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枕头|薰衣草枕头的功效

我妈说她生我时咬牙忍耐一声疼也没喊。

长大后问她为什么不喊,她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于是她就咬着麦壳枕头,生下了我。

20世纪70代年末,物资还不是很丰足,我的妈妈却储蓄了一些茶叶

这些珍贵的茶叶是学校每个季度发给老师的,每次只有一点点。

她做了一件很奢侈大胆的决定:把那些茶叶装进一个白底红山茶图案的布口袋里,做成一个枕头

枕头只有一个1岁的小孩能睡,因为它太小了。

茉莉花茶,清香如荣莉,清火,明目,镇静,安神。

我睡在上面打着哈欠,我妈笑得美滋滋的。

后来我长大了――小时候我经常写这句话――后来我长大了,我妈把小枕头换成了大枕头,她喜欢用麦壳枕头的芯儿。

她说,那些棉花枕头太软太没姿势,枕了以后会脖子疼。

麦壳有声音,对耳朵好。

她不知道去哪里买来那么黄澄澄的新麦壳,如同田野秋天的衣裳,她筛啊选啊忙得手脚并用,又把茶叶填进去,小枕头变成大枕头茶叶余香仍在,稻谷味道安稳。

再后来,我去读大学了。

报到那天我坐在一大堆学生处发来的床上用品中间有点呆,我妈拍拍学校发下来的枕头

她说,这枕头不好,你再去买一个新的吧,你是大人了,得自己学着生活。

然后她给了我一些钱,就和老爸去火车站了。

我哭着悄悄跟着他们跑出好远。

毕业时我回家跟妈说我要去武汉了,妈说,你不后悔?我摇摇头,我妈便说,那你去吧。

我还记得,临行时是个下着大暴雨的夜晚,出租车在等着,不停地按着喇叭,天色漆黑,整个楼里的居民都睡了,惟一的光亮是我爸的手电筒,以及另一侧出租车的灯光,我在两束灯亮之间站立,大雨打湿了我的鞋子,最后我向着更亮的灯光走去了。

妈妈,她撑着伞站在雨里哭,声音弱弱的,她哭得站不稳。

我爸扶着她,佝偻着身子。

一年后,她来武汉,和我爸去―个叫卓刀泉的地方逛了逛,然后一人提一大袋子荞麦壳回来,不由分说做了两个大枕头,她振振有辞:你们太懒了,这么好的荞麦壳枕头多棒,你们却天天枕在棉花上。

妈妈觉得荞麦枕头是世界上最好的枕头,但是对于我来说,幼年时她给我的茶叶枕头,才是人生最奢侈的享受。

我和她一起缝枕头,缝好了她拍拍它,舒口气:这才叫枕头呢!她就是这么挑剔,又是这么真实。

然后她又回北方去了,我把荞麦壳枕头收好放到衣橱里,我舍不得用。

我仍旧用着我的棉花包棉花包上我可以哭可以哀怨可以心伤,可是荞麦壳枕头不行,那些谷壳是会说话的,它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她。

而我多么不愿意她再替我操心,我不愿意她知道我的委屈,我只想她认为我一直都挺快活。

秋凉了,男友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嘱咐我们把夏天衣服晒一晒,再收起,在南方秋冬天气里,就不会因湿冷而发霉。

周末下午,看见他笨手笨脚地在阳台上晒衣服,还把枕头放在阳光下,连他也这样听我妈妈的话,规规矩矩做着大人嘱咐的小事情。

忽然觉得他不像我的爱人,更像是我哥哥。

一个人在没有遇上爱他的人时,如同一个空心枕头

爱上了,牵挂,关心,美满,感动,才会――被填进去,人生才算圆满了。

而自己也才会发现,原来自己。

是那样缺乏:一个丢失了枕头的夏天,整个寂寞的青春时代。

人的一生,岂不也是一个空心枕头?无数细细小小的颗粒,构成了我们的岁月。

愿意一个麦壳绣花枕头,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还保持当年的弹性与温柔。

编辑 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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