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秋兴八首全文【杜甫《秋兴八首(之一)》之艺术解读】

[摘 要] 本文欲从诗歌他律性视角即诗歌产生的具体文化背景的角度,和诗歌自律性诗歌的内部结构与规律等双重视角全面展开分析该诗,以准确把握杜甫诗本身所蕴涵的真意。

[关键词] 他律性 自律性 形象性 生命体验       玉露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

江间波浪兼天涌,寒上风云接地阴。

丝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从诗的文化自律性他律性的角度完整地欣赏一首诗,是近年来我国诗学研究领域独标高格的一种全新的文化解读法。

它在由此及彼地融诗的内在本质与广义的社会文化视觉于一炉的基础上,为我们立体地展示了诗歌本身的生命内涵。

这不仅为普通的诗歌研究指明了方向,而且对于那些富于深厚文化意蕴的古典诗作,尤其是寓强烈主观以最大程度的客观的诗作,更发挥了触处生春的艺术威力。

试以杜甫的《秋兴八首(之一)》为例。

先从诗歌他律性的视角分析,即诗歌产生的具体的社会、历史、地位、政治、伦理、诗人本身的生存状态等文化背景的熏染。

杜甫出身于一个世代“奉儒守官”的封建官僚家庭,儒家积极入世,与民同忧同乐的历史性文化,从他识字伊始便浸润着他的生命历程。

杜甫生活的时代,正处于由盛转衰的大唐文化的转折期,诗人亲历的从开元盛世的波峰坠入“万方多难”的社会谷底的奇特而痛苦的体验,促使他成为具有辉煌与苦难、雄心与伤痛的时代共时性特征的代言人。

加之杜甫一生在科举仕途上的“边缘人”(为官时期仅两年半)的尴尬处境,使他始终沦落于思想文化圈的外围,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受到严酷的生活环境的局限。

用一下不尽贴切的比喻来说,杜甫是一只永远也不能摆脱沉重的地心引力而自由翱翔的雄鹰,尽管他渴望翱翔与超脱――像李白那样忘情忘性求仙问道以致抱月而眠。

于是一个奇特的文化现象出现了。

迥异于面对险境的天才式的人痴人狂,杜甫以蚌病成珠的忍耐拥抱了生之艰难与境之无情,他的诗歌正是在“老去渐于诗律细”的自我磨砺中,一步步完成了他在诗中的精神涅磐。

众所周知:他的叙事诗(史诗类作品)概用伸缩性较强的五、七言古诗,而正当内涵丰富骀荡的抒情诗作,却多用形式严整的五、七言近体诗。

后者正和李白的诗歌形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正如一只灵鸟儿被关在笼子里后才会用生命去歌唱一样,外形的精严、细密与繁琐,和内涵的博大、深厚与浩瀚,极富艺术张力地形成一种反差,一种对比,一种心理的顿挫与扬抑。

隔着严整的意象的笼子,我们好象听见云端有妙音婉转,山间有回声凄切,又好像看见胸口溢血的鸟儿正紧紧把身子贴在荆棘上,以痛苦的底声发出生命的绝唱……   诗与人的生命是直接统一的。

