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路_温暖的路作文600字
作者简介班丹九六年生祖籍西藏乃东毕业西藏民族学院语系藏语专业班。
现供职西藏治区档案局(馆)。
诗歌《温暖太阳照西藏》获西藏治区粉碎“四人”以学创作二等奖;歌词《藏族儿女欢迎你》(汉)、《欢腾草原》(藏汉合璧)获得“才旦卓玛艺术基金奖”、三等奖;评析仓央嘉措道歌译论(汉)获“十届全国少数民族翻译学术研讨会”等奖;译《风筝・岁月和往事》(短说)获西藏治区翻译作品二等奖;译《世界童话名著国画》(与人合作)获全国少语类图翻译奖;说《走路程》(藏)、《阳光背是月光》(汉)、散《阿里感怀》(汉)分别选入《西藏说选》和《西藏散、报告学选》。
凌晨五天空应缀满闪亮星光给地线哪怕是朦胧光明。
可是天地派漆黑。
星星们躲到云层背安然游玩着宁愿让人们用手电筒和话别声打破夜静谧也不愿露出头跟行将离开村庄王泉、才珠和送行村民们打招呼。
村庄里像开了锅人声嘈杂灯影幢幢。
几十手电筒交相闪烁着星星光亮。
男男女女推推搡搡地挤向王泉和才珠把他俩围成不不圆圈。
醇香、甘甜、酸涩、辛辣、微苦各种各样能叫人神麻醉液体杯接着杯灌入王泉喉咙。
浑厚、粗重声音尖细、柔美声音声声汇入王泉和才珠耳朵如山溪流难以止息。
山村沸腾起派热闹景象。
才珠发现王泉跟送行人们握手不断地端起酒杯饮而尽还不停地哽咽、抹泪像出征将士。
才珠记不清这是几次给王泉开车下乡。
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次下乡路途远路况差。
“我们走得也太早了吧?”王泉嘟哝着摸黑坐进“战旗”副驾驶室。
他已完成期七天“基层政权建设”调研活动准备撤回县里。
方便起见他下乡搞调研通常只带才珠很少带类其他工作人员除非组织型下乡活动。
“不早记都快五半了。
”才珠把钥匙插进锁孔伴着比摩托车启动声稍稍听怪叫声笑呵呵地踩起脚下离合器、油门什么驶出乡党委、政府所村庄黑暗群山沿着依稀可辨道路向纵横交错沟谷深处开拔。
车灯透似下非下雨水照见前面山脚下蜿蜒起伏路。
他知道走不了多远就会到达两天前跟王泉洗澡沟。
不知是条件反射还是身子真又脏了他感觉到脊背痒痒得挺难受不得不靠背上回蹭。
“早了。
刚才你叫我候我睡得正香着呢。
”王泉还恋着他那酣甜觉。
有思是像是传染上了才珠脊背痒痒毛病他也紧贴着靠背蹭了起。
“早了吗?我们得赶五多公里路程哦。
”才珠考虑到车况太差路太烂弄不途抛锚不能顺利地赶到县城。
到不了县城就只露宿荒山野地。
“这里老姓咋就这么热情?早地跑出给我们送行。
”王泉甩甩脑袋揉揉眼睛“哎哟喂昨晚喝酒还没有醒劲这会儿又喝得晕晕乎乎这酒太厉害啦。
我脊背咋这么痒?”他使劲蹭蹭接着反手挠起够得着地方。
感觉稍稍舒就摸起保温杯喝了口带酥油味儿开水。
而忙从衣兜里掏出绿箭牌口香糖递给才珠颗往己嘴里塞了颗。
“跳蚤。
哈哈哈跳蚤舍不得我们走就跟了。
两人比赛似嚼起通常很少嚼甜不啦叽东西吧嗒吧嗒地发出难听声响各座位上蹭起痒痒。
“王记刚才你都喝了些什么酒?”才珠把着方向盘汽车屁股甩掠块石头颠晃猛地拐进了涧水咕咕流淌沟里。
他暗对己说短短两年这王记已变成半当地人了啥都喝啥都吃没有讲究。
如再待上五年六年不定变成啥样呢。
“青稞酒、啤酒、藏白酒什么酒都掺着喝了。
”他把部分哈达从脖子上取下扔到座上只留下条“我这是二次戴这么多哈达呀。
呵呵呵……太让人感动了。
“当然感动了。
十几亿地人有多少能戴上哈达?”要不是车光线太暗才珠看到定是王泉那张写满笑和激动脸。
他知道王泉说二次戴上那么多哈达显然是指他继刚到达隆钦县县里干部群众献哈达这次又戴上了满脖子哈达。
