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珍珠(下)] 天阶夜色凉如水下一句

陈雷转天正式拜访珍珠家,看望了珍珠奶奶

珍珠家里无一件值钱家具,但珍珠仔细规划,让你觉得这个家并不穷。

到处是看似随心实则用心的一幅画,一只古远花架重新图漆,一丛丛紫竹,成为厨房与阳台的天然屏障,让阳台成为奶奶晒太阳的小花园,一株株蝴蝶兰、跳舞兰静然怒放,富贵竹一捧捧停驻墙角。

陈雷眼含笑意说,你这样一个能手,帮我也布置一下家里吧,现在真是大而无当。

珍珠笑,我家是世外桃园,你家里满是金银珠宝,怎当得世外仙林之称,使劲花银子的事哪里还用帮忙,尽着叉贵又大又重的买就好了。

陈雷说,你倒是骂人不带一个脏字的。

珍珠笑,不再接话。

珍珠扎上围裙做饭,陈雷奶奶阳台聊天,与珍珠又近便又听得到他们说话。

珍珠奶奶慈眉善目,举止徐缓,陈雷与老人聊家常。

细体味奶奶将对珍珠的疼惜都放在心坎脸上,而珍珠更如一株含苞的桃花,临风摇曳。

陈雷心里叹,将所有风霜刀剑,都转化成一苞甜蜜,靠的是什么?这样的疑问问不出口,勉强问出,以珍珠心性,亦不会正面作答。

珍珠做了凉拌毛豆、清水鲫鱼汤、鸡丁茄子、西芹虾段、上汤芦笋。

三人坐定,给奶奶倒了一小杯活血泡酒,给陈雷自己各倒上一杯酸奶,摘下围裙说,比较素,但挺好吃的,来吧,我们开饭吧。

吃饭中间,帮奶奶一点一点摘鲫鱼刺,盛了小半碗米饭。

奶奶细碎说什么,珍珠都笑眯眯地应。

奶奶像苍桑尽朽的小船,停泊在珍珠的港湾,幸福安宁。

饭后,陈雷珍珠拾碗筷,偷偷对她说,和你一起吃饭,就像和家人坐在一起。

珍珠头亦不回一下,继续刷碗,只带笑意说,那你也太没见识了。

陈雷待要问下去,却无法再开口接话。

吃过饭,珍珠奶奶梳头聊天,怕存住食不消化,然后给奶奶开了电视,一起看一个100多集的韩剧。

奶奶怕是没受过多少教育,有些看不懂的地方便问,珍珠就给一点点讲,又分析又评论。

陈雷只坐在边上喝茶,有些插不上言。

一会珍珠便对奶奶说,奶奶,陈总要走了,天晚了,人家还有很多事。

奶奶便不停感谢的道别。

珍珠亦只送到门口,陈雷只得笑笑告别。

珍珠跟上一句,原应该送您。

但天晚了,放奶奶一人在家不太好,您路上多小心吧。

陈雷回程,将车速加大,放最猛烈的音乐,眼前晃动的亦是珍珠居家做饭时的清爽温暖。

女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曾经的露水恩情,陈雷都知身边经过女子的需求,一个爱钱的女子不聪明的地方,在于要的不是钱,而是控制权,那岂是一个事业成功男人愿意交出的权柄,故多半钱无几个,反目成仇,饭碗并不长久。

陈雷自己,如果珍珠愿意,你愿意娶这个女子吗?陈雷犹豫了,他不知如何做,可以控制那未来。

陈雷故意拖延了几天方电话珍珠

她正在逛街,陈雷笑说,那我去找你吧,反正我亦无事。

珍珠趴在首饰柜台一样样细看。

陈雷说,送你几样吧。

珍珠抬头看看他笑,好大方啊。

陈雷说,你值。

珍珠笑,这些不过是石头与矿物质,它们不值,还是收好你的钱。

珍珠看过首饰珠宝再去看箱包。

然后笑眯眯地回头对陈雷说,这位大哥,看你这么辛苦远道而来,妹子我请你吃饭如何?陈雷笑,你有钱?珍珠亦笑,不认识你之前,我们没活着?认识你之后,没从你身上赚到钱不成?陈雷说,我倒是很怀念在你家吃的那顿饭。

