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声带

年微漾。

在正定古城望星空。

声音先于表情,位置大过关系。

这是尘世的秩序。

星空中,存在着另一种现场。

一部分的星辰。

照亮另一部分,它们又反过来。

辉耀着地表的一切。

夜深了,男人搀扶着家庭。

走下城墙;夜深了,有情侣合影。

老人平静,是默许了瓮城。

给予的安全感。我渴望此时在此地偶遇。

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最终也没有。

哪怕早已准备好了对白。

哦!每个人都需折返,在无效的。

行旅中。他们没能在星光下。

找到出路,但已从光亮里获得了安慰。

苍穹生生拗弯了自己。

我赞美它扭曲的身体,足以包容。

所有发光的生命、命运、爱和恨、得到与失去初上龙泉寺。

那些四众上山,据说是为了逃离。

但注定终究逃不出。

“逃”这个念头。而我们三人辗转。

来到此地,喝最甜的椰子。

然后丢弃,无所事事。

又在山门留影,仿佛是把悠久的年月。

都护持在手里。

是啊,怀揣着空心与山水相见。

那么一座山、一条河。

就是这颗心在尘世的倒影。

想起某个春夜,在北京,天还冷着。

床头摆放两本书。

你看不见雨丝,也听不到雨声

但你就是知道。

外面正在下雨。你想到了悲伤

却不知从何悲伤

到后来,雨把自己都下完了。

这才真正叫人悲伤在云冈石窟。

千山凋敝,白雪茫茫,零星的鸽子

飞出夜晚。是湿漉漉的夜晚

和冰封的夜晚,如同个身穿黑袍。

的供养人,在漫长的无明中。

将佛像擦洗。经历过许多年月。

這里已是人迹罕至,鸽子在佛的臂弯。

生儿育女,朔风吹动铃铛,那响声。

取代宗教的契约。哦,所谓信仰。

不过是为一种命运,营造了轮廓和背景。

走在晋北的土地上,我和我的妻子。

像早就料到会如此,一丛丛枯草。

咽下我们的跫音,也吞吐过落日与朝阳。

这人间,这尘世,被我们凌驾过的。

微小事物,替我们保管着丢失的仪式一个人在泸州望长江

江水浩荡、清冷,在堤岸上发出响声。

东门外此刻的时辰,正是千年间。

用旧的时辰。云霞朝傍晚飞去。

天色渐暗,一些家族覆灭但姓氏仍在。

一个诗人以诗歌窥探仕途,终究又沦为。

仕途中的不归人。船只安稳停泊。

并不急于亮灯,在这入夜时分。

脚下的渡口拓宽成码头,看起来。

形同某种训诫。一个人站长江边。

不可极目远眺:上游布满战事。

下游埋葬着旧朝,唯此身前的一段。

收起野心与绝望如少年。一个人。

站在长江边,就像回不去的水。

接受同类的安慰—— 江水流了。

那么久,也那么远,没有未被皴法。

所驯服的山峰,在尘世的画图中大地声带

雨停了,乡野潮湿。

夏日总体的悲伤

是鹧鸪声中没有鱼腥的悲伤

一个男孩蹲在井边擦洗单车。

“你要去到哪里?”这时传来。

父亲发问的声音。

怀揣巨大的敬意,他给予了回答。

“沿着公路一直骑。

就能到达县城”。

最艰难的那段路,是入夜前的一段。

风像纤手环住腰。因为发力而抬头。

就能看见月亮,正枕着滴水的树枝一个人在夜半雨声中醒来。

夜晚借走了梦话。

才将这场雨说完。

十年前我只认识很少的人。

而你是其中一个。

你告诉我家乡的山洪正在退去。

鹅卵石很快就会回到水面。

就像你的化名并没有。

在最初的陌生中逗留太长时间。

(选自《诗刊》2019 年12 期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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