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碑:修马路功勋碑

桂婶像做了一个噩梦,与她朝夕相处的丈夫王和眨眼间就没有了。

那高高瘦瘦的身影,那满脸憨诚的笑,那不紧不慢的说话声,全看不见听不见了,化作了洁白的骨灰,装进了一只墨黑色的瓷盒里。

瓷盒的盖子上,印制着王和的遗像。

五十岁出头的王和,在育才中学守了三十年的传达室,收发信件,分送报纸,兼带看守校门,尽心尽职,却不料突发心肌梗塞,猛地栽倒在传达室里,没来得及抢救就离开了人世。

桂婶哭得死去活来,他们没有儿女,王和是她惟一的亲人。

从此以后,再不能一起上班、下班了;再不能在打扫办公室和给教室走廊的茶桶灌满开水后,抽空到传达室坐一坐,和丈夫说说话儿了……   王和的追悼会是在殡仪馆的一间小厅里举行的,虽然是星期天,来的老师还不到一半,倒是勤杂工们全来了。

致悼词的是年轻的校长刘玉成,他拿着薄薄的一张纸,不一会就念完了。

桂婶在极端的难过之后,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学校干了几十年的老传达,就这么几句话打发了:生于何时,卒于何时,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她以前参加过一些老师追悼会,场面气派得多,悼词也详细得多,一条条一款款,又生动又具体。

桂婶觉得丈夫很可怜,一个传达室的,压根儿就被人看不起。

而她呢,一个打扫卫生和送开水的勤杂工,地位自然不会比丈夫高,同样不是党员,不是干部,没有学历,没有职称!在追悼会宣布结束的一瞬那,桂婶决定不把骨灰盒埋在公墓里,而是带回家去,她要好好地陪着王和,这样他们都不会感到孤独了。

不久,学校筹建福利房了。

按干部的级别、职称的高低和工龄的长短来打分,然后按分数的多少进行排队分房。

桂婶不是干部,也没有职称,又是一个人,分在七楼朝北面的一个小套间里。

桂婶抱着骨灰盒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她把骨灰盒重重地放在刘玉成的办公桌上。

桂婶,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为王和感到冤枉,我为自己感到委屈。

做工的就不是人了?几十年工龄才打多少分?我就把王和安置在您这间办公室了!”   刘玉成的脸色白了,说话也哆嗦起来。

桂婶冷笑一声,说:“您觉得这骨灰盒不顺眼,你可以随便扔掉!”桂婶说完,从从容容地走了。

三天后,刘玉成重新召开分房委员会会议,把工龄的分数相应地提高了,而职务和职称只作为一个参考系数。

桂婶分到了四楼朝南的一个小套间。

其他勤杂工的房子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调整。

放暑假时,学校决定让老师分批外出旅游,所有费用都由公家负担,说这是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而勤杂工却不能享受这种待遇。

桂婶又抱着骨灰盒去了校长办公室。

她把骨灰盒放在刘玉成的办公桌上。

“刘校长,学校里如果没有勤杂工,谁来打扫卫生?谁来送开水?谁来做饭做菜?谁来清理厕所?谁来维修房屋、器械?难道工人就比老师矮了一截?”   刘玉成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后来,勤杂工也被列入外出旅游的名单。

桂婶没有去,她说她要在家里陪伴王和。

新学期开始不久,学校开始张罗五十年校庆。

第一件大事,要在校园里立“功勋碑”,凡在本校工作过的并已辞世的教职员工,都要刻上名字和简历。

简历由刘玉成在查阅档案后亲自撰写,教师和工人的字数基本相等。

他拿着写王和的一段文字,去向桂婶征求意见时,桂婶呜呜地哭了。

校庆过后,桂婶捧着王和的骨灰盒去了公墓,买了一个墓穴,把骨灰盒安置了。

玉成闻讯,带着领导班子成员和一大群老师专程去了王和的墓地,肃穆地献上了一个很大的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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