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广》:汉水恋歌

摘要:《汉广》是中国文学史上一篇著名的恋歌,写的是男子隔水相望天仙般游女而思慕的情怀。从诗的角度看,这是一篇发生在汉水边上的恋歌,歌是由男子唱出的。从经的角度分析,这是一篇典型的发乎情止乎礼义的诗歌。

关键词:《汉广恋歌 游水 汉江 婚恋。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秫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这是中国文学史上一篇著名的恋歌,写的是男子隔水相望天仙般游女而思慕的情怀。他想得到她,然而眼前浩浩的汉水却无法逾越,而且是无论游泳还是用木筏,都不能渡过。明人金九畴有诗云:“汉水洋洋江水悠,渣滓涤尽见清流。刘郎纵有相逢意,争奈天仙不可求。”一望可知其意境源自《汉广》。近期在网上还看到有以《南有乔木》及《南方有乔木》为名的小说与电视剧,其对文学创作的影响,于此也可见一斑。这篇名作虽广传人口,却也留下了谜团。比如,为什么汉江“不可方思”?“游女”是人还是仙?“刈楚”“刈蒌”是什么意思?……都是有待解决的问题。

游女水上女神。

诗的开首是一个巧妙的比喻:乔木因为高大,树枝上竦,树荫既少又远离树株,因此在树下不能乘荫纳凉。游女不可求,正与此相似。如果说“游女”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完全可以找媒婆上门说亲,为什么却说“不可求”?“游女”究竟指的是谁?根据对诗的不同理解,出现了六种不同的观点:

一、出游之女说。《毛诗》“汉上游女”,当指此。孔颖达所谓“出游之事”,朱熹所谓“江汉之俗其女好游,汉魏以后犹然。如《大堤》之曲可见也”,皆指出游的女郎。

二、汉神说。《文选·琴赋》注:“薛君曰:游女,汉神也。言汉神时见,不可求而得之。《列仙传》曰:游女汉水神。郑大夫交甫于漢皋见之,聘之橘柚。”《文选·江赋》注引《韩诗内传》曰:“郑交甫遵彼汉皋台下,遇二女,与言,曰:愿请子之佩。二女与交甫,交甫受而怀之,超然而去。十步循探之,即亡矣。回顾二女,亦即亡矣。”王先谦以为此《鲁诗》与《韩诗》说。

三、渡水女说。夏忻《读诗札记》曰:“《淮南子》‘游川水’注云:‘游,渡也。’《左氏庄十八年传》阎敖游涌而逸,谓渡涌水而走也。汉有游女,谓汉之上有渡水之女也。此女子乘舟渡水,端庄静一,人望见之,而知其不可求也。”。

四、浮行水上之女说。此说为闻一多所创,其《诗经新义》曰:“游女既为水神,则游之义当为浮行水上,如《洛神赋》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之类。”。

五、游泳之女说。皆川愿《诗经绎解》云:“游女,游泳于水上之女也。”。

六、女魃服说。申绰《诗次故》曰:“《说文》:魃,鬼服也。一日小儿鬼。引《韩诗传》曰:郑交甫逢二女,魃服。盖《韩诗》以此为悦人之辞,而以其人比汉神之难见,又引郑交甫以实汉神之事。非真求汉神也。”。

诸说中,以《毛诗》说最近情理,因此后来从之者甚多。最让今人难以接受的是《三家诗》的神女之说。不过三家之说,看似离谱,却有传说做根据,这我们便不能忽略了。

其实齐、韩、鲁之说,触及一个深邃的问题。在文献中我们看到,水上女神多为原始性隔离女性的幻影。据文化人类学的研究,在人类社会的初期,世界上大多数民族都实行过两性禁忌与性隔离制度。这种制度主要是为避免狩猎集团内部为争夺女性而发生纠纷产生的。因为原始人类在极端低下的生产力条件下,主要是靠着自然群体的团结合作与强大的自然对抗而生存的。但争夺女性的纠纷却涣散着生产过程中人们精神的专注与协作,严重地影响着狩猎生产,而导致集团食物紧缺,以致威胁到集团的生存。在北京周口店山洞发现的猿人几乎所有的颅骨,都有被打致死的迹象。根据在世界各地发现的同类现象,美国著名人类学家F·魏敦瑞作出了“同伙相残死亡”的结论。人类学家们认为,虽然不能把这一切冲突都归于争夺女人,但有理由认为,许多冲突的根由是在性本能行为上。为了群体的生存,于是产生了季节的性禁忌(参见蔡俊生:《人类社会的形成和原始社会形态·性禁忌和原初公社中的两性关系形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苏]谢苗诺夫:《婚姻和家庭的起源·从乱婚到两合氏族群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即在生产过中禁止发生任何两性间的交往与接触,遂而出现了两性隔离制度。

这种男女隔离制度,并没有随着狩猎时代的过去而消失,相反由于这一原始经验的无数次重复,凝定成了顽固的礼俗,以种种形式出现在了后世的礼俗禁忌之中。在中国上古神话传说中,便存下了大量性隔离的信息。如《山海经》有:

又东南一百五十里,日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是常游江渊。交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

(《中山经》)。

女祭女戚在其北,居两水间。戚操鱼鳝,祭操俎。

(《海外西经》)。

女子国在巫成北,两女子居,水周之(郭璞注:有黄池,妇人入浴,出即怀妊矣。若生男子,三岁辄死)。

(《海外西经》)。

舜妻登比氏,生宵明、烛光,处河大泽。二女之灵能照此所方百里。一日登北氏。

(《海外西经》)。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

子名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大荒南经》)。

我们可以看看它们的共同特点,一是这些地方只有女人,没有男人。《大荒南经》一条虽提到羲和是帝俊之妻,但显然是衍文,是后人的注释衍入的。二是这些女性的住地或是“水周之”,或在两水之间,或在河洲,总之都在水中。特别是“女子国”一条,这两个特点最为明显。而且国名又叫“女子国”,故而特别为研究者所注意。在中国其他古籍如《后汉书·东夷列传》《南史·东夷传》、周致中《异域志》、陆次云《八紘荒史》等中,都有关于女国的记载。西方及日本也有关于“女儿国”的传说。从《山海经》的记载中,我们还可以看到这是中原一带的一种习俗。“女子国”据郭璞注,其地有黄池。《左传·哀公十三年》说:“公会单平公、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国语·吴语》亦云:“以会晋公午于黄池。”《读史方舆纪要》卷四十七云:“黄池在河南开封府封丘县西南七里,东西广三里。《史记》韩昭侯二年,宋取我黄池,即此。”舜之二女所处的“河大泽”,《淮南子·地形训》作“在河洲”,这大概指的是黄河水溢出形成的大泽,二女处在大泽中的一个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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