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鸡小黄花]小雏鸡
我一听,欣喜不已。
因为我可以亲眼目睹一只毫无动静的鸡蛋是怎样变成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鸡的,接着,我还可以与小鸡们亲亲热热地交朋友,给它们喂最精美的食料,听它们“叽叽喳喳”地唱歌。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后来这事会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无法抹去的惋惜与伤痛―― 菜园里的黄瓜藤悄悄上架时,奶奶对着一大箩鸡蛋左看右瞧,最后挑出10只形状、色泽都优等的鸡蛋。
那天,奶奶特意把花白的发髻梳得光溜溜的,然后端着10只鸡蛋走到鸡窝边,亲切地嘱咐老母鸡:“乖,好好地孵。
” 从此,奶奶三天两头去鸡窝边,替鸡蛋们转身挪位,尽量让鸡蛋们同等接纳老母鸡供给的体温。
一天晚上,奶奶挨个儿将鸡蛋放到烛光下,然后一只只地横照竖看,看鸡蛋壳里有没有一个模模糊糊状如小米的点(小鸡的胎影),进而看点周边有没有像小蚯蚓一样辐射开去的一丝丝经络血脉。
我怀着十足的好奇心站在一边,一眼不眨地看着,不时也会顺着奶奶的指点将目光停留在模模糊糊状如小米的点上,或者是小蚯蚓一样辐射开去的一丝丝经络血脉上。
结果是令人欣喜的,10只鸡蛋全是有影蛋,这说明它们都能孵出小鸡。
10天后的一个中午,奶奶把一碗碎米粒拌青菜沫的食料喂给老母鸡吃,老母鸡习惯地暂且出窝用食。
奶奶趁机端着大半木盆温水蹲在鸡窝边,然后轻轻地把鸡蛋挨个放进温水里。
真稀奇,鸡蛋们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得意扬扬地浮立在温水浅层上,而露出水面的那个一毛硬币大小的部分仿佛就是鸡蛋的“头脸”。
我瞪大眼睛,静静地观察。
呵,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惊喜之余,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只只已长成模样的小鸡们。
…… 第21天时,暖暖的太阳光透过奶奶小屋的窗棂,慢慢靠近储足温暖的鸡窝,疲惫不堪的老母鸡正用蜷缩得绵软无力的双脚努力撑起笨重的身体。
我的目光挤过奶奶稀疏的白发,终于瞥见一只毛绒绒、湿漉漉的小鸡,正带着稚嫩而欢愉的“叽叽”声在老母鸡肚腹底下乱爬乱撞。
接着,我又见了第二只、第三只……而尚未完全出壳的小鸡,真有些急不可耐了,或用尖尖的小嘴一下下啄着蛋壳上的小孔,或用半露在外的小脑袋使劲儿拱动,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奶奶撇下最后一份耐心,慢慢俯身,伸出手去拿老母鸡身子底下的那只鸡蛋。
整夜坐守在窝里的老母鸡迅速警觉地耸起羽毛,“咯咯咯”的叫声仿佛在警告奶奶:“别动,我会孵出最后一只小鸡来的。
”才出壳不久的9只小鸡受惊了,紧紧地贴在老母鸡身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奶奶不顾老母鸡和小鸡们的感受,一手插到窝底,硬是将那只鸡蛋取了出来。
我站在一边看着,心里很不好受――那只鸡蛋里边的小生命也许还活着呢,只是晚一点出世而已。
”我恳求道。
“没指望了,那只鸡蛋是死胎。
”奶奶武断地说。
“那只鸡蛋之前一直好好的,现在怎么会是死胎呢?”我不解地嘀咕。
奶奶一边唠叨着“十孵九出也算不错”,一边抓起那只鸡蛋准备往菜园边的垃圾箱里扔。
我的心猛地一震,情感的天平一下子偏向了老母鸡。
”我再次恳求。
奶奶迟疑片刻后,终于答应了。
我高兴得连蹦了好几下。
望着那只被我挽留下来的鸡蛋,我默默地祈祷:“小鸡乖乖,你快点钻出来吧。
” 第二天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我就被奶奶吵醒了,接着,我隐隐约约听到“叽叽”的叫声。
我侧过头,睁开睡眼一看,已经走到床边的奶奶手里正托着一只黄灿灿的小鸡。
“是那只鸡蛋孵出来的吗?”我惊讶地问。
“是,幸亏昨天你不让我扔。
”奶奶喜滋滋地说。
我伸手接过小鸡,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一样,小鸡摇摇晃晃移动纤细的小脚,懵懵懂懂张开尖尖嫩嫩的小嘴。
伴着小鸡在我手心里踩出的痒痒感,我终于确信,这是真的!而我心中的成就感也就像鲜花一般蓬勃绽放。
每天放学,我背着书包走过黄瓜架时,总会回首美滋滋地看上几眼――轻风拂动一片片鲜嫩碧绿的叶子,一朵朵清香幽幽、结着米粒样小黄瓜的黄色小花随之舒展快乐的舞姿,奶奶挂在黄瓜架一端的鸡蛋壳俨然是伴着黄瓜花跳舞的铜铃(其实,奶奶是利用这些鸡蛋壳上的特殊气味驱赶害虫的)。
当然,更能吸引我眼球的,是“叽叽喳喳”轻轻跑动在黄瓜架下的那10只毛绒绒、肉嘟嘟的小鸡,奶黄色的、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无一不是奶奶菜园里的一朵朵异样而可爱的小花! 而这时,那只出壳最迟、绒毛比黄瓜花更为鲜亮的小鸡,一定会很有灵性地望着我,甚至会撒娇似的朝着我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
我伸出双手,轻轻地把它捧在手里,还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小黄花。
渐渐地,它长翅羽了,会自己觅食了,能听出我的脚步声了…… 每次我喜滋滋地望着小黄花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象起来:过了夏天,小黄花会长得像模像样的;到了秋天,小黄花会长成大黄花,而且能当鸡妈妈了,每天下个蛋,多美! 可谁知,一场悲剧很快上演了。
有一次,小黄花照例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向我,我正在欣赏那一片片的黄瓜花,一边欣赏一边悠闲地踱着步,丝毫没留意脚下。
突然,我觉得脚下踩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紧随着又听得“叽”一声尖叫。
我连忙低头一看,小黄花已经躺倒在了青苔斑驳的碎砖路上,痛苦地抽搐着,亮晶晶的眼珠散发着迷茫痛楚的光晕。
“奶奶,快来――”我冲着小屋大声哭喊。
奶奶赶忙出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没救了。
” 我不死心,一遍遍地哀求:“奶奶,快想办法救救小黄花吧!” 八仙桌上,奶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小黄花倒扣在方形小木升箩里,然后命我举起一枝竹筷子,往小木升箩上“笃笃笃”地敲,希望能敲醒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小黄花。
我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睁大双眼,毕恭毕敬地坐在八仙桌前,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地敲着,模样酷似寺庙里敲木鱼的虔诚的小和尚。
敲过五六分钟后,奶奶悄悄搬开小木升箩,看了看,然后连连摇头,带着无奈的叹息。
我鼻子一酸,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夜,我怎么也无法合拢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悲伤和歉疚。
想着可怜的小黄花孤零零地躺在黑夜笼罩下的垃圾箱里,而且随时有可能让贪婪的野猫或者黄鼠狼一口叼走,最后被撕咬得胸开肚裂、爪断翅折,我心里就痛苦不堪。
凝神谛听时,耳边仿佛真真切切地传来“叽叽”的低吟。
第二天,我醒得特别早,因为我想在上学前为小黄花做一个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