他望了望黑暗王泉心忖现哈达有什么可稀罕不就是化纤织物嘛又不是丝织品看把他激动。
“战旗”扑闪着前灯光亮窄土路上踉跄而行宛若踽踽独行朝圣者。
暗夜里唯有仪表盘车鬼祟地闪着给寂寥山谷平添几分生气。
才珠动作敏捷地躲从山上滑落到路面堆泥石猛地打了下方向盘快速闪向相反方向。
车身趔趄前轮踩进淤满雨水坑洼里灯亮光溅起金色水花像醉鬼跌跌撞撞地钻入又条幽长山谷。
“呀啦嗦那就是青藏高原……” 王泉昏昏然身子像篮球弹起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酒精宛如木炭他腹烧起兴奋脑促使舌头充满酒气、干燥嘴跳荡――他乐得曲接曲地唱着。
汽车连续拐十余次弯道跨座二十余年兀横躺河道上钢架桥沿陡峭狭窄土路向座山进发。
马达开始发出难听轰鸣声无情地搅扰山野寂静和寂静生灵。
他们颤颤悠悠地沿山崖爬行了不到十分钟工夫王泉心咚咚地提到了嗓子眼像酒下子醒了半。
他记起了半月前辆运送建材“东风”货车从这座山上滚入河沟里造成十几人遇难恶性事故。
那辆车残骸仍躺山下满是石头沟里像匹老死马瞪着蓝莹莹或者灰蒙蒙苍天。
他担心类似悲剧他和才珠身上重演。
他怎么也不愿己期三年援藏工作行将结束际命丧藏西高原荒山野岭更不愿看到年仅二十几岁才珠有三长两短。
他憋不住便客客气气地提醒起才珠“卡黎卡黎慢啊。
“嗯。
你放心吧。
” 才珠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不断换着挡位准确有力地踩着刹车。
他声调有些变了身子也嗦嗦抖动着“卡黎慢。
“不会有事儿记。
”才珠飞快地扫了王泉眼发现他双手紧紧抓着扶手上身前倾眼睛不地盯着才珠掌握两条人命手。
才珠拿出盒香烟递给王泉。
王泉颤悠悠地抽出根递到才珠手里。
才珠猛吸两口悠然地喷出烟雾道“记你太紧张了快支烟抽吧。
“我并不怕死你也样。
但我们应该尽量避免不必要牺牲。
”从嘴里蹦出“牺牲”二王泉立马觉得己太像丧门星即便是彻底唯物主义者也不该地说出如晦气话。
“记你至说这种不吉利话吗?”从才珠说话声音听得出他这有些愠。
王泉己说出话表示歉“啊对不起。
我只是……”。
才珠像是受到了很侮辱带着委屈口吻申辩道“你知道我驾龄不长。
这县府办主任老也不给我配车。
但是到目前止我还连只耗子腿也没有压。
“是是我知道。
”王泉说出这五分明是检讨己脱口而出话又次向才珠表示歉。
因他知道几乎所有驾驶员行车途都忌讳晦气话。
汽车初秋清风行驶。
轮子正拼命碾轧山残酷地拷打着才珠和王泉心。
才珠接上根烟不紧不慢地吸着。
不管怎么说他两只眼睛紧盯着前方弯弯曲曲羊肠般山路。
汽车像喝醉了酒似摇晃着轧道道被夏季雨水舔出坑绕弯地朝着不了把月就要被雪封锁山艰难爬行。
爬道山梁到了坡较而又相对平坦路段才珠狠踩油门加马力满肚子怨气驾驶着到己手上已跑了五六年己又接着开了三年多“战旗”向又陡坡冲刺。
王泉感到头晕恶心两耳嗡嗡作响脑子片空白明显地感觉到严重缺氧。
他估摸着汽车已爬到了海拔五千公尺左右高很快就该下山了。
想到下山他心更是紧张得怦怦直跳生怕出啥要命事儿。
他两手抱胸双目紧闭张嘴上身倚着靠背脑袋略微侧向才珠发出轻微鼻息。
看上像只射了麻醉药抬不起头老虎。
王记这么位十分健谈而且往常从不车上睡觉人怎么下子不开腔了呢?他是不是不舒?是不是我刚才带有明显挑战性冲撞生着气?才珠识到王泉也跟己样跌入了尴尬窘境。
心想我是驾驶员而人是县里领导而且平待己像亲兄弟。
我不能跟他拧着不停地较劲得赶紧想办法打破眼前尴尬局面。
“记我们快翻这座山了。
“是吗?”。
“舒得很咧。
“你想睡了?”。
“不回答。
到稍微平缓路段才珠把车停下从座抱床车上放了半年脏乎乎棉被三两下盖王泉身上把被角压得实实然迅速回到己位子。
