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荒地老【追不上的天荒地老】

到上海已是深夜,有点凉。

我给黎溪打电话,说我到上海了。

他在那头说,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的时候,我才想起,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是谁。

1997年,夏      黎溪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男生,穿白色的衬衣,很干净的笑容。

时候,他坐我前面,上课偷看漫画书的时候,我就让他把后背靠到我的桌子上,帮我遮挡老师的目光。

常常捉弄他,有时候是贴一张写着“我是一头猪”的纸条在他的后背上,有时候是拿一朵小花偷偷插进他的头发里;有时候用小刀去挑他外套上的线……这些恶作剧让我的快乐像阳光一样,明亮清晰。

黎溪的脾气出奇地好,被我捉弄了却只是笑,很宽厚的模样。

那是1997年,我上高一,矜持而自傲。

那年夏天,约着同学去天池山探险,同去的还有黎溪

出发的时候黎溪塞给我一只哨子,他说,如果有意外,就吹哨子

我接过哨子,白他一眼,咒我呢!   可我真的出了意外,在爬山的时候,山路太陡峭,我的脚一崴就滑了下去,没有人来得及反应抓住我,幸好我滑下去的时候抓住了一枝枯藤才没有滑到更深的谷底。

心里怕得要命,想起黎溪给我的哨子,哆嗦着掏出来使劲地吹,告诉他们我在下面。

黎溪救了我,可是那天后我却再也没有黎溪说过话。

夏天后,我转去了文科班,躲开那些物理和化学,只是躲不开黎溪,我们总在校园里狭路相逢,他看向我的时候,我的眼神就仓皇不止。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没有想过去喜欢一个人,还太小,觉得喜欢是一件过于严重的事。

哦,是黎溪顺着哨子声下来救我,他看见我的时候一把死死地抱住了我,他的声音满满地都是哽咽,他说,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在他怀里的片刻,我的大脑轰一声炸开了,然后我一把推开了他,在他的脸上狠狠地开过一记耳光。

为这个耳光,我后悔了很多年,真的。

黎溪在被我打了以后,喃喃地说,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喜欢你。

2000年,秋天      没想到会和黎溪考入同一所大学。

是作为班里的通讯员去广播站交稿子时,看见了黎溪

我诧异地掉了手里的稿子,倒是黎溪笑得浅浅的,帮我把稿子拾了起来。

我不愿意再去广播站,怕再遇上黎溪,总觉得尴尬,让上铺的卓然帮我去交稿。

几次下来,卓然黎溪就动了心思。

已经上了大学,对恋爱和喜欢再也不像当初如洪水猛兽般了,平静下来,也能用平常的心态来看待了。

黎溪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喜欢我罢了。

我也隐约地觉得他上这所学校和我还是有着一定的关系,他的成绩根本就能上更好的学校

卓然听说我和黎溪曾是同学,就要请我吃饭,让我去做说客。

我真的跑去找黎溪,我说卓然想和你做朋友,你同意吗?   黎溪的眼神暗了暗,他说,我已经心有所属。

那个时候,体育系的一个男生在追我,很嚣张。

在操场铺了两颗很大的心,写上他和我的名字;半夜去校外的新疆人那里烤来羊肉串,避过宿监送到我们宿舍;平日里总是拉着我们宿舍的女生去吃饭,唱歌,央着她们做说客。

我就做了他的女朋友,因为他很帅,是那种很张扬很拉风的帅。

没有问过卓然黎溪发展得怎样,没多久卓然和另外一个男生好上了。

看来她是放弃黎溪了。

时候会和男友在校园里遇上黎溪,他低着头,匆匆而过,他的背影很孤单,我的心就有了些莫名的酸楚。

2002年,春天      整个四月的阳光非常充足,我和体育系的男生分手了。

他像轻易地喜欢上我一样又轻易地喜欢上了别人,我一个人去了趟医院,打掉了肚里的孩子。

我谁都没有说,我觉得这是对我的惩罚。

刚从医院出来,我看见了黎溪,他拍了拍他的自行车后座,他说,你上来。

我的脸色很苍白,身体很虚弱。

我想黎溪一定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有问。

我坐到黎溪的后座上,流了许多的眼泪,为自己的轻率,还有失去的孩子。

黎溪去外面餐厅买了鸡汤回来。

后来听说,我的前男友在一天夜里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棍,流了许多的血,我猜,这一定是黎溪帮我做的。

