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代价_沉默的代价
张百万因为一次生意被骗,血本无归,张百万不但一文不名,而且债台高筑。
张百万觉得再无回天之力了,他就想到一死了之。
他想,债权户要是知道他已破产,肯定会踏平门槛,那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受罪。
张百万就想趁山雨欲来之前一死了之。
上吊太恐怖,舌头伸得很长,狼狈不堪;投河,他水性好,增加了死亡的难度;农药又不是酒,假如喝了,遭遇医院的灌肠,起死回生,那就前功尽弃了。
还是触电最体面。
张百万实施触电,手脚接上火地线,“噗”地一下,保险丝爆了。
装了漏电保护器,想死,也不那么简单。
亡者姓名:张三,性别:男,年龄:四十岁。
填到死亡原因,两个人犯踌躇了。
他俩商议,就填生病死亡。
堂兄说,还要这个?我们没开。
业务员冷着脸,说,你们没经验吧。
内弟说,哪有这个经验。
堂兄和内弟说,张三不是在医院死亡的,找哪个医院出具证明呢?即使找到熟人,人家也不一定给开,出具假证明,涉及到饭碗呢。
唉,张三身体好好的,三榔头都夯不死,他咋能是病死的呢。
内弟说,什么都有,还能有病啊,如今生病看得起医生吗?医生听说他是张百万,还不知道怎么折腾,百万家产也经不起这检查那进口药的,只好说他是非正常死亡了。
业务员说,那得到当地派出所开证明。
两个人只好先到村里后到派出所,一圈下来,几条烟散光了。
求爹爹拜奶奶,总算张三“生前”有人缘,把死亡证明弄到了手。
现在,可以正式办理火化手续了。
800元。
业务员从玻璃窗后甩过一句话。
800?堂兄说。
这些是基本收费。
业务员说,火化、抬尸、消毒、简易告别、遗体火化包扎布、殡仪服务费。
堂兄点出入张一百元。
内弟插话:哪些内容。
业务员说;具体包括面部整容化妆、刮脸梳头、穿内外衣,换鞋、帽、袜、擦身、缝合整理、特殊遗体整容。
说得内弟不耐烦,问:咋叫特殊遗体整容?没待业务员解释,堂兄把内弟拽到一边,说,张三不是非正常死亡吗,顾名思义,当然就是特殊遗体了。
花700元,值,张三毕竟是有身份的人,活得很风光,死了也不能窝塌,我们不能一烧了之,人家殡仪馆想得周到。
业务员又问:租不租礼厅? 内弟问:啥礼厅?业务员说,要不要举行告别仪式? 内弟和堂兄交换了眼色。
堂兄说,张三生前亲朋好友多,就这一次了,当然得办得排场一些。
内弟一咬牙说,要。
要不要设灵堂?业务员又问。
堂兄说,当然,这还用问。
人死了,又不是小鸡小狗。
业务员说,500元。
内弟说:500元?这么贵! 业务员说,还算便宜的,在市里和省城同样规模,没有一、二千元能拿下来?不信,你们去试试。
那些大殡仪馆,他们当然没有机会光顾,再说,什么都能试,还敢试死亡啊。
一级是一级的水平,业务员的话,他俩当然相信。
花圈、花篮、白花、黑纱要不要? 要。
还有150元。
业务员说。
什么150元?堂兄问。
业务员说道:防腐棺,一天150,你们听清楚了,带几辆车来? 内弟一算,十辆车。
业务员说,50元,停车费。
两个人一合计,三千多块钱了。
七算八算,就是一个大数字了。
不过,该出乎还得出手。
慢着。
业务员说,遗体冷藏费,暂交五天,每小时5元,共计…… 啥?还要冷藏!堂兄惊讶。
亡者不是非正常死亡么?先要冷处理,等待尸检,不查明原因,不明不白烧了,我们负不了这个责任。
现在离大寒还有一个多月,按风俗,骨灰尚不能入土,只能寄存。
寄存有两个厅供你们选择,省钱呢,就寄存到普通厅。
还有一个豪华厅,收费高一些。
我有言在先,存一天,都按一年收费。
内弟急了,说,你们这不是乱收费吗? 业务员说,人都死了,还在乎几个钱,你看看大厅墙上的收费公示栏。
两个人便到公示栏上浏览。
那可是摘自市物价局的红头文件。
内弟说,看来,四千块钱办不了。
堂兄说,后面还有呢,你瞧,委托性服务收费里的摄像、代写挽联、花卉布置、殡仪服务引导费、告别司仪主持费。
堂兄说,还有十二大项。
内弟说,看你,草木皆兵了,那是免费项目。
你瞧,骨灰整理及包装、开水供应、烧纸、垃圾处理、咨询服务都不收费嘛。
看罢收费公示,两个人都无话可说了。
就要付款结账。
业务员停止动作,脸对着窗口,直盯得俩人心里打鼓,莫非,还有什么收费?业务员说,选什么骨灰盒。
呦,差点把这个忘了。
俩人又到骨灰盒柜前东张西望,骨灰盒琳琅满目,价格从300元起步,直到9999元不等。
俩人为选什么骨灰盒争论不休,堂兄说,张三号称是张百万,安身之地不能太差劲。
内弟说,搞那么铺张,也没啥用,还不是埋到土里。
最后,俩人折衷,决定购买6666元的,顺风顺水,一路平安。
交款时,堂兄问:能不能打折,去掉零头?业务员剜了他一眼:我们这里又不是商场,还掰价?弄得堂兄很不好意思。
业务员又说,要不要电子礼炮?现在提倡文明办丧事,不许放鞭炮带响器班子,我们刚买了礼炮,方便丧葬群众。
内弟点头:要,要。
姑爷叱咤风云,不能就那么不声不响走了。
业务员说,那就按国家元首待遇,放二十一响吧。
堂兄和内弟很为张三自豪,告别人间踏上天府之途,鸣二十一响礼炮,那么隆重,也算是死的光荣,死得其所了。
办完手续,二人兴冲冲回家,向张三禀报。
张三说,只花一万二千元,这么便宜,我的一个朋友在省城死了,花了三万多块呢。
堂兄表功说,我们既考虑死者,又考虑生者,只好委屈你,没有拣最豪华的骨灰盒,还望你多多包涵。
张三问:我的归宿处在哪里?内弟一拍脑袋,说,咋把安葬的陵园忘了。
堂兄说,前年,富二爷去世,我们到陵园打听了,价位不等,有一千元的,也有十多万元的。
张三听得不禁黯然。
张三想,家徒四壁,这一万多元开销都得指望死后礼金顶补,那墓地的钱又咋来呢?自己号称张百万,若是办得太寒碜,引起债权人的怀疑,还不一窝风大闹殡堂讨债啊。
吓得张三动摇起死亡的决心了。
内弟看出了张三的疑虑,安慰道:姑爷,你就放心地去吧,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们不会让你丢脸的。
张三还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在遗书上说,假如现在不死,以后,就更死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