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人生没有彩排 我们喜欢“彩排”

不知古代演戏的情形如何,现代戏剧公演之前要彩排的。

每年的春节电视晚会,彩排何止一次两次,已家喻户晓。

彩排是艺人敬业的表现,对观众,也是对事业的认真负责。

戏剧外的社会活动,凡大型一点的,重要一点的,特别一点的,为认真起见,往往仿效艺人先来彩排一下。

听说,抗战时期有人拍马,发动向蒋介石献九鼎活动。

那是个大场面,又事关委员长,于是事先彩排

某人代替委员长,众人按拟定的程序,走台,行礼,诵词,鼓掌。

国运尚未现出曙光,此举颇引起上下内外的不满,本来默许献鼎的蒋介石突然变脸,叫来正在彩排的主持人斥责一顿,彩排中途收场,遗下一个历史笑柄。

不过嘲笑的是蒋介石狡诈和下属拍马,并非办事人的认真

我们认真的民族,自然也是喜欢彩排的民族。

虽然从民国到共和国时代大变,但喜欢彩排的传统未变。

我们更加认真,也就更加喜欢彩排了。

何况我们的活动多而又多,欢迎贵宾,接受评估,揭幕展览,庆贺工程的奠基、竣工、挂牌、获奖,于是彩排不绝。

所谓的预展、初评云云,乃彩排的变体。

日前科学家黄昆逝世,读悼念他文章才知道,这位物理学界泰斗竟也参加过彩排,时在2002年,他得了500万元大奖那次。

国家领导人将亲临颁奖大会,当天中央电视台直播实况,这事非同小可,更得彩排一番。

颁奖前一天还是两天,不详,反正是北方的寒冬,黄昆患上帕金森病不久,连扣衣服扣子都有点困难。

他的“比中国的贤妻良母贤妻良母”的洋太太不放心,陪着从中关村同往数十里远的人民大会堂,两位老人“穿着厚厚长长的羽绒服,帽子下露出几缕白发”。

我对黄昆夫妇起敬之余,不免生出问号。

这样的彩排必须召黄昆而来么?(当然是“请”的,但我仍固执用这“召”字,他别无选择。

黄昆是世界级的大科学家,据说,“除了诺贝尔奖,几乎得到了所能得到的一切荣誉。

”这些荣誉来自于他智慧、进取和时间的付出,这里只说他何其珍贵的时间,我们黄昆的时间慷慨地虚掷彩排上,却并未意识到虚掷掉的是多大价值。

何况他年老,何况他有病,我们也忽略了起码的关怀。

或问,主角不到场怎么彩排?答曰,非彩排不可么?百姓看的是颁奖新闻,决非演出。

到时候该授奖授奖,该致辞致辞,该握手握手

即使奖牌举得稍微歪了,致辞乡音稍微重了,握手稍微慢了,又何伤大雅,丝毫无损开会目的,说不定反添新闻花絮。

若大家知道事先经过彩排,或许真有看戏的错觉,看黄昆走台步,看黄昆“作秀”,岂不亵渎了德高望重的科学家,亵渎了庄严隆重的颁奖大会。

我们每年有多少彩排我们彩排是否都必不可少?仿一句灾害报道的新闻用语,我们彩排耗去的直接经济代价达多少个亿?如果彩排之风愈演愈烈,其滋长形式主义的危害则不是数字能表达的了。

喜欢彩排固然表明我们认真我们是否很可再认真地反思一下“彩排”现象?■   【欧阳荐自《海上闲话》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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