下车又上车这么折腾他发现外面气温很低至少达到了零下二十六七。
他顺便上根烟言语地说道“该死冬天离我们不远了。
不我又可以敞开肚皮吃新鲜牛羊肉啦。
有些领导志呢还可以回到地投进老婆温暖怀抱……”。
王泉扑哧笑从被子底下探出头“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投进老婆怀抱?你咋知道她怀抱是温暖?”他灿然地笑正地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今年冬天不回老。
才珠神情木然地问“干吗不回?”。
“我准备带上你下乡把我们隆钦县所有地方都遍。
还要逐看看县境所有寺庙、日炊①和神洞穴进行番认真考察研究。
然静下写东西出。
“哦对了我还要县里年了下藏族年俗。
“真?”。
“我不想撒谎。
“我还以你背着我嫂子……”。
“怎么着?”。
“你没看上县里哪姑娘吧?”。
“你还别说我真看上几姑娘啦。
“你跟我样有色心没色胆。
“哈哈哈……”。
晨曦微露天色渐明。
拐弯道是段平直而粗糙砂石路。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汽车摇晃频率然加秋绵绵晨风呼啸而。
前面又面陡坡等待着他们慢慢爬。
他们行进白漫漫、清冷型山路上。
上坡。
下坡。
拐弯。
松弛。
紧张。
害怕。
才珠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从学会开车以已重复无数次驾驶动作让“战旗”蜿蜒起伏山路上轻盈如地飞翔。
跑了程四面群山渐渐显出清晰轮廓。
��雾气缠绕山头。
王泉默不作声两眼盯视着前方拔地而起群山。
重峦叠嶂错落有致。
被季节染黄山岭绵延不绝亮晃晃天空下蠕动着宛若无数只巨轮波涛汹涌海面上航行。
才珠猜想王记又该诗兴发了。
他恐怕正默默地酝酿着只有化人听得懂诗句。
不了两天他就会念给我听也不管我懂不懂。
他太有化啦。
要是我也有他那样化我就会天天写诗写出满满车。
可惜这辈子我只能山沟里用身体写随都有可能吞没生命土路。
辈子哼……重要是我得赶紧想办法弄到辆“500”开开哪怕是旧车也行。
“战旗”吭哧吭哧地盘山路上行驶车身次次剧烈倾斜不留神就要吻到路旁高凸岩石或者打着滚坠向谷底谡然而立乱石堆。
可才珠心却飞向了梦丰田500驾驶室就像王泉心已然飞进还没有写出那里。
不知了多久汽车接近山顶当儿眼前乍然出现了座山般鄂博。
交织、缠绕兀立山头旗杆上幡、哈达晨风猎猎飘扬仿佛迎接“战旗”到。
王泉“呜呜呼呼”地叫着做起脖颈旋、扩胸、弯腰、伸展胳膊腿等系列没有规则动作。
呼啦啦风咝儿咝儿地吹进他胸腔像是测试和训练他肺活量。
才珠拿条哈达顶着风朝鄂博挪步。
王泉也从几十条哈达挑出以长、宽、图案精美条使出吃奶劲头踮起脚跟往旗杆高处系挂。
毕了啊啊哇哇地高声呼喊着摆出拥抱然姿势让才珠给己拍纪念照。
“记不能声呼喊。
”才珠声音被风裹进了王泉耳朵。
“会激怒山神。
”才珠表情显得异常严肃。
“激怒山神?” 王泉张嘴副杀错了人般疑惑神情。
才珠平静而又断地答道“哎。
“你信佛?”。
“我可以不回答吗?”。
“可我想知道你什么不回答。
“因我只有初化不懂宗教。
“还有呢?”。
才珠摇摇头“没有了。
“哦。
”王泉从腹腔挤出“哦”声音十二万分短促。
旭日初升东风狂啸。
王泉抬手看了看手表――北京八九分。
他拿着照相机迅速摁动快门拍下了以很难有机会再次观赏到风景。
他把绵延万里山岭、银河落地似山涧、云雾缭绕雪峰、晨光映射草滩、奇形怪状如飞禽走兽般石头、顽强挺拔灌木花草、陡峭巍峨岩崖摄入镜头尽量存入了记忆储存库。
才珠坐车上喝了口水根烟轻松地吐着烟雾等王泉上车。