珍珠笑,我一辈就会做那五道菜,你都吃过了,已得了真经不必再惦记了。

珍珠陈雷到一家清雅的日餐馆,人不多,择了一个被竹篱隔开的幽静之处。

陈雷说,日餐是最贵的,你发财了不成。

珍珠笑答,认识你就是发财啊,日餐讲求清心寡欲,形式之美,不动尘心。

陈雷看住珍珠珍珠自如落座,轻抬眉骨笑,怕了不成?陈雷开怀一笑亦落座。

珍珠给他讲上大学时的趣事,女孩子童心无邪的糗事,男生幼稚的追求行为。

陈雷一边饮得清酒,一边问,你上大学怎么恋爱?珍珠说,没资格恋爱,活着是每一分每一秒的事,就是打工、读书,青春就这么过了,不过现在想想,也是一种标新立异的活法不是。

陈雷问,那在上海时呢?珍珠笑说。

一个喜欢的男孩子,又高又帅,又有才华,但他要找一个上海当地女孩,要走仕途,要稳定又能提携他的大后方,我岂是备选人?陈雷说,那岂不是伤心往事。

珍珠笑,不是伤心吧,当时觉得遗憾,现在觉得他有权选择自己任何形式的人生,所以伤心也罢幸福也罢,都应该是他的心情,我只是没遇对人罢了。

陈雷再问,邢现在哪?珍珠答,也没有太多感想,我得养家,奶奶养老送终是我的责任。

我最近无意中接触当地一个地产服装品牌,想涉足配饰,我现在光给企业设计VI或宣传画,觉得没挑战了,想进入橱窗设计和配饰设计

陈雷说,那你怎么开始呢?珍珠低头说,不知,没资本没关系。

想不出什么法子,现在就紧着公关那家服装公司,希望能签下这一设计单,算是块敲门砖。

陈雷问,留在上海是不是更易活一些?珍珠笑,我没的选择。

陈雷帮她做了那家服装厂的关系,珍珠揽了单,并联络一家国有商场签给珍珠橱窗设计珍珠找了保姆安顿了奶奶启程去香港学习橱窗设计陈雷随后跟了去。

珍珠像放飞的小鸟流连在每一个品牌里,细细体味那细微处的精巧用心。

陈雷看见珍珠的单纯亦放了心,更加宠她,带着她疯逛购物。

珍珠笑,穷人家孩子真是过不了金钱这一关,你给我花的这些钱,大概够买我好几个来回了吧。

陈雷试探地问,真的可以买动你吗?那这些钱还算有点价值。

珍珠调皮一笑答,只卖艺不卖身。

在香港时,两人住隔壁,互不相扰,夜里陈雷曾去敲珍珠门,珍珠无声无息不应。

隔天相见,两人自如相见,前尘往事都不提及。

陈雷曾试探性地讲起他的前妻或有染的女子珍珠总是巧妙叉开,不伤面子亦觉合理转到另外话题,陈雷亦不再提及。

从香港返程,珍珠沉沉睡去,陈雷给她加盖一条薄毯,轻轻亲吻她,珍珠想来是醒了,但未动声色,仍闭着眼睛再度睡去。

陈雷望着珍珠的侧影,不禁想,如果生在富贵人家,将是怎样娇宠自矜的女子珍珠像细细巧巧的琉璃,天生绝幻美色,靠近握于手中,只觉微凉,所有精美都蕴藏其中,得见却不得盈握。

回来,陈雷自己的大厦里拨给珍珠一间大办公室,配给她一个内勤,将她的旷竹设计室,注册成法人实体,又招了一个设计,以企业VI设计橱窗设计、配饰设计为营业范围,并注册了“旷”这个饰品品牌。

珍珠脱下职业装,换上自己的便装,开始设计生涯,陈雷珍珠家小区租了一间房,精装之后进住,珍珠一手操办了装修布置,在门楣上挂一小块木质风铃“一叶扁舟”。

陈雷所送之物尽数搬入这间房子,每天夜里待奶奶睡下后,短暂在此停留,有时给陈雷做点吃的,有时是一起看电视,有时陪陈雷一起喝茶,有时一起散步。

有时什么也不做,相拥着在阳台夜色

陈雷说,要不接奶奶来,或者我搬入你家如何?珍珠笑,老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才安心,况且她年岁大了,怕是看不惯我们这样。

