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义之人:如何讽刺忘恩负义的人

惊逢惨变      这天上午,十七岁的杨聪像往常一样,坐在琴室抚琴,隐隐地听到前堂一片嘈杂,正奇怪间,一个仆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少爷,圣旨驾到,老爷叫你马上去大厅。

”   杨聪父亲杨正刚是当朝大臣,杨聪杨正刚唯一的儿子。

杨聪不敢怠慢,快步赶往大厅,只见母亲杨周氏父亲杨正刚都在,母亲面色惨白,身子还在微微发抖,而父亲虽然看似镇静,但也掩饰不住一股悲愤之色。

杨聪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哆嗦,赶紧来到父亲身后站好。

这时他才看见,一个老太监大模大样地坐在主位,身后还站着几个小太监,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片刻之后,家人都到齐了,老太监咳嗽一声,慢慢站起身,用他的不阴不阳的嗓子高呼一声:杨正刚接旨――   杨正刚扑通跪倒,所有人刹时间跪满大厅。

只听老太监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吏部侍郎杨正刚心存怨念,目无朝廷,赐骂一个时辰。

钦此。

”   杨聪感到父亲的身子突然一颤,显然是心里震动极大。

就在这时,老太监的嗓音突然拔高:杨正刚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你祖宗八代都是婊子生的……   老太监的污言秽语如潮水般倾泄出来,滔滔不绝,比之市井村夫骂架时所用语言还要肮脏,还要不堪入耳。

杨聪惊呆了,打死他也想不到,父亲这样一个朝廷大臣竟然要承受这样的侮辱,而一个皇帝竟然能传下这样恶俗的圣旨。

他想捂住耳朵不听,可那却是杀头大罪,他只好忍住恶心勉强坚持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监好像骂累了,声音渐低,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杨聪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骂完了,没想到,另一个尖利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杨正刚你理应绝户,虽然有个儿子将来也得像我们一样成了太监……”   杨聪心里惶惑,一个太监骂累了,另一个太监补上来,难道真的要骂足―个时辰?他看到父亲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呼吸急促,便如拉风箱一般。

杨聪正为父亲担心,却见父亲突然站了起来,他大吃一惊,忍不住抬头望去。

杨正刚胳膊向前伸出,悲愤地大吼:“你们……太过分了!”   那几个太监都惊呆了,老太监大喝:“杨正刚,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违逆抗旨?你……”   老太监话音未落,只见杨正刚晃了几晃,突然身体往前一倾,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他的全身精力好像随着这口鲜血都消失了,胳膊犹自指着前面,身子却如一根被雷劈了的枯树一样倒下去。

杨周氏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老爷――”她霍地站了起来,扑到杨正刚的身上。

杨聪也吓呆了,跪爬几步来到父亲身边,只见父亲脸色自得吓人,急剧地喘息了几口,突然大叫一声:“天哪!”他的身体一挺,随即咽了气。

杨周氏杨聪嚎啕大哭起来。

杨正刚一向为官清廉,只因为民请命得罪皇上,竟然被皇上以不可思议的卑鄙手段气死。

杨正刚虽然死了,但悲剧并未结束。

杨正刚出殡之前,生前往来同僚竟无一前来吊唁,当然是不想因此触怒皇上惹祸上身。

杨周氏强忍悲痛,请来和尚道士,给杨正刚做场法事,然后将他葬了。

办完丧事刚回到杨府,圣旨又到,只因杨正刚死前说了句“你们太过分了”,被老太监报告给皇上,惹得龙颜大怒,下令抄家,并命令杨周氏杨聪立即滚出京师,永远不得回来。

杨周氏跪在地上,呆若木鸡。

老太监阴恻恻地说:“杨周氏,你好大的胆,竟敢不叩谢圣恩吗?”   杨聪拉着母亲三呼万岁,重重地嗑下几个响头。

转眼之间,杨聪家破人亡,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当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将他和杨周氏押出城外时,杨聪只觉天下之大,竟有无处容身之感,他茫茫然问杨周氏:“妈,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去哪里?”   杨周氏惨然一笑:“孩子啊,为今之计,咱们只好投奔你黄叔叔了。

