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个人的结局一幅古画
一 毕业论文网 清欢在街口开了一家颜料店,有矿石颜料,还有植物颜料,总之在这里能买到画国画需要的各种颜料。
林子安是清欢的常客,经常来买一些朱砂,花青,或者藤黄一类的颜料。
他是清欢不多的固定客户,高且瘦,喜欢穿白衣,总是在雨天来买颜料,沾着一身雨气,有种清新的冷冽。
眼里有隐隐的怅然。
那天,雨下得太大,清欢封好了他要的颜料,想了想,又用一个塑料袋包好才递给他。
林子安笑笑,那种笑容柔化了他脸上的线条。
于是,清欢说,要不,等一会儿再走。
不等他回答,她又急急地补充,我沏了普洱茶。
林子安就坐到了她面前。
放到他手里的茶,玫瑰红色的茶汤,氤氲着一层热气,喝一口,醇厚的香气在唇齿间流转。
雨很快停了,林子安刚好喝完茶,热茶的温度,从味蕾温暖到他心底。
他抬起头来,对清欢微微一笑。
一杯茶换得他如此明澈的笑,清欢有些恍惚,心里无端的湿软。
他们曾经生死相依,现在却如同隔着一条铁马冰河,谁也渡不到对面。
尽管裴童后来解释说,那碰巧只是女客户的生日,买串项链讨好一下那个半老徐娘。
但清欢对这种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等待,先是无奈,然后是恐慌,到后来,就变成了倦怠,带着一丝绝望的倦怠。
他们相恋了7年。
裴童学的建筑设计,先是在房地产公司做设计,后来拉一帮队伍,从小包工头,渐渐有了自己的地产公司。
规模不大,但也算颇有成就。
她根本不用开那个生意冷清的颜料店。
他说,这个年代,真正的艺术家都吃不上饭了,谁还画画呀?他说得没错,清欢想起了林子安,想起了他烟灰色毛衣上那根细长的线头。
所以,他会用到古代作画用的很多颜料。
修复古画是一个复杂而繁琐的工作,不仅要画技好,还要有丰富的鉴赏经验与艺术知识。
用林子安的话说,要了解画画的人当时的心情,揣摩透了他们的情感,才能动手。
说完这些,他自嘲地对清欢说,或许你不感兴趣,我又卖弄了。
清欢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其实早是行业内知名的古画修复专家。
清欢挂了电话出来,子安还在店里,他问,男朋友的电话? 清欢愣了愣才说,算是吧。
她是真不能确定。
今天的裴童,与在大学里足球场上挥汗如雨,进一个球,就冲她挥手欢笑的男生已经太遥远;当然更不是在樱花树下,装睡着的傻小子了。
他对清欢承诺了很多的幸福,包括一个盛大的婚礼,一间透明的玻璃花房,一个圆满到完美的人生。
清欢是爱过他的。
那些岁月里共同的承担,他们租住过地下室。
在她生日请她吃喜欢的水煮鱼,告诉清欢他找到工作了,却在深夜里独自吸烟,整夜不眠。
第二天,他拿回来一叠钱,说是预支的工资。
他们为此兴奋了好长时间。
只是,清欢替他洗衣服时翻到了一张有偿献血的单据。
清欢的泪啪嗒啪嗒地落到了纸上,心里却盛开了大片大片的花朵。
那时,他们紧紧相拥,彼此就是对方的唯一。
谁能想到他们今天的样子?清欢与他一个月见不上一面,耳边总能听到各种关于他的艳遇版本。
于是,他们渐行渐远渐无书。
联络开始从一周一次,到一月一次,最长的时候,两个月没见面。
然而,裴童会笃定地说,等我,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娶你。
清欢觉得讽刺,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何来一定要风风光光?她猜想,在他心里一定有其他的姹紫嫣红,让他下不了决心。
但他也是善良的人,终究还是无法把分手的话说出口。
有时,善良反而是更残忍的伤害。
清欢给林子安讲起自己跟裴童的故事,临了感叹,原来,爱情真是会老的。
那天裴童意外地早回家,甚至做了清欢喜欢的饭菜,难得来画廊接她。
清欢听着CD,听着裴童讲一些笑话,感觉到旧时光一寸寸地塞满了心。
她想,裴童是不是要送给她戒指?在那个时刻,她是该爽快答应,还是小小地作弄一下他? 他们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有了一个香艳的沐浴之后,相拥进了卧室。
激情过后,清欢才知道,一切不过是幸福的回光返照。
金融危机影响了裴童的生意,房子卖不出去,资金紧张,他看中了另一个项目,现在,他要把这套房子卖了,再去投资。
清欢的心冷了。
她不是介意他卖房子,而是介意他的方式,介意他们之间的疏离感。
