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古与尚古|本尚古勒—古马兹州

看到穿大襟衫的老婆婆,急忙逃走;听到评剧、京剧,赶快转台;国画、铜纸镇、古董皆视为丑物――我也曾是厌古之人,从未想到会进中文系,这里的人大多尚古好古。

“尚友古人”,许多教授的书房挂着相同的字。

坎肩的大圆裙洋装,费雯丽的典雅;可爱的超短迷你裙,崔西的精灵;阿哥哥衫、高跟鞋、手提唱盘,蓝色眼影、好莱坞电影……只要是西洋的、时尚的都以为美。

明明也喜欢书法国画、诗词,也唱京剧,但始终抗拒,硬要穿顶尖时髦的衣装、读顶尖时髦的文章。

一个学长留学美国,行前走遍北京市,一定要找一副美国空军戴的墨绿太阳镜。

真正到欧美,在博物馆看到文征明、倪钻的字画,激动不已。

但那是一种夹杂着错置的文化自尊的复杂情绪。

在美东小镇,一农夫过来跟我们聊天,他说他从未离开美国,也不会讲外国语言,他羡慕我们能到另一个国家去,说另一国的语言。

然而旅行也只是拼命找古迹,非把历史复习一遍不可,什么十五世纪意大利山城,十世纪奈良大佛,公元前的秦俑,埃及金字塔,看完内心空洞如死,宁可读井上靖的《敦煌》、《楼兰》,或者《玫瑰的名字》,那不是历史,而是心灵的乡愁

最突梯的是在葡萄牙博物馆,巨大的中国花瓶、屏风、玉器,品位不佳,像是海盗的宝藏。

码头上亨利王子与哥伦布的塑像好像正要走进海里。

十六世纪他们先到日本,然后抵达中国,他们的“法多”唱着:“黄昏的港边,爱人你何时回返?”听着听着,以为回到家乡,明明是那卡西。

世界已是扁平的,文化也已是扁平

在大城市,人们住类似的大厦,用意大利进口家具,吃日本寿司,开瑞士跑车,听南美音乐,看李安的《断背山》、史匹柏的《艺伎回艺录》,读《哈利・波特》,用华硕计算机。

艾略特说现代人是空心人、稻草人,我们扁平人,上面贴着大头贴,盖满邮戳。

另一种大同世界,罗马帝国。

我们还剩下什么呢?怪不得人人夸大自己,诉说自己,那也是异化的自己,谁能真正看清自己呢?   现在稍稍了解为什么古人与古董可爱,复古尚古正流行:当世界还是凹凸不平,国与国各有传统文化,一物一件样样殊异,哲学家、艺术家各有面目。

看希腊的古陶瓶,人物似会走动;中古世纪的铁甲武士、意大利的彩绘教堂、吉普赛的佛朗明歌,中国的陶瓷与书法,阿拉伯地毯,那儿有我们共同的乡愁

最近看碑帖,手痒想练练字,老想着去买一张大桌子可写字作画,迟迟未行动,因一旦动工,万事皆废。

等闲一点罢,天天对着某大师的草书“文之神妙在于能飞也”鞠躬忏悔,学生每问:“为什么上面写‘父之神经在于能飞也’呢?”我骇然大笑,果然古今。

(作者系江苏省丰县创新外国语学校教师)   题图 / 杨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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