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洛汀:逆向行走的灵感] 逆向行走

忻洛汀似乎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拿记忆拼接起画纸,用颜料凝固童年情结。

如果她不去追溯和怀念,观众看到忻洛汀画面中的这些女孩会不会缺少些什么呢?   采访安排在忻洛汀黑桥的工作室,这是北京艺术区的“乡野之地”之一,碎沙石路、平砖房。

荒芜、干燥、静谧,几乎找不到什么精心雕琢的痕迹。

工作室是艺术家最中意的铁皮大门和空荡简约的Loft。

健壮金毛狗、画架、颜料、画笔、书籍、阁楼、装帧过的和未完成的画作……这些几乎同时涌进我的视线,艺术家的随性总是能击中我最敏感的神经,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不由得忽略了其他细节。

忻洛汀与我想象中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温和、安静。

如同熟络的朋友,我们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

在聊的过程中,我很轻易的察觉到的是这位年轻艺术家的谦卑和内敛。

从她的笑容和语调中,我没有在她身上搜索到任何与忧郁有关的东西,唯有交谈中她无法抛开的关于回忆的话题,让我从这个年轻艺术家身上捕捉到了意外的深沉。

她的生活就像从未停止过的旅程,内蒙、张家口、天津……现在北京这段奔波才算告一段落。

而在城市间奔波的那些日子,也将她的记忆分割开来。

被剪切的童年印象      忻洛汀作品大部分是以小女孩为主角的人物特写,这是她最近一段时间最中意的人物形象。

我环顾了身边的几幅画作,总认为画中的女孩和她本人有太多相似的元素:女孩端详着身边的花丛,姿态漫不经心。

也许是女孩散漫和忧郁的神情让我忍不住想要得到一个解答――忻洛汀毫无迟疑的给出了答案“我是个乐观主义者,其实我并没有想给观看者传达什么信息或者呈现深刻的思想。

有些细微的情绪、遥远的回忆,我并不会即兴的将它呈现在画纸上,而是经过时间的磨练渐渐沉淀,变成一种感觉甚至构成我的性格因素。

我只是带着自己的情绪和感觉去画,心不在焉、走神、思绪飘忽、一刹那的幻觉、对现实和虚幻的怀疑……这些都有可能是画中女孩呈现的状态。

我只是想把小的自我放大,哪怕呈现的只是自己,但还是有可唤起共鸣的东西。

女孩是对自我形象的影射而并非写照。

”尽管如此,但作品创作背后有一个贯穿始终的话题,就是忻洛汀童年

对于忻洛汀而言童年几乎像是一些影像的片段,最深的记忆是上学前常和同伴在荒山野地玩到很晚才回家的经历,“那时我喜欢在山上奔跑,像个野孩子”――忻洛汀天真洋溢。

她描述的过程就像在我面前充满幸福的整理缺页的日记和发黄的老照片一样。

有时想起的是留下的那几页,偶尔是撕掉的那几页。

然而美好的感觉犹存,否则就不会在失去具体事件的情况下仍然从心灵深处怀念它。

那时父母关系紧张,她又经历无数次的转校、搬家……对于感情细腻又脆弱的忻洛汀,这种分离和动荡的生活状态让她长期陷入快乐和孤独的循环中,她的生活就像一些安排好的琐碎时间拼凑而成的。

在适应了新环境后,她几乎可以断定必然有一段约定俗成的孤独的日子会接踵而至。

“我宁愿在外面玩也不想回家呆着,在家会有大段空白的时间,而这个时候寂寞感就会借机闯入,我总是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会让我陷入一片我所畏惧的黑暗中。

忻洛汀对于童年的记忆断断续续却清晰,而对于仅仅几年前的大学时光,她反而陷入一片空白和模糊中,“于我而言似乎越近的日子越容易忘记,而越久远的日子越清晰,可能从作品中别人不一定能体会到,但事实确实如此。

”不完整的童年记忆对于忻洛汀无论如何也无法替代。

忻洛汀总在时间的逆流里找寻,她对过往的深深眷恋,使她梦中时常隐现出以前的老家的样子,抑或可以说不知道是梦境中幻象作祟还是真实的存在。

尽管曾经的那些日子并没有充分给予她富足和欢愉,大片空白、寂寥和空虚只是藏匿在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并没有从她的生活中抽离。

在学校中对于绘画的严格要求使她没有太多可以自由发挥的余地,就像是按照既定的规则顺理成章的进行绘画,这让她很少去照顾自己太多的情绪。

现在,她将自己放任于艺术的形体中,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艺术家

日子突然沉静下来,她感到被尘封的孤独感似乎又回来了,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烈。

但这些日子恰恰为她的创作提供了素材,成为她灵感的重要来源。

她甚至觉得正是通过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仿佛常和曾经的自己心灵相通,手中画着那些熟悉的似曾相识的物品:衣服、椅子、形象、姿态……还是曾经的那份心情,那些意象和画面依然如故。

