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推车上前线(下)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手推车

1951年7月,正是大热的天气。

我们第二次推车上前线,来到临津江右岸一个叫明德里的地方,下一站便是铁原前线了。

这一次我们拉的是炮弹

我和钱小三的车装了10箱炮弹,加上别的东西还不到800斤,虽然比上次轻多了,但我们仍是大汗淋漓。

这天下午6点钟我们便开了饭,准备7点出发。

突然乌云遮天,雷雨大作。

本来这样的天气因为敌机不敢出动,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不想雨下得太大,不一会儿小河沟里的洪水便暴涨起来,桥被洪水冲断,不仅小车不能过,就连人也走不了。

就这样,我们四排和炊事班被洪水围困在一片不高的沙滩上,与连部失去了联系。

为了安全,我们只好将车集中在比较高的地方,大家背靠背淋着雨坐到天明。

可是老天爷就像有意和我们作对一样,雨下得越来越大,整夜不停。

眼看洪水就要把我们这片沙滩淹没,为了保障人员安全和炮弹不被洪水冲走,排长司务长商量了一下,叫大家把炮弹从车上卸下来,堆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必要时不会游泳的同志还可以在炮弹箱上安身,手推车也聚集起来用绳子扎紧。

结果,我们全排200多箱炮弹堆积得像座金字塔一样,我们这50多人挽着手组成了一道“人墙”护卫炮弹

可是洪水还在不停地涨,没多久就要淹到我们的胸口了。

不会水的同志都被叫到炮弹箱上去了,我们互相鼓励,互相照应,决心与洪水抗争到底。

好在堆积炮弹的地方选得好,洪水虽然还在涨,但到这里便向四面扩散,涌进了宽阔的临津江我们的“炮弹金字塔”才得以安然无恙。

天亮了,乌云也好像薄了一些,雨也渐渐小了,洪水开始慢慢回落。

到了中午,小溪洪水退了一大半,河岸慢慢露了出来。

临津江里的水位却在不停上涨,如果再遇上昨晚那样的大雨,不但小溪不能向临津江里泄洪,江里的洪水反而会向小溪倒灌,我们这片沙滩就保不住了。

当务之急是赶快渡过小溪,到对岸另寻高地栖身。

可溪水虽然不宽,但水流湍急,深浅莫测,这就需要两个胆大心细水性好的同志前去探路,拉根绳子过河作保险,全体人员和炮弹才能过去。

办法想出来后,会水的同志们纷纷站出来要求去探路,最后排长选定了钱小三和我。

我们选择了一段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方渡河,用四个空水壶塞好口绑在胸前做浮物,腰间系上长绳。

没想到我还没系好绳子,钱小三便跳进了湍急的水流,只听他“哎哟”一声惨叫便被洪水冲走了。

“钱小三,钱小三!”同志们赶快拽紧系在他身上的绳子,不想绳子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当大家正为他着急的时候,他又从水里冒了出来,用力划着水向对岸游去,总算上了岸。

但是他没有完成任务,因为长绳没有牵过去。

现在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我,我最后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就从容下水,经过一番与洪水的搏斗,终于把绳子牵到了对岸。

当钱小三拉我上岸时,我发现他左膝上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不断地向外流。

我不觉惊叫起来,钱小三却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是我跳下水时撞在一块石头上了。

”我连忙撕下一截衣袖给他包扎起来。

我们找了一棵树将绳索固定好,不会水的同志拉着绳索一个接一个地渡河过来。

会水的同志则在水中接运炮弹,其他同志则在岸上扛箱。

待到黄昏,暴雨、山洪又袭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将200多箱炮弹安全转移到小溪南面的高地上了。

只有最下面的几箱炮弹手推车被泥沙埋得太深,一时难以挖出来,只好暂时留在原地,所有人员都撤到新选的高地上来了。

大雨连续下了3天,我们也在临时挖的掩体里让雨水泡了3天。

说泡吧,又不完全是。

因为我们掩体比平时防空掩体要大些。

有的掩体互相连通,在里面不仅可以坐着,还可以躺下伸腿,几个人在一起还可以聊天。

可是下雨的时间一长,麻烦就来了,掩体里就开始渗水,我们只好用茶缸往外舀水。

慢慢地水渗多了,洞顶和洞壁就往下掉土,我们就将水和土的混合体――泥浆一起舀出去。

有的掩体受不了大量雨水的渗透,一下子塌了下来。

好在掩体不深,我们掀掉压在身上的泥土爬出来,了不起一身稀泥,干脆跳到大雨中淋个痛快。

常言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我们被大雨和洪水困在这里已整整一个星期了,由于找不到干柴生火,我们吃不上一顿热食。