陈雷从后揽住珍珠,将下巴颏抵住珍珠柔软的头发,说,总觉遇你太晚,如果时光倒流15年,那时 遇你有多好,不必浪费太多人生。

珍珠无声微笑,15年前珍珠妹妹才16岁,你是诱奸未成年少女。

不工作的时间,珍珠便陪陈雷陈雷将她带出时,亦以女友身份相称,珍珠并不缩在陈雷身后,主动与各色人等拉关系找业务,圆滑讨巧。

陈雷笑说,你个鬼丫头。

珍珠笑答,穷人家孩子活命第一,况且遇你这么个大财主,就借机多存点口粮,以备荒年不时之需。

陈雷疼爱地摸摸珍珠的头。

珍珠奶奶看了爸爸,多年监狱生涯,爸爸形销骨立,母子相见,爸爸与奶奶都早已痛哭无泪,珍珠只是来看他,并无更多表情。

珍珠开始给爸爸交伙食费,亦通过陈雷的关系,关照了爸爸,不会再受冤枉气。

陈雷珍珠,亡者已逝,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珍珠不做声,她的妈妈与妹妹岂能白死,对父亲已不是原谅,只因他生了她,她不能养活自己时,也许尚可不管,现在有能力管,是孝道所在,她便不能不管。

只是,父亲如母亲一样,如扎在自己心口的两把刀,哪把都拔不得,只能暗自待血尽。

奶奶回得家来,睡梦中过世,安详稳重。

珍珠安葬了奶奶,一块墓地中,有奶奶、妈妈、妹妹,亦给自己留了一小块地。

珍珠奶奶一小包骨灰包了,送给父亲留在身边,只按月给父亲交伙食费,亦送些零用钱、烟、小食品,但不再见父亲

陈雷说,你只这一个亲人了,何苦?珍珠第一次红了眼圈,你知一个母亲每天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外偷吃,独力拉扯两个孩子的艰辛吗?你知她最后亦走向偷吃是什么心情?最后被自己的丈夫斩杀在自己家中,她的灵魂何处安放?我的妈妈、妹妹与我,已经不是原谅不原谅,他即使今天再忏悔,他能还给我妈妈我妹妹生命吗?他从不曾爱过,如今只忏悔,便可一切过去吗?陈雷默然,这是第一次见珍珠泪湿,不能原谅不能释怀。

珍珠去了奶奶的小乡村,将房产变卖,给父亲立了一个账户,将钱存入,虽不多,但毕竟是父亲的母亲留给他的,这是世间惟一还能接受容纳他的亲人。

陈雷珍珠说,搬入我家中如何?珍珠笑,不答。

陈雷再说,那见见我父亲如何?珍珠亦不答。

陈雷不再追问,日子如常过下去。

陈雷后悔未将珍珠早日带回家,从未向珍珠提及结婚。

如今自己年龄亦大,也该有一个家了。

珍珠虽背景不好,但她伴自己这一年多,亦给了他不能替代的温情。

陈雷出差北京开会,回来后,珍珠已关了设计室,转道香港去了巴黎,在与陈雷共同短暂居住的小房内留下一封信:   陈雷:   无法用别的方式与你道别,亦不能不道别。

15岁艰难为生,17年来,只体味4个字,世态炎凉。

我本无意依靠你,但我还是依靠了。

你给了我自己无法企及的事业高度,让我亦和你学习为商之道。

你于我有恩,我欠你。

我亦曾想过要跟随你,伴着你就此老去,不问是否热爱,但你未将信任放手,我用身体、光阴与你交换,于此我于你无欠。

我们像两个甜蜜又友爱的恋人,下一盘生死对决的棋。

我看到你的无情,亦如看见自己的冷酷。

你给我良多,但我不爱商人,用身体与你交换,已卑下,却不想再用灵魂与你交易后半生。

我知你多番衡量后,稍动了婚娶之心,但我不想成为阔太太,那样寂灭的生活会毁灭我。

以后也许再不会懂得爱情滋味,但至少离开你,身与心还懂得自由。

你给予的东西,我都留在这里,我知你留下亦无用,我只是想走得干净一点。

我不爱你的钱,我爱你的权,它成全我,亦毁灭我。

为你悲哀,亦为自己悲哀,就此告别吧,感谢曾给予的一切,此生珍重。

陈雷看毕,停滞良久,大怒拍碎茶几,大骂,你知道什么叫爱情?然后再大声喊,什么时代了,你几岁了,还要爱情?茶水溢出,混同着血,从断裂的茶几边缘,一滴一滴滑落。

每一滴,都像一生,看似隆重繁华,实则完全没有重量与意义地落下,瞬间粉碎。

(完)      (编辑・俞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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