”   杨周氏说的黄叔叔叫黄权,是关外的一个大商人,也是杨正刚的至交。

每年他都会来京城探望杨正刚,带来一些土特产逗留几天。

杨聪眼睛一亮,问道:“妈,我爸爸跟黄权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杨周氏摇摇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从来不跟咱们说他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你爸爸救过他的命。

”   这对孤儿寡母踏上出关的征程。

当时为杨正刚送葬时,母子均一身素服,身上平时所戴首饰多半摘下,随后便被赶出家门,正是身无分文。

好在杨周氏的头上还有一根金簪,在一个小镇上当了一些银两,还可将就使用。

可是出关之路艰难重重,又岂是这对毫无行路经验母子所能想像的?将近山海关时,杨周氏病倒了,这一倒下就再没起来。

杨聪哭得死去活来,他用最后的银两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草草地将杨周氏葬了,然后继续赶往关外。

没多久,他的钱花光了,只好讨饭,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黄府门前,这时他哪里还有一点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十足的一个叫花子。

当他看到黄府门前的两个大狮子,意识到自己的苦难终于结束时,他再也坚持不住了,他只大叫了一声“黄叔叔――”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床上,而黄权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杨聪翻身而起,跪在床边哭着喊:“黄叔叔,我爸爸……我爸爸死了,我妈妈也死了!”   黄权大吃一惊,一把抓住杨聪的手失声道:“你说什么?我的杨兄弟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聪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而黄权咬牙切齿,面色阴晴不定。

听过后,黄权久久不语,杨聪哭着说:“黄叔叔,我妈妈临死之前让我投奔你,他说我父亲对你有救命之恩,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黄权一声长叹:“昏君无道,可怜我的杨兄弟了。

贤侄放心,既然到了这里,一切都不须担心,黄某自有安排,你远来跋涉劳顿,先歇息一下吧。

”      当年往事      杨聪心里一宽,自父母不幸惨死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他梳洗了一番后沉沉睡去,睡梦中,他仿佛回到了京城杨府,仿佛正坐在琴房抚琴……他梦到了父亲母亲,他们的面容那样的真切,杨聪竟是不知到底是梦是真。

杨聪霍地惊醒,窗外早已日上三杆,杨聪略略躺了一会儿,看到床边有一套粗布衣衫,杨聪依稀记得,黄家的下人穿的就是这样的衣裳,难道这是给他的吗?他一个堂堂朝廷重臣之子,虽然落魄,又怎么自降身份穿下人衣裳?杨聪心下惶惑,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幸好自己穿来的那套破烂衣衫还堆在墙角,杨聪拾起穿上,心里却涌起不祥的感觉,难道,这是黄权向自己暗示什么,在提醒自己从今以后将寄人篱下吗?   恰在此时,有下人来叫杨聪,说黄老爷请他去相见。

杨聪忐忑不安地跟下人来到书房,黄权正安然独坐,见了他一身烂衣,竟出奇地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面前摆着一具七弦琴。

杨聪不禁眼前一亮。

他想起父亲尚未出事时,有一日对他说 的话,那天杨正刚心情很好,他笑着说:“聪儿,你黄叔叔知道你喜欢弹琴,这些年一直在托人寻找名琴,他刚刚来信说,他已经买到了传自唐代的‘太古遗音’,下次来时他就会带给你……”   莫非这把琴就是“太古遗音”?杨聪上前几步仔细打量,这把太古遗音造型优美,只静静地摆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天地玄机的感觉。

琴漆上有清晰的断纹,杨聪知道这是此琴年代久远的标志,因为长时间的弹奏产生的琴身振动,以及木质漆底的不同,琴漆可形成千奇百怪的断纹。

此琴断纹形状奇特,其中似乎隐藏着无数个跃动的音符。

杨聪兴奋地看着琴,忍不住伸手轻拂琴弦,一股流水般的琴声立刻倾泻而出。

正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琴弦,美妙的琴声戛然而止。

杨聪愕然抬头,只见黄权平静地说:“贤侄,我和你父亲相交二十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黄权长叹一声,给他讲了那段当年往事。

那一年,中原地区连年大旱,百姓多有饿死,家有黄金也不如家有余粮。

黄权祖上世代经商,黄权更是将家族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黄权高价搜罗了几车粮食,准备贩卖到中原地区。

