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皮在线看 [脱鬼皮]

掘坟挖墓盗取殉葬财物称为“盗墓”,而只盗窃死尸所穿衣物,四川民间称为“脱鬼皮”。

古往今来,“盗墓”之事常有,而“脱鬼皮”却不多见。

今天所摆“脱鬼皮”的龙门阵,就发生在50多年前四川盆地西南边陲的洪雅县柳江古镇。

话说1949年底,中国人民解放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挺进大西南,12月份解放了川康边境洪雅县城。

1950年1月11日,距离柳江镇60华里的高庙镇发生了叛匪李玉光残酷杀害解放军工作队指导员赵银忠及战士等7人的血案,紧接着在柳江破获了以何忠烈为首的叛乱集团,他们残酷杀害帮助工作队征粮的贫苦农民,还企图暗杀中共洪雅县委书记郭岚、县清匪委员会主任董旭等领导,组织武装叛乱……反动势力的垂死挣扎,必然遭到新生红色政权的坚决镇压。

1951年5月,匪首李玉光在洪雅城关被公审枪决,随之而来的清匪反霸运动,一批批敌视红色政权的匪首、恶霸被推上刑场。

1951年冬的某日,天气阴冷异常,北风刮得人寒彻肺腑,柳江镇边杨村河的河心岛道子坝上人山人海,正在召开公审大会。

由几张方桌搭成的简易审判台的后面,端坐着县、区、乡三级领导,审判台右侧受害苦主正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罪犯的罪行。

审判台下站着10名五花大绑的死刑犯。

会场上挤满了来自各乡的农会会员,他们手持写满标语的三角小彩旗,配合台上控诉,适时高喊“血债血还,坚决要求枪决恶霸×××”或“坚决镇压反革命,强烈要求枪毙匪首×××”之类的口号,会场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会场内外戒备森严,审判台两侧站立着荷枪实弹的民兵,会场周围有武装民兵站岗、巡逻,以防阶级敌人破坏捣乱。

俗话说“人有人不同,花有几样红”。

蜂拥去道子坝看热闹者,各自目的不同、心情也各异。

多数人是图热闹、看稀奇而去;受过欺压迫害的人,则抱着“多年冤屈终得伸,且看恶人怎下场”的心情赴会;同人犯沾亲带故或关系密切者,则忐忑不安,躲躲闪闪地去会场打探消息;还有两位家有痨症病人,从跑滩游医处得到“秘方”,准备去抢“敲沙罐”(枪击犯人头部的处决方式)犯人的脑髓回家作“药引子”治病的求药者;更有两位特殊人物――马烟灰和田烟枪,则怀着见不得人的目的,去道子坝物色“脱鬼皮”对象。

烟灰、田烟枪柳江镇的两个鸦片烟鬼,也是镇上的两条烂龙,马、田两家原本都是殷实人家,无奈两人吃喝嫖赌抽样样皆能,父母被气死没几年,家财就被糟蹋得一干二净,穷得叮当响。

原来的恶习吃喝嫖赌不治而戒,唯独抽鸦片毒瘾如影随形,抛不掉、戒不了。

每逢毒瘾发作,四肢无力,鼻涕长流,骨髓里如有千万蚂蚁噬咬,感觉生不如死;过足烟瘾就飘飘欲仙,浑身通泰。

为了弄钱过烟瘾,他俩编方打条,什么缺德事都干。

身世相似、德性相同,镇上人说他俩是“城隍庙的鼓槌――一对”,送给他们“烟灰”、“烟枪”绰号,久而久之竟忘其大名。

柳江临近解放前夕,两人已被鸦片烟毒折磨得形同枯槁,满脸土灰,一身皮包骨头,说话有精没神,走路偏偏倒倒。

1950至1951年洪雅解放初期,建立和巩固新生红色政权是当务之急,人民政府集中力量进行减租、退押、征粮、土改和清匪、反霸等项工作,还腾不出手来割除旧社会残留的吸毒恶瘤,暂时没有取缔镇上的烟馆,这些烟鬼们还能吞云吐雾几天。

柳江召开公审大会的前一天,消息就到处传开了。

烟灰一听到枪毙的人中,有号称柳江最富的张姓家族掌门人张老太爷时,不禁心花怒放,认为发横财的机会到了。

次日早饭后,他不顾天寒地冻,披件长衫子,勾腰驼背地提个烘笼子(四川民间的取暖器,用竹篾编成,内置瓦钵存放木炭加热)梭进会场,挤到审判台前方左侧去“观火色”,一一察看待决人犯的穿戴。