米袋里的米被雨水浸泡后长霉、发臭,却不能把它做成热饭,司务长急得团团转。

没有饭吃,我们只能靠干粮炒面充饥。

但炒面也是被雨水浸透了的。

头两天还好,到了第三天,炒面就变了味,开始长出细细的白毛。

后来白毛又变成黑毛,一股浓烈的霉臭味令人作呕。

可是饥不择食啊,我们也只好硬抓起一把把往嘴里塞。

到了第五天,就有人开始呕吐腹泻,再加上几天来的雨水浸泡,一下子就倒了一大片。

钱小三的体质差,上吐下泻得十分厉害,躺在树下没有一丝力气,两眼直往上翻。

排长司务长急得不得了,跟连部联系不上,卫生员又来不了,附近没有老乡,怎么办啊!   司务长在林子里来回踱步,哭丧着脸大声吼道:“贾排长,这样下去不行啊,要死人的啊,我们都会一个个倒下去的啊!”   贾排长也很着急:“那你说怎么办?”   司务长依旧在树林里来回走着,突然,他一把将我抓住:“这么办吧,你把李克元和尤进宝派给我,我们一起去找老乡,请老乡我们想想办法。

”   贾排长想了想说:“好吧,不过一定要在老乡愿意的情况下才请他来。

”   告别了排长司务长带着我和尤进宝沿着小溪摸沟跳坎地翻过两座山梁,终于在阿飞虎岭的山脚下找见了两户人家。

嘿!屋顶的烟囱里还冒着炊烟呢!   我们来到一户栅栏门前高声喊:“腰包,腰包西要(朝语:喂,有人吗)?”门开了,出来一位大爷,见到我们3人淋着雨站在外面,便招手要我们进去。

我们比划着告诉他,我们一身是水,不好到他家里去。

正说着一位大娘出来了,硬要拉我们进屋。

我们赶快避开了:“阿妈妮,我们身上都是水。

大爷见双方无法交流,就把我们带到邻居家叫开了门,和另一位高龄老大爷说了几句,那老大爷便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冬木(朝语:同志),请进。

”   我便说:“阿拉爸基(朝语:老大爷),您好,我们一身是水,不敢进去。

”   老大爷又回去用纸笔写上:“请进,说话。

”我一看就明白了,老大爷认识汉字,不懂汉话,他是要和我笔谈。

司务长见状,便要我脱下身上的湿衣拧干再穿上,又给我卷起湿裤腿,让我脱了鞋进屋。

我一进屋,一股暖流就向我涌来。

呀,好温暖啊!老大娘随即递给我一条干毛巾要我擦身子。

我接过毛巾说:“高马拉不西大(朝语:谢谢)。

”便把毛巾放在了炕席上。

老大娘见状赶忙拿起毛巾为我擦了起来。

啊,干毛巾柔和地在我湿漉漉的背上擦着是多么舒服啊,只觉得一股暖流迅速传遍了全身,我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谢谢阿拉妈妮(朝语:老奶奶)!”   老大爷也过来用他那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两肩,又摸了摸我的头,接着转身对屋外仍站在雨水里的司务长和尤进宝命令似的说:“你们的快进来!”   司务长连忙示意:“我们一身是水,不能进去。

”   我连忙拿起笔在纸上写道:“阿拉爸基,我们有50来个冬木被洪水困在临津江边好几天了,淋着雨,没有热饭吃,还有好几位冬木病得快不行了……”   老大爷看了我写的话,就和他的邻居大爷商量了几句,接着在纸上写道:“搭棚,病人接来。

”让我看了后他又同邻家大爷去另一间屋卷了两张炕席,又在前房的牛圈阁楼上扎了几大捆稻草,要让我们拿去搭棚。

邻家大爷也回到家里卷了一捆芦席,拿了斧头、锯子等工具要和我们一起去临津江

这时,老大娘把我们叫住了,她端出三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要我们喝下。

我们喝了老大娘的姜汤,精神大振,一起向老大娘敬了一个礼,便扛了稻草和芦席同大爷们回到江边高地。

江边高地上,人们正闹成了一团。

走近一看,原来是钱小三和我挖的那个树下掩体因为挖得太空,被雨水泡了两天,大树根支撑不住了,树倒洞塌。

钱小三身体虚弱,无力自救,没能爬出来。

树盘根错节,洞里容不下那么多人,营救非常困难。

班长龚海清一见大爷拿来了手锯,连忙接过来,锯断了树根,才把钱小三救了出来。

一看,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大爷看见这种情景,又摸摸同志们发了霉的米袋、炒面袋,难过得直掉眼泪。

他激动地叽里咕噜说了一阵便拿起斧头和锯子拉了我去砍树。

在他的指挥下,我们砍了一些树枝,利用带来的席子、稻草傍着一棵大树搭起棚子来。

最后在大爷的一再要求下,排长决定留下一个班在棚子里看守炮弹,其他人背起病号到老乡家避雨,煮热饭吃,然后一天两班轮换。

大雨又整整下了一个星期才慢慢停下来,洪水也渐渐退去。

我们挖出被泥沙埋没的那几箱炮弹手推车,与连部取得联系后,准备继续推车前进。

可道路被洪水严重毁坏,沿途的桥梁几乎全被冲垮,鉴于此,上级决定我们团就地突击修路,铺设水下桥,直到8月中旬才修好道路继续前进。

由于钱小三和另外两位同志身体太虚弱,司务长留下一些朝鲜币,将他们留在了老乡家里调养。

又过了一个月,我们前线回来,接回钱小三和那两位同志,见他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司务长拍着他们的肩膀笑着说:“我们这次能完成任务,多亏朝鲜老乡的帮助啊!”(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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