他请了十几个保镖押车,奔赴关内。

一路上遇到不少想打粮食主意的饥民,都被他轻易打发了。

没想到到了清丰县城的山区时,却遇到了大批的灾民,足有一百来人,背包提篓,看来是准备逃荒。

黄权跟他们迎头相遇,心下不由叫苦,饿着肚子的饥民最是可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示意保镖们小心。

在众人的注视下,粮车缓缓经过众人,就在黄权心里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大胡子追上前,问他们运送的是不是粮食,黄权当然否认,可大胡子却手腕一翻,取出一把牛耳尖刀,霍地割开一个麻袋,白花花的大米倾泻出来。

黄权大怒,和保镖们将大胡子围了起来,大胡子也不抵抗,双膝一软给黄权跪下,哀声说:“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你看我们,”他伸手指着那百十号饥民,“我们都快饿死了!你就当做做好事,今天我们决不会放过你的粮食,如果你不给,我们抢也要抢到手!”   黄权当时年轻气盛,如果大胡子真是好言相求,黄权又忌惮饥民人多,很有可能会给他们留下一袋粮食,但大胡子威胁的口气却让黄权不能接受,黄权断然拒绝。

大胡子绝望地跳了起来,大喊:“有钱人都是坏心肠,他们才不管我们死活呢,乡亲们,我们拼了吧,拼了就有饭吃了!”大胡子喊着,挥舞着尖刀向黄权冲来。

黄权顺手抽出腰间佩刀当头砍去,大胡子闪避不及,竟然被黄权一刀砍掉了右手,大胡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可是随后饥民们鼓噪起来,人人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突然有人发一声喊,饥民们疯了一样冲上来。

他们用木棍、石头,和黄权等人打做一团。

黄权等人虽有武器。

可却抵不过饥民人多,片刻功夫就被打倒在地。

几个饥民扶起大胡子,帮他包扎住伤口。

大胡子疼得直咧嘴,就在这时,山上远远地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

大胡子愣了一下,突然狂笑起来,指着黄权叫道:“你这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砍断我的手,你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吗?”   面对大胡子眼里的凶光,黄权心里一阵战栗。

只听大胡子恶狠狠地说:“我要砍掉你的脑袋,挖出你的心肝,把它们放到山上,我们不吃人肉,但狼会吃,你的血肉引来狼,我们就可以设下陷阱抓狼了,多抓几只狼,加上这些粮食,我们就能挺过这个灾年了!”   用自己的身体去引狼?黄权眼前一黑,几乎吓晕过去。

他拼命叫嚷求饶,可是大胡子根本不理,用剩下的左手,捡起一把砍刀逼了上来。

就在黄权自忖必死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住手!”   黄权大喜,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四五个人奔到面前,当前一人一脸正气,不怒自威,他大喝:“你们想干什么?!”   本已失去理性的饥民们见了此人,竟然出奇的尊敬,后来黄权才知道,来人是清丰县城县令杨正刚

杨正刚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附近百姓都将他视作青天大老爷。

大胡子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杨正刚大怒,骂他们说即使饿死也不能做抢匪,他命令饥民们放了黄权等人。

饥民们不敢不从,但一个个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黄权说到这里,平静地看着杨聪:“这就是我们相识的经过,没有你父亲,可能我早已经成为饿狼的诱饵了。

”   杨聪听得惊心动魄,可是他隐隐地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黄权长叹一声,怔了半晌,面上渐渐露出愤恨之色:“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你父亲就是我一生的恩人,可是――”      恩怨交织      当时,黄权跪下叩谢杨正刚的救命之恩。

杨正刚扶起黄权,和颜悦色地问他要将粮车运往何处。

面对救命恩人,黄权不敢撒谎,实话实说。

杨正刚听罢,指着粮车上的粮食说:“原来你是想贩卖粮食谋求暴利啊,你可知道,你一路走去,还会遇到多少灾民?还会有多少人会打你粮车的主意?今天我救你一次只是天意,如果你不放弃粮车,你的命一定会丢在路上!”   黄权一愣,刚才他已经领教了灾民们不顾一切的疯狂,自然知道杨正刚所言无虚。