王泉着裤腰带闪到离鄂博较远背风地方刚蹲下很快又提着裤子起边系着裤腰带边往回走溜烟似钻进了驾驶室。
“记你那么快扔包袱啦?”。
“没有。
我怕亵渎神灵。
“嘿原你还是虔诚佛教徒啊。
“哼我这是对藏民族宗教感情极端尊重。
走吧。
“该下山了。
你先忍着啊。
“咧。
王泉半躺着己刚才开裤带又赶紧系上暗欣喜。
这他才觉得头隐隐作痛酒精带醉还没有完全喉咙堵得有些恶心加睡得晚起得早睡眠不足浑身疲惫眼皮打起架。
“战旗”像秃鹫顺着陡坡俯冲而下。
王泉双腿紧紧抵地双腕死死撑着面前扶手神绷得如行将离弦箭。
但他不再对才珠说“卡黎卡黎慢啊。
”才珠看着王泉紧张样子故猛打方向盘让车子左右腾挪、盘旋。
当“战旗”拐到五弯道才珠慢慢减速踩紧刹车请王副记下车暖和地方急问题。
挨近车门听到才珠没头没脑地问道“扔沉重手榴弹是不是感觉舒多了?”。
“啊?手榴弹?”王泉上车坐饶有兴趣地品味起才珠话“真有思。
可我没扔手榴弹拉出是……我闹肚子。
“糌粑糊糊。
下面没有冻冰吧?”。
“还还。
我还吐了吐出全是水。
现胃有难受。
“可惜你把喝进酒吐了。
“是有股酒味。
还挺香。
“如被狗舔了定会醉得到处乱跑。
“这山上没有狗只有些叫不出名鸟儿。
“要是鸟啄上两口就飞不动啦。
“你吹得够玄乎啊。
“嘿嘿嘿……”。
“战旗”下了山沿山谷几十公里坑坑洼洼土路飞也似驰骋。
才珠清楚地知道这路还要翻几座山路况又很差。
到平地上如慢慢腾腾地耗工夫就很难天赶到县城。
要是赶不到县城就没有地方吃饭休息。
我倒办可王记可就要受罪了。
翻两座山才珠把“战旗”开到距离所谓公路七八公里处有草有水壶口型山谷刹车也不踩下就越条汪满清水沟座黑色牛毛帐篷前圈停了下。
这里是处秋季放牧。
他不顾蜷缩帐篷和圈栏周围闻到汽车怪异轰鸣声和陌生人说话声就狂吠着飞快地奔汽车而牧羊犬强行把王泉拉进了帐篷。
帐篷只剩下位女主人样年妇女。
她跟他们两不速客打招呼便提起铝制茶壶摇了摇给两人各倒了杯酥油茶把糌粑袋子递到他们跟前忙着往炉膛里添牛粪烧起锅早晨挤了还没得及倒入桶发酵牛奶。
牛奶很快烧开了主人给他们俩舀酸奶工夫从锅里�了出。
主人笑了笑用碗盛给他们喝。
接着摊开手说没有现成肉。
可就是因酒精腹作怪阵阵恶心劲地呕弄得他只吃了几口酸奶别什么也喝不下吃进嘴里糌粑也终没能咽下。
但他分明感觉到己肚子饿了要填充下增加能量。
才珠吃饱喝足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叼着香烟往外走。
王泉问才珠借三十元人民币搁简易桌角走出了帐篷。
“再见。
“钱钱钱……”女主人手里攥着那三十元钱追了出。
“战旗”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女主人和她帐篷。
女主人高高地挥动着拿着钱手也不管“战旗”和它着两人是否听得见劲儿地喊“路走。
走出山谷前面草地越越宽广。
艰难地长了几月草已开始褪绿装不了多久就会披上给人萧瑟凄凉感黄色衣装。
不知是酸奶起作用还是另有原因王泉侧身半躺座位上双手夹进两腿只眼紧闭另只眼微睁着嘴角流出哈喇子呼呼地鼾声作起有还像只老狼发出两声呼儿呼儿怪叫。
他睡着了似乎睡得格外香。
“记你睡得够香啊。
“嗯我还做了梦。
梦见己从地买了辆陆地巡洋舰交给你开了。
啊就是丰田500越野车。
“不对吧?如你说你梦见了夫人、我嫂子我还勉强可以信回。
“我什么候蒙你?我干嘛编梦给你听。
“这倒是。
“你别说我还真得想法子弄钱买辆车。
“让我这辆‘战旗’退休?”。
“想得美。
“我先谢你了。
“谢我什么?”。
“你毕竟想到我了嘛。
笑声飘出车窗驾着清厉山风融进空气徐徐升入高远天空。
二。
“战旗”耗费约四十分钟爬上了又座岩石山。
