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个汉语拼音正确读法 [汉语使动结构的演变]
摘要:敦煌口语文献中存在许多不规范的甚至是不合逻辑的语法结构。
然而,这些特殊的语言现象的出现有其认知机理。
针对敦煌俗语法中的“V+C1+N+C2”结构,本文依据乔姆斯基(Chomsky)转换生成语法的移位和语迹理论进行分析和阐释,提出了汉语使动结构演变的过程:“VC+N”→“V+N+C”→“V+C1+N+C2”→“V+C+N”。
关键词:使动结构的演变;移位;语迹;敦煌俗语法;V+C1+N+C2结构;文化特征 中图分类号:H0—06 文献标识码:A 一、问题的提出 随着敦煌学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在敦煌口语文献中发现了越来越多不规范的、不合逻辑的语法现象。
在《敦煌语言文字学研究》一书中,黄征先生就敦煌俗语法现象之一的“V+C1+N+C2”(V、C、N分别表示Verb(动词)、Complement(补语)和noun(名词)结构作了精妙的分析。
通过校注敦煌变文、敦煌词等敦煌俗文学作品,黄先生发现,在敦煌口语文献中存在很多类似于“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岳飞《满江红》词)的句子。
他将该句的结构特征归纳为“VC1(踏破)+N(贺兰山)+C2(缺)”。
黄先生摒弃了《中国历代诗歌选》中的“缺口”之说,非常合理地解释了“缺”字之意:“‘踏破’为动补结构,‘贺兰山’为名词,‘缺’为后缀补语(姑且如此称呼)。
在此句式中,C2必须与C1同属形容词,而且必须意义相同或相近,都可以后补V”。
因此,“踏破贺兰山缺”意即“踏贺兰山使之破或使之缺”。
我们可以说,“V+C1+N+C2”句式是一种特殊的、包含两个补语的使动结构。
黄先生将该结构称作紧缩句,意指“一些复杂而又凝炼的习惯句式”。
黄先生对该结构的破解无疑是对敦煌学,尤其是对敦煌语言文字学,对敦煌俗语法的发展的巨大贡献,其见解对敦煌口语文献的研究具有重大的参考价值。
我们不禁要问:V+C1+N+C2紧缩句何以出现?从历时的观点看,它的出现有何认知机理?它与汉语中其它表示使动意义的句法结构之间有何关联? 二、移位与语迹理论 若依据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法的移位和语迹理论,我们发现,存在于敦煌口语文献中的“V+C1+N+C2”结构其实是汉语使动结构演变过程中一个过渡性的特殊现象。
该特殊句式的出现有其认知机理;具体地说,它是使动结构中补语的移位操作的结果,是语迹的显性表现。
作为对以布龙菲尔德(Bloomfield)为代表的美国结构主义的反动,在20世纪50年代末,阿费莱姆・诺姆—乔姆斯基(Avram Noam Chomsky)创立了转换生成语法理论(Transfor—mational—Generative Grammar),在西方语言学界掀起了一场革命,开启了语言学的认知转向。
发表于1957年的《句法结构》。
标志着“乔姆斯基革命”的到来。
从《句法结构》算起,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已经经历了SS(syntactic Structure)模型(句法结构模型)、ST(Standard Theory)模型(标准理论模型)、EST(Extended Standard Theory)模型(扩充式标准理论模型)、GB(Government and Binding Theory)模型(管约论模型)和MP(Minimalist Programme)模型(简约论模型)等五个理论发展时期。
其形成于20世纪80年代的管约论模型中含有PF(Phonetic Form)和IJF(Logical Form)两个接口,分别同人脑主司发音的声音系统和思维认知系统相连接。
语言系统从PF接口输出语音或音位表达式,是关于句子声音的结构性描述,从LF接口输出意义表达式,是关于句子意义的结构性描述。
根据管约论,当且仅当一个合格的PF表达式和一个合格的LF表达式同时生成的时候,才有合乎语法的句子。
在GB模型中,移位(movement)是句法演算的最基本操作。
移位可以从一个深层结构表达式推导出一个表层结构表达式,抽象的移位可以把一个表层结构表达式推导为一个LF表达式。
所谓移位,就是把结构表达式中的一个结构成分从一个结构位置移动到另外一个结构位置。
在移位发生之后,移动成分原来的位置上留下一个语迹(trace),记作t。
例如,句子Where|sthe hospital被认为是从其深层结构The hospital is where通过移位操作转换而来: (1)Where is?the hospital t2 t1? 同样,话题化的汉语句子“这本书,我看过。
”也是通过移位操作由“我看过这本书。
”转换而来: (2)这本书t1,我看过t2。
(2)这本书t1,我看过t1。
很显然,在深层结构中,“这本书”是动词“看过”的宾语成分,但话题化的表层结构里,“这本书”由宾语位置移位至句首,原来的位置留下语迹t。