杨正刚缓缓地说:“他们都是我的子民,做为他们的父母官,我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我请你把粮食留下,我会尽我最大能力付你一些银两,不知你可会答应?”   黄权大惊,这些粮食是他大半家底,留下这些粮食却如何使得?杨正刚付钱又能付得多少?黄权把心一狠,断然拒绝。

杨正刚也不深劝,只是怜悯地看了黄权一眼,带着几个衙役扬长而去。

杨正刚走远,黄权也准备押着粮车上路,却见饥民们不知何时把路拦得死死的,为首的大胡子目露凶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刚才的厮杀中,黄权的保镖被打死了两个一,剩下的无不身上带伤,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这场劫难。

黄权这才恍然大悟,这粮车他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杨正刚分明对他使用了内机。

他冲着杨正刚大喊:“杨大人,黄权知错了!”   杨聪听到此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黄权是什么意思。

黄权缓缓地说:“我终于保住了性命,令尊大人给了我一些银两做为补偿,但那点钱比起我损失来远远不够,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家生意一落千丈,都是拜你父所赐啊。

这些年,每当我想起此事,心中就恨你的父亲,但你父亲身居高位,我又不得又敬他,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知道什么时候会惹上灾祸,有你父亲这样一个朋友,就像有一座靠山一样,心里总有一点倚仗罢了,否则,我为什么那样敬他?”   黄权眼中已经露出鄙视之色,轻抚着“太古遗音”说:“本来,我准备借你父之力,近期内去京师发展,所以千辛万苦搜罗到此琴,不过靠山即倒,这把琴我只好省下了。

”   话说到这个地步,杨聪终于明白了,黄权是在赶他走,他这个落难公子的最后 一线希望破灭了。

杨聪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黄权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留在我家,对了,我为你准备了衣服你为什么没有穿?”   杨聪暗骂自己愚蠢,人家给自己这套衣服,分明就是给了自己一个暗示,只怪自己太相信人家,还懵懵然自取其辱。

杨聪蓦地狂笑起来,悲愤地站起身,转身大步走出黄家。

站在街上,杨聪感到一阵茫然,天下之大,他这个丧家之人却不知该往何处。

只是他知道,他不能呆在这个地方,黄家是此地豪富,耳目通天,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落入黄家眼里,他不能在这里让黄权看他的笑话。

他必须离开这里。

杨聪大步离城,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是顺着大路前行。

他口袋里身无分文,又重新恢复了乞讨的生活。

这一天下午,杨聪正慢慢行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杨聪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策马赶来,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

经过杨聪的时候,年轻人怜悯地打量他几眼,突然叹息一声,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来。

那块银子足有一两重,杨聪呆呆地看着银子,想那年轻人与他素不相识,却也知道拿出一点善念相帮,再想起无情无义的黄权,忍不住心里百感交集。

再行得一个时辰,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看来,今晚又该露宿荒野了。

就在这时,杨聪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呻吟声。

杨聪急忙紧走了几步,赫然看到一匹健马倒在地上,马身上插了两根长箭,已经死了。

马前不远处,躺着一个人,杨聪跑上前,这才看清,这人正是给他银子的年轻人。

年轻人眼睛紧闭,捂着胸口,嘴边和身前尽是大块血渍。

杨聪大叫:“这位大哥,你怎么了?”   年轻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是杨聪,精神一振。

原来,他在这里遇到了劫匪,劫匪用箭先是射杀了他的马,拦下他后准备抢他的包袱,他当然不肯,混战中被劫匪用刀柄砸在胸前。

年轻人解开衣裳,前胸部位有几个青紫的印记。

年轻人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他们不想杀人,要不我早就被他们砍死了。

”   年轻人叫韩子风,他的伤势极重,如果任由他躺在这里必死无疑。

杨聪扶起他,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赶路。

可没走多久,年轻人就支持不住了,他昏了过去。

杨聪又急又怕,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了半天,他一咬牙,将韩子风背了起来,韩子风是个好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厩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杨聪筋疲力尽的时候,一辆过路马车从后面赶了上来。

这辆过路的马车救了韩子风的命,第二天凌晨的时候,马车将他们载入洪城,杨聪韩子风送进了一家医馆,医馆的老中医也是个好人,见韩子风危在旦夕,也不计较他们有无银两,立刻对韩子风进行救治。