这座山巍峨�峻充满生命色彩质感从山脚下仰视俨然耸入天际战矛。
才珠瞧了瞧熟睡王泉绕座跟别处异鄂博嘴里轻声喊几下“嗦嗦”向坡很却没有多少急弯下山路飞奔而。
到了山脚下条湍急河流从两座巍然兀立山咆哮着钻出由南向西滚滚而流。
跨横河流上摇摇欲坠水泥桥才珠把“战旗”停靠只有十几平方米见方只容得下两辆“战旗”空地上叫王泉下车歇会儿。
王泉揉着微肿眼睛像摄影艺术端着数码相机下车两山夹皮沟里跑跑或蹲或趴或躺或着从不角嘁哩喀喳地拍下望不见峰顶山崖、汹涌直下河水、饱沧桑水泥桥、如条哈达飘浮头顶两座山夹缝云彩和连地人才珠也叫不全名各类植物。
随让才珠摆出各种滑稽姿势用欣赏眼光拍下连连夸他帅气十足。
拍得差不多了就把相机塞到才珠手里让他给己拍了几张。
忙活累了他就坐块扁平石头上歇了歇。
可是他眼睛却刻不停地盯起河滩寻他心爱宝贝化石和艺术品似普通石头。
因他七天前打路就听才珠说这带还有些没有被人捡完化石。
其实他忙着拍景物工夫才珠已替他捡了堆奇奇怪怪各类生物、动物化石和花纹漂亮石头。
王泉随手拿起块人头般椭圆形化石仔细端详番说“这会不会是恐龙蛋化石?”才珠摇摇头。
王泉俨然古生物学继续道“太像了太像了。
”才珠微微笑又次摇起头。
王泉像神神道道诗人不住地吟咏着副惊愕不已样子“古海喜马拉雅。
极地巅。
飞翔地。
地壳运动实是了不得”。
王泉起走到车旁把相机放座位上顺手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身向河边走。
才珠心里有些急要是这里耽搁太久了深夜两三钟都不定回到县城。
但他没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跟王泉屁股头捡拾化石或其他“有思”石头。
才珠把乱七八糟石头放进车厢发动汽车。
“记头还疼吗?”。
“吃了酸奶又睡了觉。
现感觉多了。
“战旗”体又冒起缕缕烟雾。
王泉和才珠香烟美美地吸了起。
“战旗” 扬起团又团黄色尘埃人迹罕至旷野里行进。
路上王泉视着窗外瞬即逝景致。
他偶尔看见群黄羊路边啃草两只兀鹫样鸟栖落盘石和土坎上看上像披着袈裟蹲地上僧人。
有远远地望见三五只盘羊向山高处走像群户外运动爱者。
“哼唱你歌别再说不吉利话。
”才珠用汉语心里骂起他十分尊敬王记“乌鸦嘴。
“这怎么是不吉利话?”。
“对。
不是什么不吉利话”。
才珠像被激怒狼狠狠踩住油门把车开到快速。
马达猛烈地咆哮车轱辘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四脚朝天。
王泉死死抓着扶手身上冒起了细密如珠汗。
“战旗”像饮用了酽茶公马疯狂地飞起。
越道几十米长缓坡到平缓处才珠陡然踩下刹车迅速熄火跳下驾驶室跑到右边副驾驶室气呼呼地开门要把王泉请出让他开车。
“你这是什么思?”。
“没什么思。
“可我不会开车呀。
“那你就乖乖地坐着让我端我饭碗。
“嘿嘿你咋这么厉害?”。
“没有见吧。
“你脾气我算是领教了。
他悻悻地把门甩回到属驾驶员座位咣声把门拉上。
“战旗”不再疯跑了速明显降下了。
才珠稳稳当当地把着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方坑坑洼洼路面嘴里赌气似哼哼着他所会唱所有老歌新歌。
他心里难受得仿佛千万只蚂蚁拥而上撕咬心脏。
他暗责骂己激动了不该没有人烟荒山野岭伤人心。
人歹是县委副记更何况是愿要到我们这偏远县工作援藏干部。
回到县里挨�“停车”反省倒也无所谓。
问题是我臭脾气下子把我们友情彻底断送了……什么“团长”不“团长”值得发这么火吗?高原上开车出行谁没有当“团长”候?有必要这么忌讳吗?回头我该怎么向他赔不是?