这种话题化现象在英语中同样存在: (3)This problem,I can solve t1 (3)This problem,I call solve t1 如例(2),该句也是通过移位操作,由I can solve this prob—lem转化所得,solve之后只留下语迹。
三、使动结构的演变 (一)“Vc+N”结构 乔姆斯基的移位和语迹理论可以解释敦煌口语文献中特殊的“V+C1+N+C2”句式。
使动用法是古代汉语词类活用的具体表现;在使动结构里,充当使动词的有不及物动词、名词、形容词等。
例如: (4)项伯杀人,臣活之。
(《史记・项羽本纪》)(“臣活之”意思是“臣使他项伯活了”;“活”是不及物动词用作使动。
) (5)买臣深怨,常欲死之。
(《汉书・朱买臣传》)(“常欲死之”意思是“常想使他死”;“死”是不及物动词用作使动。
) (6)齐桓公合诸侯而国异姓。
(《史记・晋世家》)(“国异姓”意思是“使异姓立国”;“国”是名词用作使动。
) (7)先生之恩,生死而肉骨也。
(《中山狼传》)(“生死而肉骨也”意思是“使死者复生、使白骨生肉”;“生”是不及物动词用作使动,“肉”是名词用作使动。
) (8)马骇舆,则莫若静之。
(《荀子・王制》)(“莫若静之”意思是“最好使它安静下来”;“静”是形容词用作使动。
) (9)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老子》)(“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意思是“不是用来使百姓明智,而是用来使他们愚昧”; “明”和“愚”都是形容词用作使动。
) (10)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论语・子路》)(“富之”意思是“使他们富裕起来”;“富”是形容词用作使动。
例如: (11)今尊立其子,将疑众心。
(《后汉书・张步传》)(“将疑众心”意思是“将使众心怀疑”;“疑”是及物动词用作使动。
) 归结起来,古汉语的使动用法就是“使动词+宾语”的结构(即“Vc+N”结构)。
其中使动词Vc可以是不及物动词、名词、形容词等,甚至是及物动词。
(二)“Vc+N”结构向“V+N+C”结构的转变 随着语言的发展,近代汉语却出现了“V+N+C”结构,同样表达使动意义。
例如: (12)其时有往年败没将李叙(绪)教单于兵马法,打公孙遨(敖)兵马失利,左穿右穴。
(北图藏卷《李陵变文》) (13)宋王遂取其言,即打韩朋双板齿落。
(s.2922《韩朋赋》) 以上二例即黄征先生所说的“V+N+C”式紧缩句。
例(12)中的“打公孙遨(敖)兵马失利”意思是“攻打公孙敖的兵马使之失利”;例(13)中的“打韩朋双板齿落”表示“敲打韩朋双板齿使之落”。
“V+N+C”句式显然含有使动意义;但从古汉语的“Vc+N”结构到近代汉语的“V+N+C”结构,已经经历了移位操作,即: V+C1+N+C2 当然,在这种转换过程中,使动词Vc移至N之后构成补语C的同时,N之前又添加了及物动词V,由V和C一起表达使动意义;V和C可以看作使动词的分解和移位操作所致。
至于敦煌口语文献中的“V你+N十C”、“V他+N+C”、“V你+C”、“V他+C”等句式,笔者以为与上述“V+N+C”结构并无二致,因为“V你+N+C”和“V他+N+C”句式中的“你”和“他”其实是所有格形式,与后面的N构成NP;而“V你+C”和“V他+C”中的“你”和“他”就是N。
例如: (14)隋张荣亦善嘲戏,尝与诸知友聚会,乃各相嘲。
有一人嘲云:“嘲,抽你皮作马鞭梢。
”张荣即报云:“剥你皮作被袋。
”人问曰:“何因不韵?”张荣答曰:“会是破你皮折(析),多用韵何为?”(S.610《启颜录》) (15)此时粮尽兵初饿,早已战他人力破。
遂被单于放火烧,欲走知从若边过?(北图藏卷《李陵变文》) (16)瞽叟报言娘子:“他缘人命致重,如何打他鞭耻?有计但知说来,一任与娘子鞭耻。
”(P.2721《舜子至孝变文》) 以上引文中的“破你皮折(析)”表示“破折(析)你皮、剥下你的皮”;“战他人力破”意为“战得他人力破”;“打他鞭耻(楚)”指“打他使受鞭楚”。
它们分别对应于“V你+N+C”、“V他+N+C”、“V他+C”句式,属于“V+N+C”结构的变异形式。
(三)“V+N+C”结构向“V+C+N”结构的转变 随着近代汉语向现代汉语的过渡,含使动意义的“V+N+C”句式再次发生了移位,即: V+N+C→V+C+N 这样便出现了现代汉语的“V+C+N”结构。
例如: (17)打破砂锅 (18)洗净衣服 (19)烘干鞋子 (20)煮熟饭菜 (21)做完功课 很显然,“打破砂锅”意为“打砂锅使之破”;“洗净衣服”表示“洗衣服使之净”;“烘干鞋子”指“烘鞋子使之干”;“煮熟饭菜”即“煮饭菜使之熟”;“做完功课”意思是“做功课使之完”。
这些例子中的“破”、“净”、“干”、“熟”、“完”都应该是宾语的补语成分;然而,此处通过移位,宾补前置,原来的位置则留下语迹t: V+C+N+t 该结构在英语中也存在: (22)Electronics did,in fact,make possiblesounds that noinstrument up to that time could produce. 在上例中,make意为“使得”,possible一词是形容词,充当宾语sounds that no instrument up t0 that time could produce补语成分;按照自然的语序,possible应该置于宾语之后,即“make+N+possible"’;但该句中宾语sounds that no instru—ment up to that time could produce太长,所以宾补possible发生了移位,从而出现了"make+possible+N”结构。