她什么都没说,只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每寸肌肤,都让她有羞耻感。
她默默地穿上衣服,把房产证给了他。
裴童拉住她,满脸惭愧与热切,她用手遮住了他的嘴,摇摇头,我累了。
我相信,你也累了。
这么多年,相同的理由,同样的借口,难为你了。
说完,她走出卧室关了门。
她想,他们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他们都清楚地从彼此眼睛里看到陌生,看到疲惫,看到万水千山的距离。
刚进门,她就呆了,她看到了幅画。
画上的女子,穿着大红的喜服,发丝飞扬,身后是大片浓烈的向日葵。
她想要的浪漫,女人一生的美丽,全在画里。
林子安有些局促地说,送给你的,喜欢吗?我也许要离开这里了,这就当你将来的结婚礼物吧。
清欢转移话题,你要去哪里? 林子安突然狡黠一笑,开个玩笑,我哪里都不去。
清欢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林子安有些束手无策,他抱着她的肩,激动而认真地说,一份总需要等待的爱情,或许已经不是爱情了。
你这样做,不是坚持,而是殉葬。
有朋友结婚请林子安帮忙布置婚房,采购结婚用品时,清欢一同去了。
他指着一对接吻的瓷娃娃说,这个好不好?清欢说好,然后林子安笑着说,那就这个吧。
过路口时,林子安抓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脱。
是裴童,他问她,现在他一无所有,她还要跟他结婚吗?清欢说,好。
然后,她就轻轻地放开了林子安的手。
五 两个月以后,在清欢举行婚礼前,某天早晨,她收到快递送过来的一幅画。
看着画中人,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老了。
她知道,这是林子安的告别。
裴童急功近利选择了炒得炙手可热的古玩生意。
裴童用了最后一点卖房款,淘到了一张郑板桥的《竹石图》,脱手就能赚好几倍。
照片里的素颜女子,一缕头发柔顺地垂下来,笑容恬淡。
注意到他的眼神,裴童索性让他看,说我太太,很动人吧? 林子安不置可否。
只说这幅画修复难度不大,两个月后就可以来取。
他说,这幅画,颇能体现郑板桥的林下之风,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裴童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一边等着林子安的消息,一边联系买家。
只是,每次都不凑巧,买家们来看画时,都因为林子安的修复进度作罢。
林子安告诉他,自己工作时,是不能有任何打扰的。
他的一位朋友看上了,想买下他的画,他愿意不愿意卖? 裴童说,愿意,当然愿意。
卖! 裴童看着那个儒雅的商人拿走了那幅画,紧紧地攥住他递过来的银行卡。
六 裴童用这笔钱买回了房子,郑重地要跟清欢结婚,承诺开一个小型物流公司,给她一个稳妥的未来。
他与清欢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让林子安修复的那张《竹石图》,其实只是一张赝品。
那位买画的商人,也是林子安找人扮的。
那些钱,是他继承的所有遗产。
他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不难想象,如果没有耳濡目染,以他的资历,怎么能成为修复古画的专家? 正如他所料,裴童有了那笔钱,果真就认真地跟清欢筹备婚礼。
婚礼上,清欢喝醉了,躺在床上,被满眼艳丽喜庆的大红刺出汹涌的眼泪,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她想起,林子安画中的新娘,就是穿着这样大红的衣裙笑靥如花。
林子安不会知道,清欢曾经无意间,在他的书桌上看到那封邀请函。
是享誉世界的画廊,请他去那里做古画修复师,还可以让他在巴黎进修他的艺术课程。
清欢看出了林子安的犹豫,她也同样犹豫,这时,裴童打来了电话。
这似乎是3个人最好的结局,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轻轻地松开了他的手。
她不能太自私,也已过了随心所欲的年龄。
爱情与岁月,都不能再重来。
一切都该是原本的样子,那个清冷的雨后黄昏,是他们的开始,也是他们的结束。
编辑:花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