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有别才的造句_诗有别才

《从秋水蒹葭到春蚕蜡炬》,真是一个风致嫣然的好书名,又典雅,又新鲜,实在叫人喜爱。

如果这文集是由别人代为搜辑选编的,而作者又未预先交待命名,按照惯例,大概只应题做《舒芜古典文学论文集》。

可是看来作者也没有刻意经营,现在所用的这个书名,只不过沿袭了书中第一篇论文的篇名罢了。

当然,作为论文题目,它一样出乎意外,真所谓“诗有别才”!   但是,细想过去,这题目却又十分老实,无非称引了两篇古诗,加以剪裁联缀而已。

《蒹葭》是《秦风》篇名,秋水伊人,三章中曾反覆咏叹。

春蚕”、“蜡炬”则是李商隐《无题》诗中的名句,熟在人口。

“无题”在古典诗歌中是爱情诗的别名。

舒芜摘此诗颔联两句首四字成文,妙在不用僻典,标格天然。

读了这个题目,或者说,读了这一句标题诗,觉得它比用散文来表达好像更得要领。

书中这第一篇文章,讨论的是从“三百篇”以来直至晚唐那么一段长时期里的爱情诗

题目中用专名代替类名,既非生造,也不堆垛,可又包举无余,确切不移,而且还那般摇曳生姿!   在这篇论文中,作者首先对《诗经》作了一番计算,答案是“男子追求女子的有十二篇,女子追求男子的有十一篇,倒还相等。

”为什么如此不惮烦去做那样的计算呢?因为“民歌让位于文人诗歌以后,情况一变。

”   于是作者引来《离骚》,引来《登徒子好色赋》,翻了一遍《唐诗三百首》,列举许多“思妇”、“闺怨”、“寄外”、“寄内”、“悼亡”之作,直说到苏轼的《江城子》,李清照的《武陵春》,陆游的沈园诗。

引证虽多,却不使人腻烦,因为作者随宜处分,比较评判,把这些传统的所谓爱情诗,分类归档,指出它们的社会根基,思想阃阈。

《陌上桑》、《羽林郎》只是“贵官豪奴对民间女子的调笑”,张衡的《四愁诗》是“寄寓某种理想的作品,并非写实”,陶潜的《闲情赋》“终于‘止于礼义’,未能进攻到底”,杜甫的一些深情之句“都只是‘婚姻的附加物’”,而李白“则是连夫妇之情也缺少深度”,总之,连篇累牍,不见有“近代意义的真正爱情”。

“直到晚唐李商隐出来,久已坠绝的《关雎》、《蒹葭》的传统,才得继承和重振”,但也“只能是一现的昙花,以后又是千年辍响”……这里举出来论证的都是户传人习的名篇警句,是读人之所常见书,只因作者善读,于是别有体会,一经分说,仿佛被搔着痒处,如得我心之所欲言,不觉大为悦服。

作者指出,爱情有它的界限,“如果我们忘记了这条科学的界限,而把那些‘思妇’诗之类径自当作真正的爱情诗,把其中的夫妇之情径自当作‘古代人民的美好坚贞的爱情’来宣扬,则在认识上是错误的,在实践上更是有害的。

沉痛的历史教训告诉我们:再也不能把任何封建性的糟粕当作民主性的精华来肯定,来继承,甚至稍加改装就当作无产阶级的武器来挥舞了。

赵五娘王宝钏都值得同情,甚至值得尊重。

但是,我们如果请了她们二位来参加批判会,作中心发言,批判安娜・卡列尼娜和薇拉・巴夫诺夫娜的‘淫奔失节’……”说下去有点匪夷所思,显得突梯滑稽,只因为这里用了一个“如果”。

其实,赵五娘王宝钏阴魂不散,化作批判者自己的血肉,曾使我们一身冷汗从噩梦中惊醒。

叔本华说过,“读书而不加以思考,决不会有心得。

”又说,“经常耽于书卷中,眼睛就脱离了现实世界,而思考的机缘和气氛,由书本所启发的远不如现实世界多,因为现实世界和眼前的事物,具有其原始性和力,是思考精神的最佳对象,最容易促使此精神活动。

舒芜善于“学而思”,在这篇文章中,他把爱情诗当做一种文化现象来分析,视野开阔,论证严密,展读之际,旧学新知,纷至沓来,他引证古诗,却把读者领入了现实世界,奇趣横生。

全书除开附录不计,共论文二十二篇。

我不善于概括,没有能耐把全书归纳成三点特色,用第一、第二、第三那样条理整然的话来作一通介绍,我只能诚实地供认我对这本书的喜爱,连同它的书名

倘若你一定要追问它有什么好,我只得挽袖抬手,舀起一勺来说:请尝!      (《从秋水蒹葭到春蚕蜡炬》,舒芜著,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七年五月第一版,1.7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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