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圭璋确因拒批《沁园春.雪》:沁园春·雪

拙文《毛泽东(沁园春・雪>的发表与唐圭璋遭“中央大学解聘》在《华中科技大学学报》2005年第1期刊出后不久,我就发现了所写唐先生陈中先生“同校任教”的错误,殊自愧汗,并在后来的记者访谈和撰写的文章中做了纠正。

如《生活》2009年5月号第42页、《词学》第25辑2011年6月《纪念唐圭璋先生一百一十周年诞辰》的文章中都有改正后的表述。

最近读到吴心海《唐圭璋未因拒批遭解聘》(栽《博览群书》2011年9期),该文指出拙文唐、陈两先生“同校任教”的一些错误,这是对的。

而未提及我改正后的表述,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作者据此而得出“伪史”的判断是错误的,因为不符合历史事实。

也许拙文对有关事情的叙说不到位,为此有必要再加申述。

1988年唐先生为立遗嘱事,约我长谈了他一些鲜为人知的生平往事,其中有满族旗人的身份和被中央大学解聘的内情等。

先生明确地告诉我,他给易君左写过两封信。

一封是在1945年11月下旬,易君左亲到中央大学向唐先生约填《沁园春・雪》和词之后。

为什么易君左突然造访约稿呢?这要从当时的历史环境说起。

1945年8月毛泽东在重庆和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期间,在下榻之处“桂园”宴请民主人士柳亚子等人,席间柳亚子向他“索句”。

毛泽东便把9年前旧作《沁园春・雪》书赠柳亚子,落款时间为1945年10月7日。

后经发表,引起山城轰动。

蒋介石闻之,坐卧不安。

“他命令手下赶快组织人写文章讨伐毛泽东,又要抓紧从他的御用文人里找一高手,填一首超过毛泽东的词。

一时国民党御用文人纷纷应召,向毛泽东沁园春・雪》发起了挑战。

这些御用文人的一位代表人物即是易君左。

”(见《中华读书报》2000年5月31日《易君左与郁达夫的文字交》)   又据南京《周末》2001年12月28日《大气磅礴,独步千古――毛泽东发表前后的故事》中说:   毛泽东咏雪词两度刊载后所产生的轰动效应,使得国民党当局十分紧张,他们组织了一批御用文人以“唱和”为名,以“反帝王思想”为幌子,在《中央日报》、《和平报》(原名《扫荡报》)、《益世报》等报刊上连篇累牍地攻击毛词。

同时为了消除毛词的巨大影响,国民党中央宣传部还煞费苦心地暗中通知各地的国民党组织,要求会填词的国民党员每人写一首或数首《沁园春・雪》,拟从中遴选几首在意境、气势和文笔上能超过毛泽东的,然后以国民党主要领导人的名义公开发表,欲将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压下去。

当时的政治环境给唐先生造成很大的压力。

因唐先生从1935年至1939年在中央军校任文史教官,不仅有军衔,还集体加入国民党,如今又是中央大学著名的词学家、教授,国民党当局岂肯放过他?而唐先生采取了保持沉默的态度,于是国民党御用文人的代表人物易君左亲自出马,找上门来。

先生感到此事非常棘手,乃专程赴成都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陈中凡老师家中求教。

也许有人会产生疑点,唐先生的老师汪辟疆先生在中大任教,为什么他还要舍近求远地赶到成都向陈中先生求教呢?为了回应吴文,这里需要多花一点笔墨。

陈中先生原名钟凡,191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后留校任教,是李大钊、陈独秀的学生,1922年任东南大学国文系主任。

先生在此年夏考入东南大学(后改名中央大学)国文系,成为陈中先生的弟子。

后来唐先生虽跟从吴梅先生专攻词曲,但与陈先生依然保持深厚的师生情谊。

抗日战争爆发后,唐先生只身随中央军校西迁入蜀,最后到达成都。

当他得知陈先生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任教后,经常在节假日到华西坝陈中先生家中拜望。

先生喜欢唱昆曲,唐先生为他吹笛伴奏。

在成都时,陈中先生曾告诉唐先生,1937年8月,陈独秀释放出狱,他亲自用小汽车至老虎桥监狱把陈独秀接到阴阳营的家中居住。

可见陈中先生对唐先生非常信任。

现在遇到非常棘手的问题,当然只有请教陈先生才能排解。

陈中先生明确地说,毛泽东是中共领导人,你不能以“和词”名义批毛词;但易君左是有政治背景的,是奉命而来的,你不可贸然拒绝,可以近日教务繁忙,恳请宽限时日,待毛泽东返回延安时间稍长,此事就会逐渐淡忘,他们就不会催稿了。

于是唐先生遵照陈先生的意思写信回复易君左。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易君左也未就此罢休。

时光流转到1946年6月,唐先生在校接到易君左的来信,命题约稿。

为此,唐先生经陈先生指点写第二封信回复。

函云:君左仁兄先生:   前在校时曾奉六月廿六日手书,嘱为《中国之词》一文,本拟勉应尊命,奈系务(师范学院国文系归并中文系)及新生考试事先后萦心,遂致不获稍安握管,有负雅望,惭歉奚如。

今小休此间,如可宽假时日,当及此补过也。

匆复。

并颂著安。

唐圭璋顿首,八月四日   土桥清华中学周光午先生转,月底则返中大。

先生为此得罪了当局。

不久,中大迁都复校,先生回到南京。

那时中文系主任伍叔傥告诉他已被中大解聘,永不录用。

这样唐先生即遭失业。

同学卢前介绍他到南京通志馆当编辑,然工资微薄,生活艰难。

为了生计,他不得不到处奔波兼课,其中有金陵大学和市一中等校,而户籍问题也拖了一段时间才落实。

据南京《金陵晚报》2011年4月26日刊登的题为《回绝国民党当局,被中央大学解聘》一文,披露了当年唐先生亲笔填写的户籍卡(现藏南京市档案馆)。

内容有:   居住本市年月:(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十月   服务处所:金陵大学   从这张户籍卡中透露出唐先生1946年8月底回宁“即遭失业”的背后有着很大的隐情。

这就是他因拒批毛词而遭受失业两年多的沉重代价,直到1948年底,伍叔傥逃往台湾,胡小石先生出任系主任,邀请唐先生回母校教书。

1949年初,他才回到中央大学中文系任教

这个长年埋藏先生内心守口如瓶的隐秘,如果不是为了立遗嘱并委托我为执行人之一,恐怕他还不会吐露出来。

顺便提一下,唐先生所立遗嘱,并非我的杜撰,更不是伪造,而是当着公证处公证员严××的面,在遗嘱上签名、盖章。

值得一提的是,唐先生虽因拒批咏雪词而遭受失业的痛苦,但从不后悔。

他曾经说过,如果我填词作文诋毁咏雪词,留下白纸黑字,铁证如山,那么解放后就成了重大的罪孽,倘能躲过“反右”,也逃不脱“文革”的灾难,早就不在人间了。

这是唐先生坎坷命运中的一段历史碎片,是不容置疑的。

以上是唐先生与我谈及生平往事的部分记录,虽然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但留在我脑海里的印象是深刻的、永远抹不掉的。

当然现在回忆这些历史细节,还可能有模糊的不准确甚至有错误的地方,欢迎广大读者批评指教!匡我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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