连串问把才珠脑袋箍得险些炸裂了。
所不是这会儿略带感情哼哼。
也许是行进宽阔地带引不起回音缘故“战旗”轰鸣声被才珠哼哼声压得有气无力。
换句话说才珠歌声把“战旗”轰鸣声碾碎了。
“换支歌。
请你唱那首《象泉河》吗?”。
“不。
“什么?”。
“藏语你听不懂。
“所以我才要听要就是听不懂又想听懂那种说不清效。
“吧。
我唱句你跟着唱句。
“你教我用藏语学这首歌?太啦。
才珠干咳两声算是清了嗓子声地唱了起。
然非常固执甚或有些迂执地翻译起歌词。
象泉河呀古老河。
你不要觉得孤独。
我和我阿妈。
日夜陪伴着你。
象泉河呀心河。
你不要觉得寂寞。
我和我情人。
你身边弹唱。
象泉河呀美丽河。
……。
“完了完了完了。
以我没法再听这首歌。
”王泉副遗憾表情。
“啥?”才珠不地问。
“因你把歌词告诉了我。
“战旗”满着欢笑驶进了条狭长峪谷。
王泉连连打着哈欠慢慢抬起头睁开眼坐直“你认咱们县老姓日子得怎么样?”。
才珠认真地反问句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
我肯定要听真话。
“依我看呢我们县老姓藏西几县里算是日子得。
“这就是你真话?”。
“没错。
“那我就只暂打消跟你交流念头啦。
“记你打听打听其他县老姓生活水平怎么样?然回头再看看我们县老姓。
才珠发现王泉脸上肌肉像触电似抽搐双目圆睁手抖连香烟也夹不住像老姓贫穷根子全然他身上。
才珠思忖道不算见领导光我人亲伺候领导至少也有十几唯独没有见像这位王副记那样忧国忧民。
他简直就是忧天兔③。
这次下乡他把己身上所有钱都掏出接济给了贫困户还从我这儿借走三元。
这还不够吗?没人要他马上改变穷县面貌啊。
王泉闭上眼睛倚着靠背言不发地想着只有他己知道心事。
才珠琢磨着这位副记正考虑什么重问题。
他瞟了王泉眼试探性地问道“记怎么又打起盹了?”。
王泉欠起身“有困。
我是说酸奶这东西真跟安眠药似。
才珠暂不再言语只管开己车。
地被无尽夜幕吞没“战旗”像只古老牛皮筏黑黝黝山海里摇荡。
车上两异族兄弟麻木地视着苍茫前方希望汽车像骏马样腾空飞翔即刻抵达目地。
汪――汪――汪呜儿呜儿呜儿――笃笃笃……爬到还剩三分路程就要到达山顶当儿“战旗”发出几声狗吠狼嚎般怪异声响便戛然停了下熄火了。
才珠狠狠踩下油门动起钥匙。
可已跑了十六七钟头“战旗”突然使起性子像头筋疲力尽毛驴干脆动不动地趴地上歇了下无论如何也不再发出他渴望刺耳烦心怪叫声。
就坡不算太车子又停靠紧挨着山沿地方往轮下面垫上石头就不会滑入深渊。
不使王泉担心才珠说车子下面是平地。
不王泉并不傻他发现车身向倾斜知道才珠对他也对他己撒了善谎言。
“娘该报废车。
”才珠显得有些焦急。
“甭着急。
”王泉很镇静语气平和得令人吃惊。
“这会儿我们俩得当‘团长’啦。
”才珠像女人样怯声怯气声调使得王泉脊背发凉心里怦下生出了些许恐惧感。
不他还是提高嗓门说“啊。
我可以真切地感受下当‘团长’滋味啦。
才珠心里咕哝道都怨你那张乌鸦嘴。
这下可了前不着村不着店够你受啦。
几秒钟工夫他就从堆路边备用砂石捡块石头垫汽车轮下立马头捡了二块石头。
天黑透了连星半光亮也没有。
充满浓烈秋寒风击着夜幕下“战旗”。
车上两人下子感到股股寒气涌遍全身冷飕飕恨不能马上钻进热乎乎被窝美美地睡上觉。
才珠不地下车掀开引擎盖借打火机微弱火苗照着发动机反复检毛病。
无奈两人窝车上你根我根地烧起香烟。
这他们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
“记饿了吧?”。
“你呢?”。
才珠抓起挎包把手伸进胡乱地翻了会儿。
不倒是想起了村干部给王泉装那塑桶藏白酒。
他把塑桶递给王泉。
才珠说喝吧。
喝得晕晕乎乎地睡着了就不想吃也就感觉不到肚子饿。
熬这夜怎么着都说。
到了县里我请你吃羊肉。
王泉说我现不喝到候实睡不着觉就喝。