烟灰是天生近视眼,三丈以外的东西就看不清楚了,在他视线内看得真切的几个死囚,衣裳裤儿都脏兮兮的,没穿啥值钱衣物,唯独张老太爷穿的黑缎裤子新崭崭的特别显眼。

他在烟榻上曾听烟哥们吹过:张家从省会成都花大价钱买回一条黑缎子“鸭绒裤”孝敬老太爷,此裤又轻又薄还不沾灰尘,特别保暖,对治疗老寒腿有奇效。

今天见到这条裤子,果然不同凡响。

与此同时,田烟枪也提个烘笼子,在审判台前的另一侧“观火色”,他看中了死囚吴舵把子身上穿的貂皮袄。

大会开了约一个小时,几名受害苦主控诉完囚犯的罪行后,区长宣读10名囚犯的罪状和执行死刑的判决,民兵给吓得半死的囚犯插上“死刑标子”(一块长约3尺,宽约3寸,顶端呈三角形的竹片,上写死囚名字,并用朱笔打了红叉),然后架到审判台后的河边行刑。

一阵沉闷的枪声响后,罪犯血污沙洲、尸横河滩。

找人脑髓作“药引子”的两位农二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第一时间扑向死尸,挖了两砣还在冒热气的带血脑髓,冲出人群,跑得无影无踪。

看热闹的人群,走了一批又来一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尸体转悠……马烟灰和田烟枪混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竭力挤到尸体前,察看张老太爷和吴舵把子陈尸的确切位置。

当晚月黑风高,马烟灰晚饭后梭去大烟馆吞云吐雾过足鸦片烟瘾,在烟榻上直泡到二更时分才遛出来,高一脚低一脚地摸黑走向道子坝。

因白天已踩好点,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张老太爷的尸体,当他摸到死尸下身穿的缎面鸭绒裤,手感又柔又软时,心中激动不已,蹲在尸体旁边动手解死尸的裤带。

无奈裤带打的是死结,好不容易才解开。

他休息片刻,便开始“脱鬼皮”,两手拽着两条裤脚,用劲向下拉裤子,捣鼓了半个时辰才把鸭绒裤脱下来,经过一番劳累,他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粗气,绷紧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当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沉呻吟:“好冷哟!”吓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嗵!”的一声跌坐地上,冒着胆子窥视前方。

此时天色转好,浓密的云层大部被吹散,天边透出微弱月光,影影绰绰看到一丈开外立着一条黑影,像是具直立的死尸

当黑影腰向前一弯一伸时,地上的一具尸体突然直起身来……马烟灰吓得魂不附体,低声求告:“诸位大爷、大伯,不是我打死你们的,别,别害我……”对面飘来一个细如蚊鸣,却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你脱了我的裤子,该当何罪?”马烟灰浑身战抖不已,小便失禁尿了一裤子,跪在地上不停叩头求饶:“张老太爷!我是鸦片烟瘾发登了没钱抽烟,才编方打条脱你的鸭绒裤子

大人不记小人过,你饶过我吧!……”   “马烟灰!你龟儿子鬼哭神嚎啥子嘛!你要想招民兵来抓我两个的现行才安逸嗦!”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马烟灰才从恐怖中清醒过来,战抖着说:“你,你是田烟枪!到这儿干啥子嘛?差点把我吓死了。

”   “你没看见我也在‘脱鬼皮’呀!脱吴舵把子的貂皮袄子,比你脱张老太爷的裤儿难多了。

我要用绳子套住他的颈项,把他拉来站起,才脱得下来。

马老弟,过来帮一下忙,我已把皮袄的扣子解开了,你从死鬼的背后把皮袄拽下来,明天哥子请你烧两颗烟泡子……”   次日在烟馆榻上,马烟灰、田烟枪相对而卧,边吞云吐雾边说聊斋。

“田烟枪,你龟儿子太不落教(川西方言:朋友间不讲交情),昨晚差点把我吓死了。

你去‘脱鬼皮’,该给我打声招呼嘛。

”马烟灰边吸边数落烟友的不是。

烟枪吐了口烟子,反唇相讥道:“你龟儿子比老子更不落教。

你去‘脱鬼皮’也没给老子打过招呼嘛。

昨天看见你在道子坝转悠,就知道你晚上要干啥。

昨晚上哥子原本是给你涮坛子(四川方言,开玩笑之意),没想到你龟儿子胆子比兔子小,竟吓得屁滚尿流。

”   1952年8月,洪雅县城枪毙了贩卖鸦片烟的大毒枭贾清河,打响了全县禁鸦片烟毒运动的信号枪。

城镇以居民组为单位,对吸毒贩毒人员广泛摸底排队,抓捕贩毒惯犯,对吸毒人员集中强制戒毒。

烟灰、田烟枪被送进临时组建的“柳江场镇戒毒所”,强制戒毒一个月,戒掉了折磨他们半辈子的鸦片烟毒瘾

经过一段时间调理,两人终于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戒毒期间,吸毒人员现身说法交代毒瘾发作时所干的坏事,控诉吸毒的危害性,马、田二人“脱鬼皮”的事得以公开,成了柳江老一辈人茶余饭后的龙门阵。

(压题图:《三百六十行大观》贺友直图)   (责编 磊 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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