虽然有一些无法自知的改变,并不是童年纯粹原始的再现,更多的是与现在的经历糅合出来的。

“每当看着这些今昔交融的作品,都会让我非常触动,这种强烈的刺激感胜过言语。

”      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人生的轨迹如同树的脉络,分歧的线条可选择又似乎已注定。

忻洛汀艺术启蒙源自舅舅忻东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副教授。

绘画的启蒙影响了她后来的人生选择,忻洛汀在天津美术学院上学时舅舅曾是学校的教授,也是她的导师。

小时候在内蒙老家时,她喜欢看舅舅画画,那些色彩和形态总是让孩子兴奋而着迷,她学着舅舅在纸上描抹,在她对世界有限的认识里,舅舅用画笔打开了一片她从未涉足的领域,她步履蹒跚又饱含热情。

尽管跟舅舅学了一段时间的画画,但她并没有理论基础和技法支撑,舅舅没有教她这些。

简单的说,她并不“专业”。

她反而善于洞悉事物的情感,她感性、细致又主观。

“我完全隔绝于系统的知识理论和技法之外,对于理性事物的描述、体积、空间感都非常薄弱,唯在线条、色彩上比较令人满意。

忻洛汀显得谦卑而谨慎。

忻洛汀2003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学油画系,当时学校一直注重直接画法的培养,尽管自己更喜欢画卡通,喜欢一些感觉中的形象,但作品风格比较单一,大多都以写实为主――街边的路人、热闹的市集,都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这影响到毕业后她在天津的三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写生。

那时她很少进行创作,感觉自己没有从重重桎梏中完全释放出来。

学校的培养对她在绘画的造型、结构、颜色上都有重要影响,去除了她作品中繁琐的笔墨。

忻洛汀内心更渴望创作,渴望塑造一个得以从具体事物中抽象出来的、以自己为载体的形象。

她谈到喜欢的画家丰子恺的作品、谈到当下很受欢迎的日本艺术家奈良美智

丰子恺的简单的线条和古朴的色彩让忻洛汀尤为欣赏;同她一样喜欢画小女孩的奈良美智刻画的虽是人物负面的形象,与她想追求的含蓄、乐观但却拥有复杂内心的孩子有很大差别,但奈良美智用同一种笔锋刻画出如此之多的女孩形象,精致的画面制作、人物形象流畅的转换,奈良美智几乎总是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捕捉到别人无法捕捉的东西,他似乎拥有比别人更成熟的想法……这些都着实令她感到惊叹。

似乎是在北京浓郁氛围的感召下,她来到北京,见到了一些其他艺术家作品,在北京艺术形式的多样性包容了她对自己的否定和怀疑。

“原来也可以这么画,原来艺术在无界中更能展现它的魅力!”她似乎豁然开朗,摆脱了一些原本在她心中不可质疑的形式与规则,她意识到艺术其实没有以前所认为的那么沉重和复杂,它容许思想有广袤无垠的空间。

这时,与知识和技法相比,她更为迫切的是表达自己

她将自己置身于这样一种矛盾中:既对孤独充满恐惧却又享受它依赖它。

孤独渐渐植根于她的潜意识中,如今这俨然已经是一种习惯,成为她生活的常态。

尽管如此,她说人生是需要有主线的,只要认定了这条主线,剩下的事情就是怎样沿着这条线一直行走

她的主线,就是对于艺术的追求。

这也是唯一可以与孤独抗衡的力量。

创作要慢慢积累      忻洛汀是个冷静而理智的人,没有极端的情绪。

没有很多艺术家身上的另类和疯狂。

她平和细腻的感知着周遭的事物,她体恤生命的脆弱,一切疾病与不确定性令她感到恐惧。

她虽然将自己投入这种氛围中,但与其他艺术家的交流并不频繁。

但田园诗般的生活没有将她与外界的信息隔绝,也没有让她变得孤芳自赏固步自封。

在她看来,他人的评价非常益于自己创作的自省,她回想起之前画中的人物没有表情,没有情绪的流露――虽然他们是有情绪的。

“我得到了别人给我的一个非常有用的建议:画中的人物需要性格更分明,他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个性。

对于这个方面,在后来的创作中我有所改进。

观看者给的评价我很愿意听取,虽然创作是个很自我的过程,我也并没有去计划将会带给别人怎样的感受,欣赏我的画的人根据自己的经历也会有不同的解读,但是我相信这种契合点的存在。

”因此,她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作品,这是个值得等待的过程,忻洛汀在慢慢积累,让自己变得更丰盈。

创作是一时兴起还是内心最终的诉求?”这是她反复自问的解答:这是条必须迈着铿锵步子才能走完的路,而她选择继续走完,没有什么迟疑。

人的内心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但不管经历怎样的变化,一切表象覆盖之下会有一根贯穿始终的经脉,它清晰且根深蒂固。

北京以它浑厚的嗓音和深沉的呼吸笼络着艺术家们在此扎根,而忻洛汀以她独有的步调在这条艺术之路上摸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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