪林”“敏子”和“程小姐”等等。在写这几个人物的时候,萧红无一例外的都注意到了她们身上一个共同特征的出现——红。在提到“汪林”的时候,萧红写到:

汪林红色的嘴,那少女的烦闷……。

并且汪林耸起肩来笑得脊背靠住暖墙,她很红的脸,很红的嘴,卷发,绿绒衣,她和程女士是绝端两样,她带着西洋少妇的风情。

汪林萧红眼里是一个外貌漂亮、会处事、交际广的新女性形象,她很会打扮自己,那一抹红唇几乎成了她的标志性妆容。面对这样一位美丽的女性出现在萧军的周围,萧红的心里是有一点担心也有一点无奈的,因为汪林有表现出对萧军的好感,并且萧军也似乎并不排斥与汪林这样美艳动人的女性交往。不仅是汪林,还有后来萧军自己谈到敏子姑娘时也是不住的赞美她:

“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恰好的时候,在被子里边他紧紧捏了我一下手。我想:我又不是她。

“嘴唇通红通红……啊……”他仍说下去。

萧红内心已经表现出了反感,可萧军没发现,而且看得出他认为“红唇”是吸引人的。与萧军接触的这些女性,不仅妆容爱用红,在衣着、发饰上萧红同样都有发现红色的印迹,比如程小姐登场时“我先看到的是她头上扎着漂亮的红带,她说她来访我”、“只是扎了一条红绸带,这更显得特别风味,又美又净”,以及住在欧罗巴旅馆时,其它房间住着的外国女人“红色的裙子,蓝色的裙子……一张张笑着的骄傲的红嘴,走下楼梯,她们的高跟鞋打得楼梯清脆发响。”一个个均是年轻貌美的女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萧军也不例外。

关于女性自我装扮,萧红在她的文章《女子装饰的心理》中有写到,她认为女子装饰的主要用意一是取悦于男性,二是以表示自己的高贵。因而,在她眼里汪林这些女性的装扮是有目的的,并且她对这些刻意的装扮没有表示出好感,文章最后更直言,随着人们观念的改变,一般新进女子打都是不饰脂粉,以太阳光下的红黑色肤色的天然风致为美了。由此可见,萧红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担心汪林、程女士,甚至是萧军

在《商市街》的<公园>中,有一段萧红在报纸上看到的话:

摩登女子的口红,我看正相同于“血”。资产阶级的小姐们怎样活着的?不是吃血活着吗?不能否认,那是个鲜明的标记。人涂着人的“血”在嘴上,那是污浊的嘴,嘴上带着血腥和血色,那是污浊的标记。

紧接着萧红便说“我心中很佩服他,因为他来得很干脆”,可见萧红对编者把“红”比喻成“血”是十分赞同的,并且在《夏夜》中她再一次引用了编者的这个比喻,说“伴着这吃人血的女子在街上走,在电影院里会,他也不怕她会吃他的血,还说什么怕呢,常常在那红色的嘴上接吻,正因为她的嘴和血一样红才可爱。”原本是为了追求美才化上的红唇在萧红眼里就是吃了“血”,一下不但没有了美感,反而觉得很恐怖,还带有一丝戏谑的意味,即使是鲜艳明亮的红色也附着了阴冷的内涵。

除了这些女性萧红对其它红色的出现也会稍有注意,例如《索非亚的愁苦》中“房东的女儿穿着红缎袍子走过去”,《同命运的小鱼》里“窗外的小狗正在追逐那红毛鸡”,《生人》的最后一句“我只记住他是很红的脸”等等。萧红红色的关注不知是否因为她名字的原因,可是萧红却形容自己“仍是带着我苍白的脸,褪了色的蓝布宽大的单衫踱荡着。”这艳丽的“红”似乎也道出了萧红与其他女性的格格不入和她的心不在追求外表美丽之上,反而与她的“白色”形成对比,通过不经意地色彩描写书写了她的追求和天性的纯真,同时也暗含了自己萧军最后无法真正长久的原因之一。

结语。

在上海创作《商市街》时,萧红已经较在哈尔滨时期更加成熟和自信,她独自完成了有关1932年至1934年生活的点点滴滴。萧红虽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经过专业的文学创作训练,但正是她在这方面的缺陷帮助她在写作时只会跟随自己的心声,没有参杂更多复杂的思考,真情流露,言简义丰。

在对色彩的描写应该是她潜意识的反应,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在单调的红与白之间似乎也暗含了她与其他女性之间的疏离进而表现出自己对纯真事物的追求,更寓意了萧红萧军由于二人性格上的差异。尽管萧红在写作时灌注了她自己以及同他人的情感,并且都以比较哀伤的一面呈现出来,但萧红对这些感受和欲求的刻画却是从容不迫、哀而不伤的,没有让自己沉浸在无法自拔的自伤之中,构成了整部散文集的沉静感,值得回味。

参考文献:

[1]萧红.商市街[M].北京:现代出版社,2012.

[2]葛浩文.萧红商市街[M].台北:林白出版社,1987.

[3]陈洁仪.论萧红商市街》四个重要的空间意象[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8(05).

[4] 朱锦花.女性低空下的吟唱——萧红前期作品女性特征探微[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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