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挂件中的吉祥文化
摘要：本文通过分析摆放在汽车中的吉祥物发现，来自于传统的吉祥文化和吉祥物，依然对现代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汽车吉祥物中体现了中国的求吉文化。而且，汽车挂件作为一种新兴的吉祥物，可以明显地反映出吉祥文化的继承和变迁。
吉祥文化来源于人类求吉免灾的普遍心理追求，在各国的文化中都有所体现。然而，我国的吉祥文化更是源远流长，在节俗，婚俗，生育习俗，语言习俗中，形成了各种吉祥物，祈吉风俗，吉祥图案等表征。其中，以吉祥物作为表现方式，在中国吉祥文化中最为常见。
吉祥物是吉祥文化的物化表现。“传统吉祥物是以自然物或人工物作“嘉庆之征”，以寄托对“福善之事”的追求。它是人们在事物固有属性特征的基础上经过着意加工而成，体现了追求美好愿望和理想的吉祥观念，表达出求治、获取对于人有利的一面，抵御、驱除、镇避对人不利的一面的愿望。通过它可以折射出人类求生存、求发展、求幸福的愿望，反映人们趋吉避凶的思想和心理。
由于人们的求吉心理依然存在，因此来自于传统的吉祥文化和吉祥物，依然对现代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汽车挂件作为一种新兴的吉祥物，可以明显地反映出吉祥文化的继承和变迁。因此，笔者对武大校园内的汽车挂件进行了小规模的调查。
在调查的90辆汽车中，有63辆配有吉祥挂件。其中配有多个挂件的有24辆。根据挂件的形式，大致能分为：中国结（大部分挂件都是用中国结作为装饰）、玉石、毛泽东像、葫芦、壁虎、佛教吉祥物（佛像、佛珠以及在寺庙中求得的红缎带）、八卦、招财猫、各种福袋和福牌。
传统的吉祥物包括中国结、玉石、葫芦、佛教吉祥物和八卦等，这些吉祥物从古即有，所带的吉祥含义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把它们照搬到汽车挂件中，体现了吉祥文化的一种传承性质。
1、中国结。
绝大部分的汽车挂件都是以中国结作为装饰。这不仅是出于美观的需要，更是因为中国结中所暗含的吉祥含义。中国结又称“盘长结”，从首到尾是由一根丝线编织而成，意味连绵不绝，源远流长。“中国结来源于结绳记事，渐渐发展为传统装饰中的吉祥图案。通过漫长的历史发展和文化积累，这种吉祥图案不仅依赖于各种载体，还将这种代表人们总体愿望的符号分离出来，用来满足人们日益增强的吉祥愿望。最后采用结绳的方式，用手工编织形成独立的精美艺术品，成为供人们手持，悬挂，摆设和供奉的吉祥信物。”。
2、葫芦。
在调查的车辆中，挂葫芦的车有5辆。葫芦也是一种保佑人们长命的吉祥物。葫芦形似女阴而且多子，是初民生殖崇拜的对象，又因为葫芦谐音“福禄”，所以被赋予吉祥的含义。在节俗文化和民间艺术中，葫芦多作为一种吉祥物，为人们吸纳邪气，祈福祈寿。在汽车挂件中，葫芦延续了传统民俗文化中的吉祥含义，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调查的汽车中，悬挂玉石的汽车有9辆（有些玉石甚至从车窗上垂下，有挡住视线的危险）。从中可以看出，人们对玉石的喜爱是比较普遍的。
这种喜爱自古即有，在玉文化的发展中，儒家起了重要的作用。儒家爱玉，以玉比德。《说文解字》释玉为：“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挈（洁）之方也。”并且把玉与君子联系起来，认为“君子无事，玉不离身”，另外，玉石有“挡灾自碎”等辟邪的功能。传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玉可以为主人挡去劫难。这种对玉的重视，使得以玉作为材质的艺术品、装饰物成为一种常见的吉祥物。汽车挂件也正是对此的延续。
同时，玉石挂件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当驾驶员疲倦时，可以用玉石按摩眼部和脑部，可以减轻劳累。这是玉石汽车挂件的实用功能。
汽车挂件中佛教吉祥物数量众多，而且形式多样。在我调查的汽车中，有佛像4座、佛珠3串，从寺庙中求得红绸带（挂在车镜上或方向盘上）13条。而道教的吉祥物仅限于八卦，有两辆车用这种吉祥物。这说明在祈福避灾方面，佛教的影响力可能比道教更加深远。
二、变异中的吉祥物。
（一）壁虎。
在被调查的汽车中，有10辆汽车的尾部贴了壁虎的图案。壁虎也成为汽车吉祥物之一。
壁虎是我国传统的辟邪物。壁虎因头颈部形似男根，且为卵生，因此对壁虎最初的崇拜为生殖崇拜。后来，民间将壁虎列为五毒之一，在端午、谷雨等节气中，驱除五毒成为民间习俗。民间认为在五月左右，五毒出没之时，应该以各种方法预防五毒之害。在端午、谷雨等五月的节俗中，一般在屋中贴五毒图。民间又在衣饰上绣制五毒，在饼上缀五毒图案，均含驱除之意。有的地方的人们用彩色纸把五毒剪成图像（即剪纸），或贴在门、窗、墙、炕上，或系在儿童的手臂上，以避诸毒。因此，五毒中的壁虎就有了驱邪的意味。