我和黎溪接近了很多,总是有默契地去图书馆看书。

他帮我占了位置,见我去的时候,很自然地拿开旁边的书包让我坐。

我去得早了,也会帮他占一个位置。

仅此而已。

而我却一点一点地喜欢黎溪,他的宽厚,安静,还有妥帖。

时候从蛛丝马迹里想,我应该早就喜欢黎溪了,是1997年,还是2000年?   不管是什么时候,我却真的喜欢上了他。

可是黎溪却再也无所表示,我想是因为我已经不干净了吧,他怎能接受?当初是我拒绝了他,伤害了他,现在又怎能开口表白呢?心里就灰了下来。

卓然也分了手,在小酒馆喝得烂醉,抱住一根柱子哭得惊天动地。

我拽着她回宿舍,她说,木木,我还是忘不掉黎溪,忘不掉。

我就知道了一些事,卓然黎溪,追得很辛苦,但是黎溪总是一句话,心有所属了。

她为了逃避痛苦所以接受了另外的男生,可她的内心一直为黎溪所焦灼着,爱情和咳嗽一样难以掩饰,所以她无法掩饰。

远远地,我看见黎溪了,他在宿舍的楼下等我。

知道这个点我应该去图书馆和他一起看书的,他一定是没有等到我,所以才来看看。

他帮着我送卓然上楼,卓然一直迷糊着念着黎溪的名字,我和黎溪之间,突然就有了许多的空白。

不知如何开口。

2004年,秋天      我去西雅图回来已经三个月了。

去年的时候学校有交换生去西雅图,我争取了。

没有告诉黎溪我要走,走得很悄然。

西雅图时候,收到卓然给我发的短讯,她说,黎溪在复习准备考托福。

她说,黎溪学校外租了房子,我天天去帮黎溪做饭,洗衣。

他似乎开始接受我了。

我在电脑前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我在想我和黎溪的前尘旧事。

喜欢我的时候,我简单而粗暴地拒绝了他,等我喜欢他的时候,我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干净而清纯的女孩了。

我的内心有了障碍,我想,卓然更适合他吧。

那就这样。

黎溪给我发了好些邮件,很清淡的问候。

没有回,一个没有,我怕自己在他的字里行间崩溃了所有的感情,是离开后才知道我竟然对黎溪有这样深的思念,日日在心尖碾过。

一年后,我的导师说我可以留在这里继续深造,我拒绝了。

我强烈地想回国去,想看看黎溪

但是卓然告诉我,上个月黎溪才走,考了托福,被西雅图一所学校招收了。

她说,从她知道他报考的是西雅图学校起,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用手托着腮,眼神很忧伤。

她说,我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考托福,他一直在跟着你走,你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他是大傻瓜。

我的心,抽丝一样地疼。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让他再放弃好不容易考来的学校吗?我做不到。

我让卓然帮我告诉他,我已经回国了,带着男朋友。

2007年,冬天      卓然的婚礼,我做伴娘。

她说她没有那么多的青春来等待黎溪了,她投降。

那个时候黎溪已经回国,在上海。

卓然告诉我的。

她说,去找他,你们错过太多时间了,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走到一起。

就因为卓然的这句话,我坐上了去上海的飞机。

我独身,一直没有再恋爱,我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者兜兜转转的,我和黎溪还能回到原点。

黎溪一点没有变,依然淡定,内敛。

多的是更加成熟俊朗了,明亮的机场大厅,他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的内心就哗啦地抖成了一张纸。

所有的喧嚣都隐退了去,我的世界好像停滞了下来,回到1997年的夏天。

告诉黎溪我是来出差的,接我到他家时,我的内心一直满满都是欢喜。

可我看见了,玄关口的女式拖鞋,看见了墙上黎溪的大幅结婚照。

我的身体就裂成了许多的碎片。

哦,原来时光拖得太长,原来没有爱情是可以经得住等待,原来不是我迟到了,就是我们迟到了。

黎溪跟我讲起了他的事,那个女孩是在西雅图认识的。

一次去超市,遇到了劫匪,他被劫匪用刀逼住了喉管,是她扑了上来救下他。

她差点死掉,他觉得对她有了责任。

他说,责任比爱更重,所以他娶了她。

他说,她知道你来了,她让我好好地接待你。

我努力地笑,努力地笑,但眼泪却落了下来。

我说,那就这样,我走了。

没有留我,或者他也知道,我为什么来。

但有些人真的就是这样,一旦错过,就不再。

我坐了当晚的飞机回去,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抱了抱黎溪,这一次是我主动的。

三万英尺的高空,十年就过去了。

我只能无望地看着自己,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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