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瓜_一棵秧上摘仨瓜

1981年秋天,副总编林忠要我写一个村实行“联产到劳”生产责任制的调查。

我选的那村 ,叫“草坡大队”,在安丘县官庄镇。

草坡,我开了两个座谈会,一个干部的 ,一个社员的。

有这两个座谈会,这个村实行“联产到劳”的情况就基本摸清了。

草坡是个小村,只有三个生产队

联产到劳责任制是从第三生产队开始搞起来的,队长叫胡景成,是个大个子,人很正,也特精明。

座谈会开罢,我就决定到胡景成家去看看。

一进老胡家的院子,感觉就与众不同。

那时还没“大包干”,社员还指着挣工分过日子,老胡家的副业就已“琳琅满目”了:屋里有暖房,一春能孵一万六千只小鸡;院里有俩鸡栏,养着10只种鸡,一年育肥100多只肉食鸡;墙下一排兔窝,喂着30多只良种兔;羊栏里喂着两只母羊,一年下10来只小羊;猪栏里趴着4头猪;牛槽上栓着一头牛;屋檐下也没闲着,养了两窝意大利蜂。

胡家7口人,7口人都有分工,各自分管家中的牛、羊、猪、鸡、兔、蜂。

老胡这人,十四学耕地,十六学扶耧,会烤烟,会种棉,懂养鸡,懂养蜂,还会摆弄柴油机、拖拉机,是村上拔尖的能人。

1980年他就领着社员联产到劳责任制,包烟的跟着他学烤烟,包棉的跟着他学种棉,养鸡的跟他学配饲料、防鸡瘟,全队家家养了种鸡,许多人家学着他的样子建起了暖房孵小鸡。

庄稼种得好,副业搞得好,第三生产队成了全镇(当时还叫公社)收入最高的队。

年底,按当时的标准,全镇选出了13家“致富户”,13家里面,老胡领导的草坡三队就占了5家。

跟老胡交谈,是在他家大门过道一间偏房里进行的。

中午,老胡留我在他家吃饭。

就在这间偏房的土炕上,搬了一张小炕桌,他的夫人炒了两三个菜,烫上了一壶酒。

我跟老胡在土炕上对面而坐。

我不会喝酒,老胡也不善饮,一两盅酒下肚,我的脸就红了。

两个人的话却越发稠了。

老胡跟我说了他这个队上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他说:农村啊,发家是件好事,可这思想不能不管,就像孝敬老人啦,邻里和睦啦,队上也得管!前些日子,三队就出了一件事:有一个老太太,60多岁了,丈夫死得早,她好不容易拉扯大了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都成家了,儿子、儿媳过去也还算孝顺。

但一搞了责任制,这活就忙了,都想多进些收入。

就为了老太太给这家看了孩儿,没顾得给那家看孩儿,三个儿媳起了矛盾,结果把老太太从家里赶出来了,大中午的在大街上哭。

我正碰上,问那老太太老太太冤得话都说不出。

我跟老太太说:“嫂子,你别哭了,咱们还是集体啊!你儿不养你了,队里养着你。

就从今天起,一年给你500斤麦子、300元零花钱,秋后给你盖三间瓦房,队里再雇上个人给你做饭吃!你看中不中?”老太太说:“中!”我就跟周围的人说:“这老太要是没儿呢,花多少咱队里也就全包了。

可她有儿啊,不能当‘五保’,那养老太太的一切花销还是得她的三个儿子出,包括盖房的钱、雇人伺候的钱!”这话一传出,当天那三个儿、三个儿媳就到我家来“领娘”了,而且保证再也不让她娘受一点委屈了。

草坡,我前后去了两趟,一共待了一天半,写了三篇稿:一篇是草坡村实行生产责任制的调查,题目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两把锁》;一篇人物通讯,写胡景成的,题目是《好党员・能队长・冒尖户》;一篇是专为《农村大众》写的“故事会”,题目是《队长巧断家务事》。

这些稿子都已成为“陈迹”,现在读来恍如隔世。

我忘不掉的不是那几个稿子,而是那段经历,是我记者生涯中的一页,也是农民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而走过的一段值得纪念的路程。

(作者为大众日报高级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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