但壁虎从五毒中单列出来，成为汽车吉祥物，不仅是因为它在传统上的驱邪意味，更是因为谐音现象。壁虎谐音“避祸”，有“避开祸患”的意思，这十分迎合驾驶员希望安全驾驶的心理。
壁虎作为辟邪的吉祥物的变异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现代生活的需要。汽车驾驶（特别是私家车驾驶）的危险性程度高，人们躲避车祸的心理十分强烈，因此对吉祥物的需求增大。二是由于现代语音的变化，“壁虎”与“避祸”同音，因此把壁虎从五毒中分离出来，单独成为汽车吉祥物。
（二）福袋。
在被调查的汽车中，饰以福袋的有24辆之多，绣上的字样各异，如“招财进宝”、“出入平安”、“一帆风顺”、“一生平安”、“福”、“宝”等。
福袋在古代往往有实际用途。陈示靓的《岁时广记》引《岁时杂记》提及一种“端五以赤白彩造如囊，以彩线贯之，搐使如花形，”以及另一种“蚌粉铃”：“端五日以蚌粉纳帛中，缀之以绵，若数珠。令小儿带之以吸汗也。”这些随身携带的袋囊，内容几经变化，从吸汗的蚌粉、驱邪的灵符、铜钱，辟虫的雄黄粉，发展成装有香料的香囊，制作也日趋精致，成为端午节特有的民间艺品。
发展到现代的汽车挂件，福袋的制作工艺和内涵简化，没有复杂的内容，也没有复杂的花形，只用简单的汉字表明人们祈福免灾的心理。这反映了吉祥饰物日趋简化的趋势。可能有两点原因：一是现代医疗技术的提高，人们对不可预知的灾病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福袋在生活中祛病的作用消失了，作为汽车挂件，福袋只需要作为一个象征，并不需要有实际的祛病禳灾功能。二是在现代社会中，出现了批量生产。人们往往追求效率，不肯在刺绣、装饰上多下功夫。因此吉祥物渐渐趋于雷同。
另外还有一种福牌，笔者猜测是从传统的腰牌演变而来。与福袋大同小异。
三、外来的吉祥物。
除了中国本土的吉祥物外，汽车挂件中还引进了一些外来的吉祥物。其中，最为常见的是来自邻国日本的招财猫。
招财猫是日本通行的吉祥物，它的出现来源于日本人对于猫的喜爱。在日本境内，招财猫虽然神态大体一致，含义却是大不相同的，它们以不同的颜色、手势、图案和配饰来祈求着不同的好运。
传入中国后，人们并不看重招财猫复杂的图案颜色，而更加关注它的祈福含义，所以细节方面没有日本的复杂，而趋向简单、一致。
与日本人喜爱猫相反，中国传统说法认为：“猫来穷，狗来富。”因此，以招财猫作为汽车挂件吉祥物，体现了人们突破了一些传统思想，对外来吉祥物的借鉴和接受。在借鉴中有一定的改变（简化），以适应中国的国情。
四、造出来的吉祥物。
在传统社会中并没有出现过，最近几十年新造出来的吉祥物是：毛泽东头像。毛泽东头像不仅是汽车挂件吉祥物，而且在某些地方的建屋等大型工程的建造过程中，也充当了吉祥物的角色。
在被调查的汽车中，悬挂毛泽东头像的汽车有5辆。头像的周围往往刻有“出入平安”等祝福语。这说明在民间的吉祥物信仰中，毛泽东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新造出来的神。与前面的玉石、佛像等吉祥物相同，民众相信悬挂毛泽东头像能够为驾驶起到保护作用。
这种新的造神运动，既与中国造神的传统有关，也与一定的历史现实有关。在原始社会中，存在着许多无功利意识的集体造神；在佛教、道教等宗教中，各种宗教为争夺信仰空间，谋求宗教发展而造神；但是，在中国，最具有特色的，还是政治造神。“这种颇具政治功利色彩的造神运动，结合对谶纬神学和民间鬼神故事的特色演义，在两汉社会达到高峰。以神学家董仲舒以及汉代诸帝为关键词，对于帝王、贵族以及显赫的官僚加以神化的努力，往往被整合成颇具伦理政治风格的奇异叙事。”对于毛泽东的神化，根源就在于这种对伟大的政治人物的神化传统。
除此之外，一些现实历史因素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民间对于毛泽东的态度是崇拜远大于批判的。即使是他提出的错误的运动和口号，民间也有自己的理解。在政治运动中，毛泽东发起口号，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民间对于“牛鬼蛇神”的理解，已经远远超出了政治运动中的受害者，而是把它理解为民间信仰中的邪气、鬼怪。认为毛泽东头像能镇得住邪气，就由此而来。
造神还需要一个重要要素——造出来的神是实用，确实起到过一定的保护作用。就是说，在毛泽东头像作为吉祥物的早期，带有这种吉祥物的车确实躲避了一些事故，这样被造出来的新的神才会流行起来（传说在青藏公路有一段特别容易出车祸，但那一段时间，悬挂毛泽东头像的车都没有出事。因此，毛泽东头像才渐渐流行起来）。
总之汽车吉祥物分为传统的吉祥物、变异的吉祥物、外来的吉祥物和造出来的吉祥物。既有对中国传统吉祥物的继承，也有根据现有的社会环境，对传统吉祥物、外来吉祥物的变异，更有近几十年新出现的“新神”。虽然现代的汽车吉祥物的表现形式变化多样，但是，它们都来源于民间聚吉避凶的心理，这与中国传统是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