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源自传 [吴清源自传(十五)]

开始流浪      由横滨逃难来的信徒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总人数增加到十几人。

除了我们和“玺光尊”共同起居以外,每天还有许多信徒前来参拜,“玺宇馆”平日也有三、四十位信徒出入。

尤其是许多住在横滨周围的农民,每次来参拜时都真心实意地贡献“御供物”(供品),因此,我们并未因粮食紧缺而发愁。

但是,我们在鹈木的信徒家中这种食客式的生活绝非长久之计。

于是决定尽快地另选一处新居。

后来,暂且决定租用私房,首先选择了我妻子的旧交世田谷区尾山日置先生的寓所。

不过,对于非属信徒日置先生来讲,突然接受玺光尊一行入住家门,确实是件麻烦事,他一时犹豫不决。

后来,碍着我妻子的情面,再加上玺光尊一行每天从早到晚在门前打坐,弄得他无可奈何,只好同意租房。

租房成功后,玺光尊又实现了她“先借厢房,再占堂屋――喧宾夺主”的计划。

这座本来就只有三、四间的狭小住宅,由于玺光尊赖在正房内不走,日置先生无处栖身,犹如被逐之客,只好跑到附近的朋友家去借宿。

这段时期内,秉承玺光尊之意,为了实现与大陆红会的交流,曾决定让我与两位干部同去“满州”。

同行的干部之一是胜木先生,他从“蒲田时代”开始便成为玺光尊的心腹,曾称为玺光尊之弟。

满州”之行决定后,立即着手联系飞往“满州”的飞机。

我独自一人前往位于市谷的陆军参谋本部,向接待我的主要军官请求让我们三人搭乘飞往“满州”的军用飞机。

明白我的来意后,那位军官退入后室,向上级长官报告。

不一会儿,他出来答复说:“可以让你们搭乘

”随即将出发日期与搭乘的飞机都确定下来。

我当时非常激动,觉得总算又可以见到十分想念的故乡了。

于是,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尾山台的玺宇馆。

想不到后来我们未能实现飞往“满州”的计划。

只因有家难归的日置先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与朋友商量,将玺光尊每日拜求已被查禁的“天照大神神谕”之事,向玉川警署控告了。

我们即将出发之前,玺光尊和胜木先生被警察拘捕。

飞往“满州”的计划当即成为泡影。

后来听说了这样一件事:即同意让我们搭乘的那架军用飞机,按计划起飞后未能降落到“满州”,途中便坠落于日本海,机上人员全部葬身鱼腹。

这使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带我去相面的事,据算卦先生讲:“这孩子到三十岁时将有溺水丧命之厄运。

”我想,这次事件或许意味着我已从“水难之相”幸免了。

这使我对“命运之神”的大恩大德深深感激、终生不忘。

光尊和胜木先生被拘留十天之后获释。

我们不得不离开日置先生的住宅,再次寻找安身之处。

不久,我们又发现一处可安稳栖身的地方――位于世田谷区松原町的金木先生的宅第。

金木先生论辈是金木子爵的女儿,当时年事已高,但仍然是个富有灵感的人。

几年前她是玺宇的信徒,为了峰村先生的实业曾援助过二十万日元的巨额资金。

根据玺光尊的指示,我承当了与金木先生交涉借用住宅的使命。

由于金木先生当时已疏散到位于山中湖的别墅,那座旧宅第便暂时借给了德川先生居住。

那时,从尾山台乘车去位于松原町的金木旧宅,途中经自由丘换车,即使是一路顺风也须花费近两个小时。

我于太阳快落山时出发,到达松原町已是晚上8时左右。

我开门见山地向德川先生请求暂借金木旧宅之事,当即得到他的同意。

于是,我马不停蹄地返回玺宇馆,同玺光尊再次奔向松原町。

当我和玺光尊到达金木先生旧宅时已是午夜12时左右了。

记得那天晚上,我与德川先生及玺光尊三人一起,在蚊帐中聊了个通宵。

翌日,信徒们也尾随而来。

此后的几年里,我同玺光尊一行走南闯北,到处借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在此期间有关住房安排等事全都落到我的头上。

回想最初寻找住房时,我还多少有些面子,一说即成。

然而,由于玺光尊每遇一次事件发生,其信用都有一定程度的跌落。

到头来,倒霉的却是我,为寻新居,厚着脸皮到处作揖,犹如重担压身,棘手得很。

我们总算在松原金木先生的宅第得以安顿。

但这个住所仍然是寄人篱下、敷衍一时之处。

不久经金木先生的介绍,我们又迁移到松原町重松先生的寓所,并在那里一直熬到战争结束。

光尊原是佛教信徒,后来半路出家改信神道,或许由于此缘故,在她的说教中混杂着佛教的“未法思想”(指释迦牟尼死后一千五百年到一万年佛教衰落时期——译者),而且有江户时代以复古主义为核心的旧思想。

因此,从她对红会的“否定排他性”这一宗旨持不恭敬态度来看,玺光尊的思想与倡导“道慈”的精神水火不能相容。

她的内心深处,与虔诚信仰红会教义的我相比较,从来没有“心灵上一致”的地方。

所谓没有“心灵上一致”,即指我与玺光尊没有相同的“神灵附体”。

具体地说,在反复多次的进入“接灵”状态时,附于玺光尊身上的“神灵”与我从未有过一致。

记得最初,玺光尊和我都为能有相同的神魂显灵而努力尝试过,然而,结果是事与愿违,一无所获。

为此,我与信徒同伴们的思想截然不同,并且难得玺光尊的青睐。

在外界人们的想象中,我似乎是她的亲随之一。

事实并非如此。

可以说,我竭尽全力的结果只是得到一阵冷遇而已。

光尊也许早就想清除异党,把我赶走为快。

不过,她又觉得我还有“使用价值“,才暂时将我收留在她的党羽之中。

相反,由于我妻子天真纯洁,与玺光尊的“显灵”常常相仿,所以被视为亲随而倍受重用。

她总是在玺光尊身边左右不离、从不叫苦地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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