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她和他相识于儿时。
他是皇室子孙,她是大臣之女。
他们诗词赠答,彼此之间渐生爱慕。
不久,她家遭变,她亦远走江南,从此杳无音信。
几年后,他南游来到苏州。
接风宴上,他再次见到了她。
他风流倜傥,嗜弄文墨;她明丽可人,才华横溢。
”虽然此时的他早已有了妻儿。
他拥她在怀:“原谅我无法给你正室的名分。
”她微笑:“若不能与君相守,名分又有何用?”他紧紧拥住她,内心满满的都是感动。
然而,浪漫的爱情越不过礼法的底线,她是罪臣之后,入不得皇室大门。
他多方奔走,费尽了唇舌,却始终换不来一个“准”字,没有人愿为一个罪臣之女担上如此重罪。
她在江南寂寞等候,他在京城四方奔走。
相爱却不能相守,甚至连相见都近乎奢求,他的心,痛如刀绞。
深夜。
他难以入眠。
猛一抬眼,一弯新月垂挂在枝头。
新月,吴钩。
此时的她,是否也在这黯淡的月光下低徊俯首? 他长叹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
拈笔,蘸墨,将心中的思恋与痛苦尽情地挥洒: “谁料苦意甜情,酸离辣别,空负琴心许。
十二碧峰何处是,化做彩云飞去。
璧返秦庭,珠还合浦,缥缈神仙侣。
相思寝寐,梦为蝴蝶相聚。
” 墨未干,词已就。
他扔掉了笔,仰头望月,泪在心里,恣肆成河。
他星夜兼程赶回江南,只为了告诉她一句话:“等我。
” 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她心疼地说:“君不可再为我操劳。
”他目光炯炯:“我怎么舍得你在江南漂泊!” 她急急阻止:“我若回京,必将为君招来大祸!” “一切都有我来承担。
”他转身离去,背影是那样的绝决。
此时,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即使龙颜震怒,削爵赐死也在所不惜! 此时,她独立于烟雨之中,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发誓:“君若身死,我绝不独活!” 他一改往日的谦和,动用了所有的权利,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终于为她铺平了回京的道路。
然而,她“罪臣之后”的身份早已记录在册,他依旧无法娶她。
宗人府的审查,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对不起,我只能改换你的身份。
”他内疚地抚着她的长发。
“我愿舍弃一切与君相守!”她靠在他的胸口。
在这一晚,那个原来的她,以文字的形式,死去了。
宗人府通过了他的请婚奏折,奏折上那个将要与他成婚的女子,是他府上一个护卫的女儿,婚期定在重阳节后。
他欣喜若狂,一面催促家人筹备婚礼,一面提笔写信,将消息告诉即将成为新娘的她。
她展开信笺,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倏地跃入了眼帘:“人间路杳,天边期近。
望断燕赵南北,痴牛■女盼终年,只一日相逢难得。
”她轻抚着浓黑的字迹,听到了他深情的心跳。
今日正是七夕,重阳日远,更添相思苦。
为了我,他冒险挑战皇家的规定;为了我,他不惜得罪舆论和宗族。
能得此佳婿为伴,此生何求? 他终于可以娶她进门,合府皆称:“侧福晋。
”他满眼热泪,她泣不成声。
婚后的他们,吟风弄月,如胶似漆。
她称他为“夫子”,他教她赋诗填词。
他们骑马并行,酒酣而归。
孩子也接连出世。
又过了八年,他病重,她衣不解带地伺候,甚至求神祈愿,却最终没能留住他的生命。
那一年,她刚满四十岁。
她茫然无措,总觉得他只不过出了远门。
无聊的文人们开始设想她的孀居生活,甚至仅凭一首诗就拼制成了她偷情的“铁证”。
正妻的长子恨她夺走了父亲的爱情,趁势将她和她的儿女赶出了家门。
她无处可去,所有的钱只够租一间破屋。
在一段居无定所的生活后,她忍痛卖掉了他送给她的金凤钗。
她如此困窘,连斗米尺布的生活都难以维持,流言蜚语却依然穷追不舍。
她想过死,但又舍不下他的骨肉。
泪,只能流在诗句里,只有每年的忌日,她才被获准来到他的坟前痛哭一场。
他的坟无人照管,是她坚持用微薄的收入去修护,她不忍他死后如此不堪。
丁香花败了又开,她的心在清贫的生活中得到了超脱。
此时,她已是白发老妪。
她曾经目睹了孪生孙子的夭折,体会了被人污蔑的酸楚,饱尝了人情冷暖的艰辛,在她的眼里,富贵荣华已如浮云。
七十九岁的一天,她对孩子们说:“生同衾,死亦同穴。
”然后,她合上疲惫的双眼,安静地睡去了。
她不会知道,她的诗词将会在后世流芳,她的经历也被演绎成无数种版本,被后人传唱。
她,就是与纳兰性德齐名的清代女作家顾太清,原名西林春;而他,是乾隆第五子永琪的孙子,奕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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