尤其是抒情诗,尤其是一个善于把小我融在大我的时代氛围之内,善于把敏锐的诗情洒向人间每个角落的古典抒情诗人,我们更不能苛责他生命的选择。

在诗中,他的形象是那么零散与完整,他的情感又是那么模糊与鲜明,恰如盐融于水,蜜之于花,“体匿性存,无痕有味”(钱钟书《谈艺录》)。

正是通过诗的貌似僵死的格律,诗人把自己揉碎了,他的思想精魂却通过了人们熟知物象中得以再生。

“忠爱悲悯,一饭不忘”,何况是朝夕相伴的自然物景?   让我们再从诗的自律性诗歌的技巧、语言、立意、布局格式等方面,来逼视诗本身。

诗歌一开头,便绵密地组合了一组纯自然现象:“玉露、枫林”、“巫山巫峡”、   “江间波浪”、“塞上风云”,为我们展示了一幅江边秋景图。

大凡现实主义诗人都善以繁重的意象来表现情感,杜诗更是如此。

抛开晚年贫病,知交已逝,家园寥乱的诗作背景,仅看这些静态事物的动态变化:白露“凋伤”枫林,山峡气势“萧森”,波浪肆虐兼天,岁云阴沉压地。

宛如电影推拉摇移的镜头变幻,令观众在这大跨度的景色跃动中,进入一个无情有恨,无乐有悲的寒瑟与哀伤这特定情景。

试想,如果诗人有个快乐自足的心情,同样的景物又会引来截然不同的效果:看那枫丹露白多么鲜艳,看那巫山云雨多么奇幻,看江间波浪气势壮观,看关塞风景――然而,有动人景而无欣悦情,仅“凋伤”,“萧森”两词,就把诗人主观的情感泄露无疑,并由此而抹杀了自然的一切色彩与生机。

江间波浪”对“塞上风云”,是实指也是虚指,令人联想到家愁国难的危机与时事之险峻。

从这两联中我们已洞见诗人的感况。

正如李白《菩萨蛮》中“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一句中的“伤心”二字无理却有情,主观感情凌驾于客观景物之上一样,诗人实感的“凋伤”和“萧森”正是人气、民气和国气。

情郁于中而发之于言,一旦外界暮秋之气与诗人内在的生气相吻合,自然便成为人化之自然,我心便成为物化之心,并通过诗句凝结为可视、可听、可触、可感的东西,于是乎山间丘壑便为胸中之丘壑,江中之激荡便为胸中之激荡,塞上风云便为胸中之风云

诗人情感此时便超拔为与世相通之物,无所往而不在。

象征、暗喻、通感等诗的修辞,才因物我交融而产生并成为某种存在的证明。

再看颈联。

“丛菊”句与颔联“江间”句属对严整,极符合律诗的格式。

两开”的“一系”在体现数词的简洁与动词的生动有力方面可称妙绝。

这使我们联想到《蜀相》中“三顾茅庐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句。

“三顾”与“两朝”手到擒来,对仗精美,似乎不是诗人刻意为之,倒是世事有意成全老杜了。

这种讲究数字对称的语言美,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一大特色。

行文到这里,诗人的主观情感似有跳脱之势,第一次与“丛菊”和“孤舟”这两个客观物象并生。

诗的凝炼、含蓄、空灵的美感到此才真正拉开了想象的帷幕。

“菊”是“丛菊”,犹如众多相知的故人,“舟”是“孤舟”恰似孑然飘零的游子,于是“丛菊两开”的时间感。

“孤舟一系”的空间感,同时牵扯着诗人的愁肠以至见花流泪,睹舟生情。

“他日泪”和“故园心”是赤诚的情感坦露,从中我们可以感知那颗苍老而又火热的赤子之心。

简洁凝炼的语言,跨跃时空的情感的正是此诗的诗眼所在。

尾联处诗人笔峰一转,似乎后悔刚才表露太浓烈而无言以继,欲荡开一笔,注意力突然便被远处白帝城(虚指借代间)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捣衣声吸引,原来是四处的人们在忙着赶制寒衣。

这个意境似是天工而实为匠心独具,言外之意中有这样深层的疑问:人们在忙着照例预备御寒的冬衣呢,还是又被统治者催着准备秋天开始的战争?答案不得而知,但游子的寒衣又有谁在赶制呢?象外象、意外意便在诗人有意荡开的笔墨中呈现,如已撞之钟,余音袅袅,令人回味。

从“急”、“催”的节奏里,一个时代的暮色秋声图,一个敏感的游子对温馨家园的向往与惆怅,便从数千年前走到今人的思绪里。

诗的解读从静穆又回到静穆。

但这期间,已隔一个神奇的审美空间,隔了历史之河中一位苦吟诗人生命数层丰富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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