你喝吧这会儿又不用开车。
才珠说我只是年候喝青稞酒从不喝白酒。
这你是知道呀。
才珠辩似说县级干部困海拔五六千米山上这还不算是出事儿?非得闹出车毁人亡恶性事故不成?王泉怕伤了才珠感情说我不是这思。
你不要太担心我算什么?我这种县级干部西藏多了了抓就是把没有那么金贵。
才珠带着埋怨口吻说办公室主任把你生命交给我我能不着急吗?王泉安慰道没那么严重。
才珠叫王泉老老实实待车上哪儿也不许。
他己沿公路朝山上走。
才珠已走出二十米样子。
听到王泉喊声他立马停下步头说你用被子裹住身子待车上。
我到兵援请他们用牵引车把我们车拖走。
王泉问兵离这儿有多远。
才珠回答说只有二三十公里。
待醒说这么远路徒步走得多长哟再说黑灯瞎火人走山路多危险哪。
才珠挽着王泉胳膊边走边说我年轻又是土生土长不怕这路。
说着说着就把他送到车跟前疾步朝山上走。
王泉三两步跑上气喘咻咻地扯住他衣角把他拽了回。
上了车王泉想了想说要不咱俩把车扔下起走。
才珠眼睛亮呵呵笑着说行。
这办法。
要不然把你人撂这儿我还不放心你会冻死。
可是王泉还是不放心。
他说又不是冬天再冷也不至冻死。
只要咱俩熬到天亮什么都办。
哦我是你领导你怎么着也得听我否则出了事儿不向县委交代。
才珠打哈欠懒懒地说我从命令。
两根香烟火苗像鬼火车闪烁。
风声如鬼叫从四面八方传。
两男人困车上白天那股有说有笑热烈激情荡然无存。
他们有句没句地聊着打发难熬黑夜。
“你喜欢吃猪头肉吧。
”王泉问。
“喜欢。
你带着呀?”才珠差流出哈喇子。
传说“八”建军节连队宰了头猪。
晚上会餐候连长问战士们说头猪有几脑袋?战士们齐声回答。
连长又问道连有几连长?战士们回答。
连长次声问那么猪头肉该谁吃?战士们异口声地回答说连长。
连长心里暗喜鼓作气把仅有那块猪头肉美美地享用了。
王泉讲完独呵呵呵地笑了起。
见才珠不笑他就问他什么不笑?才珠压低声道老牙。
这笑话你给我讲无数次。
我还当你带猪头肉了呢。
听到才珠那么说王泉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才珠左手搭方向盘上身子侧向王泉说“还不如我给你讲故事。
王泉乐调整下坐姿“你讲你讲。
才珠说“我讲故事叫做又高又听。
“快讲快讲吧。
只声音非常听鸟儿棵很高很高树上。
王泉以故事才开头。
没想才珠只讲了那么句就不再往下讲。
王泉问“讲完了?”。
才珠头“完了。
呜――嗒……啪嗒啪嗒呜呜呜……夜风车窗外凄厉地鸣叫给静谧夜空带些许生机。
“是不是狼了?”王泉心里怵忙问道。
“哈哈是风。
”才珠说。
“�?风不是狼啊?”。
“风不是狼?对风不是狼。
呵呵呵……呵呵呵……”。
“才珠有水吗?我杯子里水早喝没了。
”王泉紧张就感觉口渴。
才珠把酒桶递给他“你把我水也喝完啦。
王泉喝了口酒把酒桶搁脚边摸起衣兜香烟。
顿了顿又把手伸向座提起挎包。
“记什么呢?”。
“我烟。
没烟这夜咋呀?”。
“我这儿还有半包。
咱俩省着抽吧。
“嗯。
天助我也。
省省着儿抽。
已是凌晨两。
水喝完了烟也快断顿了肚子又劲地提出抗议。
才珠请王泉到座睡觉。
才珠笑着说“你能睡得着吗?也不想想白天车上睡了那么长。
”他说着说着就跑到座摊开那张棉被盖身上嚷嚷着“哎哟冷啊”故逗弄王泉。
尽管王泉实实地从骨子里感到寒气逼人可他只是加了件毛衣把外套拉锁拉至脖颈嘿嘿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顾不暇地喝着淡甜藏白酒抽起才珠那半包跟己抽样烟终亲身体验到什么叫做当“团长”暗庆幸。
像野兽觅食般忙碌了十几才珠累得很快睡着了。
他发出女人般轻微鼻息偶尔还说那么两句梦话。
可是他梦话是用藏语讲出别想听得懂。
咴儿咴儿――呜呜呜……。
“战旗”密封差股股寒气从车底下泛上致使厚实毛衣毛裤也抵挡不住。
风怪叫声不断地传入王泉耳朵使他益发感到特别闹心。