在这期间,杨聪一直陪在韩子风的身边。

韩子风对杨聪感激涕零,他告诉杨聪,他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十五岁时父母死后,他一个人撑起店面,最近他卖掉了药店,带着全部资产准备来洪城发展,没想到却遇到了劫匪,要不是杨聪搭救,他早就没命了。

他问杨聪,为何年纪轻轻,竟然落得讨饭地步?杨聪不禁悲从中来,本想说出实情,可又觉辱没父母双亲,于是含混地编了个经历应付过去,反问韩子风以后打算怎么办,韩子风笑了:“我年轻虽然长不了你几步,但这么多年一个人拼搏,哪还不知道凡事都要留最后一手?虽然劫匪抢去了我大半家产,但幸亏我做了两手准备,现在我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   韩子风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杨聪不禁奇怪,这支发簪不过是乌末制就,又值得了什么钱?只见韩子风慢慢转动发簪,原来,发簪内竟然是中空的,旋开之后,韩子风从里面倒出了两粒珍珠。

韩子风说:“动身之前,我就担心途中发生意外,于是买了这两颗珠子藏于这不值钱的发簪内,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   韩子风将两颗珠子卖了二百两银子,重谢了老中医之后,将一百两银子捧到他面前说:“兄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些银子虽少,还望兄弟不要嫌弃。

”   杨聪呆呆地望着这一百两银子,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却不伸手去接。

韩子风惊讶地问:“兄弟,莫非你嫌少吗?”说着,韩子风再拿过一锭银子。

杨聪突然按住他的手,大声说:“韩大哥,我不要这些银子。

如果你真想谢我,就带着我一起干吧,我想跟你学习经商。

”   韩子风一愣,犹豫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青出于蓝      杨聪对经商之事一窍不通,韩子风却是行家里手,而且他感念杨聪救命之恩,简直就是手把手地教杨聪

他先是用那些银两开了间杂货店,赚到一些钱后,他便干回他的老本行,经营药材,药材生意专业性极强,一不小心就会上当。

韩子风做来却轻车熟路,转眼五年过去了,韩子风和杨聪已经是洪城最大的药材商,这个肘候的杨聪,早已恢复当年的公子模样,五年的商场打拼,早已把他磨炼成一个合格的商人,偶尔午夜梦回,想起当年父母双全的杨府生活,真如尘世一梦,他知道那种日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锦衣玉食、佣仆成群,还有他挚爱的琴声……可是,命运也待他不薄,他没有在灾难中倒下、饿死,这不能不说是另一种幸运。

只是,他们一直没能在洪城最繁华的街道拥有铺面,在那条街道上都是最有实力的商家,有的铺面已经把租期定了十年之后。

杨聪韩子风绞尽了脑汁,但没有空出来的店面,他们只能徒呼奈何。

这天韩子风和杨聪正盘点帐目,突然一个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喊:“好消息好消息,一品堂绸缎庄不干了!”   韩子风和杨聪精神一振。

一品堂是那条街上最大的店面店面主人并非绸缎庄的老板,而是一个退了休的京官的产业。

韩子风和杨聪早在打这家店面的主意,但绸缎庄的老板生意做得极好,虽然租期将至,但毫无疑问,他一定会与京官再续租约。

杨聪曾经拜访过京官,许诺出更高的价钱租下店面,却被那个京官拒绝了,京官说,店面他已经租给绸缎庄四年,双方合作很愉快,他没必要因为多赚几个钱就伤了老朋友的脸面。

韩子风和杨聪急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绸缎庄老板突发急病而死,他的儿子是个吃喝嫖赌的花花公子,才不想继续经商受累,恰好店面租约到期,于是将货物低价变卖一空,卖得大笔银两吃喝玩乐去了。

杨聪霍地站起身来:“韩大哥。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那个京官

”   他们风风火火地赶到京官家里时,才发现早有消息灵通的商家已经来了,不过,人人都失望而去,因为京官并不在家,听他的家人说,京官出门访友去了,据说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韩子风皱着眉头说:“兄弟,如今之计比的就是快,谁能先找到房东,谁就能拿下店面,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该怎么办呢?”   杨聪也没有什么办法。