例如: (23)Which car did you say John would fix it? 例(23)是不合语法的句子,因为句中的Which car是通过移位操作,由动词fix之后移至句首,因此,fix之后的语迹不可再出现which call或the car或it等。
正确的形式应该是: (24)Which cart did you say John would fix t1? (24)Which car,did you say John would fix t1? (四)结构出现的认知机理 若仔细推敲,“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一例中的“踏破贺兰山缺”同样不合语法。
它含有一个动词“踏”,宾语是“贺兰山”,而宾语补语却有两个:“破”和“缺”,“破”紧跟“踏”之后,“缺”则位于“贺兰山”之后。
这看似不合语法的“V+C1+N+C2”结构的出现并不孤立,在敦煌口语文献中还相当普遍。
再如: (25)汉王曰:“前月二十五日夜,王陵领骑将灌婴,斫破项羽营乱,并无消息。
拟差一人人楚,甚人堪往送书?”0(P.3627《汉将王陵变》) (26)他非我有罪,我非自有罪。
但自去非心,打破烦恼碎。
(s.5475《坛经》) (27)潘郎妄语多,夜夜道来过。
赚妾更深独弄琴,弹尽《相思》破。
(P.2838《喜秋天》) 与“踏破贺兰山缺”一样,以上三例中的“斫破项羽营乱”、“打破烦恼碎”、“弹尽《相思》破”同样包含“V+C1+N+C2”句式。
而且,两个补语c。
和c:在意义上相同或相近,如“破”与“缺”、“破”与“乱”、“破”与“碎”、“尽”与“破”。
我们认为,“V+C1+N+C2”句式是介于近代汉语“V+N+C”和现代汉语“V+C+N”之间的特殊结构。
在近代汉语向现代汉语发展的过程中,人们通过移位操作,将“V+N+C”中的C移动至N之前,将它转化为“V+C+N”; 然而,在最初的过渡阶段出现了移位“不彻底”的情况,即:当C由N之后移至N之前的时候,N之后的本应该是语迹的位置依然保留有一个Co我们将它们分别称为C1.和C2,C1是移动了的成分,是移位“结构链”中的“首”(hcad),而C:则是“尾”(tail)。
在“V+C1+N+C2”中出现了移位结构链“首”“尾”并存的现象。
该现象可以通过乔姆斯基最近提出的简约论模型中的移位复制论(Copy Theory of Movement)得到解释。
乔姆斯基以“复件”(copy)的概念代替原来的“语迹”:某一范畴的移位在其原来的位置留下被移动范畴的复件,该复件的特征与其先行词完全一致。
在PF表达式中,两个复件之一被删除,而被删除的是处于原来位置的复件;在LF表达式中,两个复件则都存在。
因此,根据移位复制论,句子(28a)的LF表达式和PF表达式可以分别如(28b)和(28C)所示: (28a)What did John buy? (28b)LF:[what]did John buy[what] (28c)PF:[what]did John bay 从移位复制论来看,“踏破贺兰山缺”、“斫破项羽营乱”、“打破烦恼碎”、“弹尽《相思》破”等“V+C1+N+C2”句式是LF表达式的变异形式(因为C1和C2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字汇),是LF表达式被保留为PF表达式的少有的特例。
Co和C2作为两个不同的字汇出现避免了单调的重复;它们在意义上的相同或相近却可以视为移位复制的变通,可以看作“V+C”向“V+C+N”转变过程中移位“不彻底”的有力证明。
四、结语 敦煌口语文献具有其特有的语法特征,“V+C1+N+C2”句式则是敦煌俗语法的特殊结构之一。
我们借助于乔姆斯基普遍语法中的移位与语迹理论,对该句式作了尝试性分析和解读,从而对汉语使动结构的演变过程有了一个更为全面的了解:“Vc+N”→“V+N+C”→“V+C1+N+C2”→“V+C+N”。
第一步:从“Vc+N”到“V+N+C”表示使动结构由古汉语向近代汉语的演变,使动词Vc首先分解为动补结构,即V+C,通过移位操作C被移至N之后,而V仍在N之前,即: Vc+N(通过分解操作)→V+C+N(通过移位操作)→V+N+C 第二步:从“V+N+C”到“V+C+N”表示使动结构由近代汉语向现代汉语的演变,这一过程中,宾补C由N之后移位至N之前。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在第二步演变中,从“V+N+C”到“V+C+N”的转变会出现移位操作“不彻底”的情形,移位“结构链”的“尾”部(即移动了的成分留下的语迹)仍保留一个补语成分,亦即移位复制过程中两个复件都被保留,从而出现了敦煌口语文献中的一个特别的俗语法现象:V+C1+N+C2句式。
责任编辑:陈娟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