他想到了暖融融被窝想到了地暖气、空调和妻子热乎乎身子。
可是远水不了近渴唯办法是赶紧挤进才珠被子里取取暖。
是他钻进座扯了扯才珠身上被子把条腿伸了进。
还没得及把整身体挤进又把那条腿抽出把被角压压、盖准备回到前座。
他开门刹那左手像是被套子牢牢套住怎么也抽不动。
无奈他只把门关上老老实实地待那里不动。
才珠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把半被子往他身上盖了。
王泉推开被子再开门把只脚伸出车外准备离开座。
才珠死死拽住他不放弄得他动弹不了。
才珠发出呼吸声返回到属他人梦乡。
王泉像孩子紧紧偎着才珠半躺着。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才珠渐渐呼呼作响呼噜声极力强迫己沉入睡梦。
但因心率高脑兴奋根睡不着简单地讲没有丝毫睡。
他想到了凭借他能力很难办到却不能不办诸如争取项目、申请金、助老姓打破僵化思想更新观念类事儿而想得更多、更实际却是他庭、妻儿、朋友。
他识到己想得越多越睡不着越睡不着想得就越多。
其实才珠睡得也轻老是醒。
醒就把被子往王泉身上推推欷�两声。
每每他把被子推王泉就立马往他身上盖生怕他着凉。
桩桩愿和不愿想事儿排着队涌入他脑搅得他刻也得不到安宁。
他明显地感觉到藏白酒劲上了使得他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尤其是喉头几乎马上就要着火了。
他很想痛痛快快地喝几杯凉水。
心想我不会渴死吧。
他舌头似条蛇空虚口腔里不断搅动起希望生出哪怕是丁唾液也润润嗓子。
然而也没能奏效徒然耗费了心思和精力。
没有水只能喝酒。
他提起酒桶喝了几口感觉特别舒。
可是没有多久喉咙干得呼吸都很成问题。
这他想到了口香糖便把手伸进了衣兜。
他到两块口香糖。
喜出望外他黑黢黢车声说了句“天无绝人路啊。
王泉双目紧闭急速嚼着口香糖。
山头风合着才珠呼噜声吹进他耳朵如远方口哨声。
他觉得己听到了真正天籁音。
心想回到地就再也别想听到这种令人生畏而又充满诗漫妙声。
呜儿――呜儿――呜儿……奇奇怪怪山风次又次侵他神刺激他耳膜把他带入了鬼蜮般世界。
借着朦胧醉他觉得人黑沉沉夜空嚼着口香糖随心所欲地想些事情太有思、太美妙了。
不太有思、太美妙刻他靠车门那条腿冻得很没思很不美妙。
如把被子从才珠身上多扯些裹紧己腿其情形势必会得多。
但是才珠就要受罪。
与其两人都受凉、睡不踏实还不如让我人承受或许压根算不得是痛苦痛苦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打开车门悄悄回到前座重又提起酒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约莫喝了半斤酒隐隐地感觉到酒把寒气逼了出体有股火慢慢地烧起使身子灼热脸烫烫像发烧。
种不可名状愉悦感心里腾跃云里雾里地恍如置身传说仙境。
他继续嚼动着救命口香糖思绪飞回了他曾到隆钦县各乡村。
群众脸上干裂土地般笑容、洁白哈达、雅鼓舞、动情民歌、醇美青稞酒、淡甜藏白酒、浓香酥油茶还有山涧溪流、坡地上农田、瘦山绵羊、满脸灰土儿童、满世界乱跑藏野驴……像还没得及剪辑胶片出现他面前。
他终喝醉了。
他终带着醉走进了梦乡。
天亮才珠醒就赶忙下车揭引擎盖检乱七八糟线路。
原只是火线圈根线断了。
他很快把线接发动车子嗡声开走。
唯有才珠歌声满布砂石土路上与尘埃飞荡。
①日炊山修行庙。
②团长喻汽车荒郊野地抛锚、受困得不到及救。
③忧天兔藏语直译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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