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

变形记

那是一个沉闷得让人难受的夜晚,吸气、吐气,我真恨不得在自己的胸脯上捶上一顿,以此来使自己稍许舒服一些,可我已经懒得动上一动了。我记得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将窗户稍微开大了一些,可是依旧是那般沉闷,于是我只得躺下,可眼睛却睁着,还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闷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样的夜晚,连楼下的野狗都懒得吠叫了。

“懒虫起床……”童年时买的悟空闹钟又响了,我知道我昨晚终究是睡着了,缘何人睡着的时间总过得这般快呢?我感觉我还远远没有睡够。什么时候才能睡到自然醒呢?我无聊这般想着。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所有教育都始终告诉我不能这般懈怠并坚定不移地鞭策着我,而我的内心事实上始终都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云的。

终于下定决心,勉强挣扎着睁开眼睛,在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我隐隐约约从床头的镜子里看见有一团绿油油、有些小黑点的东西,那是什么?我盖的可是雪白色的羽绒被,难道今天的太阳是绿色的?那到底是什么!视线逐渐清晰,看清楚了,紧随着的是一阵恶心,那,那竟然一条巨大,哦,不,简直无法用“巨大”来形容了,那是一条人形大的青绿色毛毛虫!它竟然蠕动起来,这引起我更大的恶心,几乎就要将昨晚所吃的全部吐了出来。从前我就坚定地认为这世界上没有毛毛虫更令人恶心的生物了,竟然还会有女生喜欢和毛毛虫颇为相似的蚕宝宝,难道名字中带有“宝宝”就一定会令人喜爱么?真是令人费解。

这个早晨真是晦气,从哪来的不速之客,还是快点想办法将它赶走罢,或者实在不行,那就杀了它,对,杀了它,这般恶心的东西,留不得它!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而且已经计划好,我要先起来,然后,然后想法子弄死它。然而,我却突然发现腰部用不上力,这是怎么了。镜子里的它竟然也动了起来,这时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缓缓升起,我努力地、不安地向自己的身体看去,同时我的余光看见镜子里的它竟也努力地向自己的身体看去。而我则看到我的全身都已变成了青绿色,身体的两侧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细脚……那条虫竟然就是我!我感到全身忽而发冷忽而发热,那令人讨厌、要被我弄死的虫竟然就是我自己。“噗……”我还是忍不住将肚子里消化了的、未消化的食物都吐了出来,镜子里那条虫扭动个不停,我就边感到恶心边无休止地呕吐,直到肚子里干干净净,再也没有可以吐出来的,才得到短暂的休息,而我,也已虚脱了一般。

我一动不动地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吐出来的污秽物气味实在难闻,我惊讶于我变成虫以后的嗅觉竟还会觉得这些东西不好闻,同时我也不得不接受我已变成一条毛毛虫的事实。我试着动了动身上数不清的脚,发现我竟然可以轻松地控制它们,这令我原本槽糕透的心情有了一丝小小的兴奋,竟生出了外出走走的想法。

我看见写字台上方的窗户半开着,便打算从那儿出去。我还发现现在我已经可以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自由地爬行了,这并没有令我感到十分吃惊,因为我已经是一条虫了,不可改变的了。想到这,原本还有些兴奋地在天花板上爬着,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我将绿油油的脑袋探出窗外,险些昏厥过去,是的,我坚信我患有恐高症,没想到此刻病情却更加重了。然而我的半个身子都已经爬出窗外,只得拼命摆动那无数只脚使劲地扒住外壁。我能够想象半空中一条拼命蠕动身体、摆动细足的青绿色毛毛虫会给恰巧经过的路人带来多大的震撼。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这,大多数人低着头匆匆走过,另有一些人目光呆滞,似乎想着心事,自然不会抬头看一眼了。

就这样,我先爬到了地面,又在小区门卫的眼皮底下爬出了小区。我想他要么是睡着了,要么就是吓傻了,以至于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爬在大街上,多么新鲜的空气呵。有人发现我了,几乎同时,从各个方位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有不同年龄的,但我听出绝大多数是女性。“看!那是什么?”“怪物啊!……”“啊……”……显然,他们觉得我恶心要远远超过他们对于我的恐惧。因为,周边有许多人已经开始呕吐起来了。可笑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手中还拿着未吃完的食物,还有一些人将污秽物吐在了光鲜洁净的外衣上……。

短短几十秒钟,周围聚集了更多的人,是之前的数十倍不止,将原本宽敞的马路围得水泄不通。可能是由于之前有人吐过了,又或许是因为人多壮了胆,这些人倒好像不怎么觉得我恶心,也不害怕,反而说说笑笑,不时露出夸张、做作的表情,对着我指手划脚。还有人拿出来。

DV摄像,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心中那些低俗的想法,一旦到了有网络的地方,他们会立刻将所拍摄的视频上传,供所有无聊的网民们消遣,为他们无聊、空虚、缺乏乐趣的生活增添一点点闪光点。我狠狠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到那一个个黑洞洞的摄像镜头和一张张做作的面孔。这里的空气有些浑浊,我想要换个地方。

而就在我准备爬走开之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几辆警车由远驶近,走下十多个全副武装 的特警,他们掏出枪,竟然都瞄准了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个早晨我就没有安稳过,难道变成一条毛毛虫事情还没有结束么?

感到一阵绝望,余光看到有一个身披白大褂、戴白口罩、白帽子的人正凶狠地看着我,我肯定他不是医生,因为他手中端着麻醉QS,要是也只能是兽医,人是不会被这般对待的。我明白了,他们是要抓我,他们一定以为我基因发生了突变,想要将我抓去做科学研究。如果运气好,也许只是提取一点基因,如果他们狠心一点,杀了我再解剖岂不更直接?不,他们是不会杀我的,他们会留着我,他们发现了新物种,而且还是活的,不出明天,这就能上新闻头条,轰动整个科学界。

一支麻醉针向我射来,我感到彻底的绝望,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高二(9)。

李俭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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