两人来到那家店面门前,店里货物早就搬运一空,店门紧锁,门前冷清,和两 旁店里人流往来形成鲜明的对比。

机会难得,却无计可施,找不到京官,就租不下店面,两人不觉升起沮丧的感觉。

韩子风长叹一声,正要叫杨聪离开,却见杨聪突然捡起―块石头,大步来到店面门前,狠狠地砸向锁住店门的大锁。

韩子风大吃一惊,莫非杨聪急疯了?他想上前拦阻杨聪杨聪却已经砸掉了门锁,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韩大哥,你我都够蠢的,一把门锁又怎么能拦得住我们?砸掉门锁,我们进来直接开店,除了房东,又有谁敢说我们的不是?”   韩子风一愣,不觉恍然大悟。

他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杨聪兴奋地说:“京官的家人说,他一年半载不会回来,而这店铺租金昂贵,一年半载,他会少收多少租金?相信他不会不在乎吧?我们虽然没经他同意使用店面,但我相信他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感谢我们。

”   韩子风望着杨聪,眼中尽是欣慰之色,他上前搂住杨聪,声音中已带哽咽:“兄弟,你完全成熟了,要论经商心机手段,你已经在我之上,我真替你高兴啊!”   见杨聪破门而人搬进店铺,其他那些商家们后悔莫及,埋怨自己如何没能想到这点。

杨聪韩子风终于在洪城最繁华的街上占有了一席之地,生意做得更加大了。

韩子风对杨聪说,他要回家乡一趟,店里的事情就全交给杨聪了。

杨聪点头答应。

不觉中数日忽忽而过,这一天,杨聪忙得倦了,趴在桌上竟然沉沉睡去,睡梦中,他恍惚看见了母亲杨周氏杨周氏抱着他痛哭,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杨聪惊醒的时候,腮边还挂着泪。

他定了定神,突然想起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忌日。

这些年来,杨聪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生意中,更因路途遥远,从来没去母亲坟前拜祭过。

在他心里,早有一个愿望,他要将母亲的尸骨送去京城,与父亲葬在一起,这也是母亲死前的愿望。

一旦及此,杨聪就再也坐不住了,现在生意已经发展得很好,伙计们个个可以独挡一面,完全可以撒手了。

何不趁此机会,完成多年的心愿呢?   杨聪把业务交给伙计后,立刻上路。

出关的路上,杨聪不断忆起当年的经历,当时自己心丧若死,失魂落魄,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前途:借父亲遗下的恩泽投奔黄权,如果黄权真的感念父恩收留了他,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能比现在更好吗?一路上思绪万千,终于有一_日,他来到了安葬母亲的那片小山岗,可是他惊讶地发现,母亲的坟不见了。

他记得他把母亲埋在一株大树之下,他还在树上刻下记号。

现在大树犹在,他当年划下的记号还在,可本该葬着母亲的地方,却只剩下一个深坑。

杨聪疯了一样,跑到山下的小村子,当年杨周氏就是病死在这里的。

他向村民们询问母亲的坟,可是村民们都很茫然,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到小山岗,杨聪跪在坑前大哭一场,他何其不孝,竟然弄丢了母亲的尸骨?哭过之后,他用包袱包了一堆散土,母亲的尸骨不在,他要将这些土拿去京城与父亲合葬。

杨聪风尘仆仆赶到京城,直接来到父亲的坟墓。

杨正刚的坟墓隐在一片疏林处,杨聪放慢脚步,心里涌起无限的悲苦,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在父亲的坟旁不远处,竟然有一座茅草搭起的小屋。

杨聪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和母亲杨周氏父亲葬在一片林区,可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座小屋?谁会居住在这里呢?可杨聪顾不得这些,他急步上前,跪在父亲的坟前大哭起来,泪眼朦胧中,他才发现,父亲的坟旁干干净净,在墓碑之前,供着四色供果,还有三柱佛香正烟雾缭绕,而墓碑之上,刻着两行大字:   恩公杨正刚   恩嫂杨周氏   之墓   杨聪心中剧震。

故人心机      原来,母亲的遗骨不是丢了,而是被人运来与父亲合葬了。

那座茅草小屋柴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杨聪定睛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前面一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黄权,而后面的那个年轻人却是韩子风。

