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秤砣]秤砣
滹沱河发源于山西,水势缓平,清澈见底,岸柳成行,景色优美,有诗赞曰:“高阁峻崛倚素秋,河畔仓廪齐城头,坐看帆影映碧空,两股滹沱入槛流。
”河两岸转漕码头,整日车船麇集,市面繁荣,是远近闻名的粮食集散地。
其中最大的永和公粮食码头,逢双集日,进出粮食十几万斤,利润丰厚。
它名义上由县府经营,盈利全归全县百姓所公有,按月给黎民百姓分盈利粮。
那时,买卖粮食,少量的用升、斗,大宗成袋的粮食必须用二人抬的百斤大杆秤了,秤头高低,决定着盈、亏、赔、赚。
他施诡弄玄,大秤进小秤出,坑了百姓,肥了自己。
天长日久永和公粮食码头日渐萧条,而那些小粮摊的买卖却一天天红火起来。
往日,升斗小民指靠着分些盈利粮勉强维持生活,现在都断了念想。
潘香斋却反过来说什么须向官府照常缴差纳税,为此常派他的狗腿子登门串户敲诈勒索,逼得民不聊生四散逃亡。
东寨主杨贵良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多次召集一些士、农、工、商和扛大个的脚夫到县府告西寨主的状。
知县李锡九迫于民愤也不得不应承说:“近年来永和公经营不善,在下早有革新之意,但不知从何做起,尚请列位提供良方。
”人们早憋不住心头的怒火,嚷嚷成了一锅粥:“先免了永和公大粮码头西寨主的经营和扶秤资格!” “大秤进小秤出,昧心秤砣就是‘权’,扶秤的人必须由大家公选。
”有人却说:“旧城潘、杨二寨主是世仇,两姓族众势大,到时各为其主,势均力敌,普通百姓徒唤奈何,没法选举。
”这下李锡九可为难了,唉声叹气地说:“诸位既无良策,在下只好另寻他策。
” 时隔不久,码头贴出了告示:近查永和公粮食码头扶秤主管潘香斋,经营不善,未获盈余,有违县府设立粮食码头济贫扶困之初衷,但其并无贪渎之嫌,故从轻酌处,即日起褫革其职,责其深自检讨,务期改弦更张,俟后仍可与其他贤达之士竞争永和公经营、扶秤之权。
” 告示一出,群情哗然,人们谩骂知县得了老潘的好处,不肯得罪西寨主,再者他儿子潘大壮是个七品武官,经常带领一帮混儿混儿耍枪弄棒,惹是生非,可是东寨主杨贵良也非等闲之辈,他姑爷为六品安抚,据说那家伙武功了得。
到时两家为抢这个扶秤大权必然争个你死我活! 不久,人们交头接耳,纷纷传说那个软蛋知县李锡九滚蛋了,换来一位“包青天”,据说是宋朝老包的血脉嫡传,铁面无私,六亲不认。
他施出了个毒招,要在永和公码头盘个大杀猪锅,倒满棉籽油,烧个滚开,然后把那大秤砣往里一丢,也不论什么潘、杨两家或平民百姓,不管是谁,只要敢赤手空拳把那秤砣从油锅里拎出来,谁就是永和公码头的大总管,秤由他来扶,账由他来算,盈利粮凭他来分,而且薪俸优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隔几天,大铁锅安好了。
又过了几天,一大堆干柴垒起来了。
就等着倒满棉籽油,煮它个翻江倒海,看哪个要钱不要命的来捞这个大铁秤砣! 潘、杨两家,人多势大,又自诩武林世家,各自拉开场子在永和公码头练起阵势来。
两边各有百八十号赤膊的武士,摆开阵势,哼哼哈哈地舞起来。
让人奇怪的是,各自的领军人物都深藏不露。
原来这些小卒不过是亮亮架势,抖抖威风,恫吓对方罢了,绝招怎能轻易露白,人们就单等着欣赏那两个武林高手手下油锅那一刹那的神功表演了。
这时,街市上谣言四起,传说潘家的铁砂掌如何如何厉害,属少林寺阳刚之劲路,练掌秘笈是:运气以收内壮之助,仰仗药力以祛外感。
杨家的冰蚕寒毒掌 ,传得更邪乎。
说杨令公出自回鹘少数民族。
西域的雪峰数米之下,有一种冰蚕,其寒无比,人们捉来,剖开鸡心,把它塞到里边,它嗜血如命,一夜便成了血蚕,虽仅拇指那么大,但能毒死一头牛。
练冰蚕寒毒掌的人,必为有内功之武士,先让冰蚕咬破自己的一个手指,然后用内力把冰毒慢慢浸润全身,渐渐产生一种抗体,浑身才不怕火烧。
中间那盘锅台,向里伸着通红的火舌。
看热闹的人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时辰一到,高台上那位黑不溜秋的“包青天”大声宣布:“放秤砣――开始捞!”人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靠近锅台的潘、杨两家的武士们,他们挽袖子搓手掌,却都畏缩不前。
人群不时爆发出阵阵哄笑和嘘声。
有人喊:“气壮如牛,胆小如鼠!” “冰蚕寒、铁砂掌,亮一亮,叫个响,该露一手了!” “什么六品安抚七品把总,堂堂武官,都是饭桶!”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潘、杨武士队里 ,各自蹦出一个赤膊大汉。
高台上的“包青天”巍巍站起,两手抱拳高声说道:“两位武功超群的军爷,小可久仰了,希望二位通力合作,把秤砣捞出,平分秋色,我将盛宴恭贺!” 两人果然身手不凡,同时健步窜向油锅,闪电般飞出右臂,燕子点水,朝油花只一掠。
“哎呀,妈呀,烫死我啦!” 两人同时四脚八叉仰躺于灶膛边。
这时,一个扛大个儿的壮汉,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脚板,拨开人群 ,慢步走到锅前,掏出一瓶獾油,慢慢倒在右手和右臂上,揉搓了一会儿。
人们禁不住冷嘲热讽:“嘿嘿,穷疯了,不要命了!”他却哈哈一笑,冲大家深鞠一躬说:“整年扛粮包却挨饿,吃不着油水儿,今儿在这油锅里泡泡,死了也痛快!万一我把这铁砣捞出来,替咱穷人扶秤,也许能少饿死几个。
” 嘴里说着,右胳膊就探进了锅底,他龇牙咧嘴地大喊一声:“宝贝儿,你出来吧!” 人们惊奇地睁大眼睛张大嘴,眼看着那只大秤砣滴溜溜地飞出油锅,“砰”地掉在地上……人们跳跃欢呼:“穷哥们儿,真英雄!”人们把他高高抬起,朝天上抛了又抛。
“包青天”一声断喝:“值班衙役快备马,送壮士看郎中!” 郎中一看壮士的胳膊只是有些红肿,没起水泡,就说:“抹点烫伤膏,三五天就好了。
咦,怎么胳膊有一股呛鼻的醋味儿?”围观的人们都说:“是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一位老翁捋着胡子一笑:“多亏‘包青天’手下留情,我猜薄薄的油层下面都是醋,醋沉,在下面。
醋的沸点比油低多了,烧一会儿醋就开始沸腾,冒泡,然后搞得一锅‘油’都冒泡、沸腾。
若真是一锅滚烫的油,那还不烫死人,所以不明就里的人是不敢伸手的。
其实里面的温度连鸡蛋都煮不熟。
”人们恍然大悟,哄堂大笑。
那位英雄向大家晃着手说:“我说油锅怎么不烫呀,可惜两个高手被吓瘫喽,让咱穷人占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