杨聪霍地站起,指着黄权:“你……你……”   黄权一张老脸露出欣慰的笑容,大声说:“贤侄,你终于来了!”   杨聪脑子里乱成一团,这是怎么回事?黄权为什么会住在这里?韩子风不是回乡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京师?他和黄权是什么关系……   只听得韩子风一声长叹:“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给你介绍一下。

韩子风微微躬身,极其尊敬地指着黄权说:“这是家父。

”顿了顿,他再低声说,“原谅我欺骗了你,兄弟,其实我并不姓韩,我姓黄,我应该叫做黄子风。

”   杨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黄权大步上前,一把将杨聪拥入怀中,哽咽着说:“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不过你父泉下有知,一定会以你为荣,他日我和你父相会时,我也终于可以向他有个交待了。

孩子,你还恨我吗?”   从韩子风的叙述中,杨聪终于知道了事情真相。

当年杨聪昏倒在黄家门外,黄权认出了故人之子,他料到了杨家必遭惨变,悲痛之余,心里便已定下如何对待杨聪的办法。

黄权每年都去杨家,对杨聪可以说极其了解。

杨聪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在杨正刚的溺爱下,生性柔弱,且不明世途险恶,这种性格的孩子,纵使有自己关照,这一辈子也难成大器。

而因为其父杨正刚得罪朝廷的关系,这一生中他都没有可能再进仕途,唯一的出路就是在商场光大宗族,于是黄权兵行险着,先是讲了那个恩仇难明的故事,赶走杨聪,激起他身上高贵的血性,然后精心策划了一场戏,让他成为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

黄子风从小跟自己学做生意,早就是生意场上的强人,在他二十岁之后,黄家的生意几乎都是他打理的。

为了帮助杨聪杨聪放弃了自家生意的发展,放弃了黄家大少爷的身份,带着杨聪从头打拼,牺牲不可谓不大,可事实证明,让黄子风引导杨聪正是再适合不过。

杨聪也正如黄权所料,在跟黄子风创业的这几年间,一改官少爷的本性,在商场拼杀中洗去柔弱,终于成为了能独挡一面的商界强者。

正因为这样,黄子风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任务,所以才谎称回乡,事实上却赶到父亲这里,询问是不是可以跟杨聪说明真相,没想到杨聪竟然也赶来了。

杨聪听得目瞪口呆,想起当年来到黄家门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想过如何依靠自己,只想到自己终于又有丰足的日子可过了。

那个时候,他甚至以为黄家将会顺理成章待他如恩人上宾,因为自己的父亲救过黄权

原来,自己当时的心境早被这位睿智的老人了如指掌。

杨聪不由得扑通一声跪在黄权面前,痛悔地说:“黄叔叔,我……错怪您了!这些年里,我不断地诅咒您,诅咒您忘恩负义,不顾故人之子……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我母亲的坟也是你挪到这儿的?”   黄权喟然长叹:“孩子,我交待好一切事情后,就立刻动手,根据你告诉我的大致地点找到你母亲的坟,将她运到这里与你父亲合葬。

并且在这里搭建了小屋与你父母相伴。

父亲救命之恩,我粉身碎骨也难相报,为他做这点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黄权说完,转身进了小屋,不一会儿捧了一具七弦琴出来,杨聪看得清楚,这具琴正是“太古遗音”。

黄权双手将琴递给杨聪:“孩子,切莫怪我,自古有云,玩物丧志,五年之前的那种时候,这把琴不会给你带来好运,现在,你终于可以得到它了,因为你已经学会了生存。

”   杨聪百感交集,跪在地上接过琴。

突然他想起一个问题,他问:“黄叔叔,当年你给我讲的你和我父亲相识的经历,都是真的吗?”   黄权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父亲虽然救了你的命,可是却让人损失了大半家产,你真的不怪他吗?”   黄权有些伤感地说:“其实,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怪他,可后来我想通了,你父亲是个心里只装着百姓的好官,他虽然对我用了心机,但他却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是为了让百姓们活下去啊。

这样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我有什么理由恨他?如果我真的恨他,我又怎么会年年去探望他?如果我真的恨他,那我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之人!”   杨聪呆呆地望着黄权,庄重地整整衣衫,然后重重地磕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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