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小小路人甲

被摆弄的活道具 毕业论文网 /6/view—11613047.htm  地上溢满黑色淤泥,屋子旁堆放着木棍和酒罐。

汽油味、烟味,弥漫在空气里。

一个小孩静静地躺在单轮小推车上,眼角发青、嘴唇苍白。

他耷拉着脑袋,双手摊开在身体两侧,像是死去的样子。

小车被穿白大褂的日本士兵推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孩子像随时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这是抗日剧《我叫赵红花》剧组横店拍摄外景的一幕。

扮演被日军做活体实验致死尸体之一的,是一个名叫杨嘉旺的9岁孩子。

从3岁起,他和哥哥便被酷爱演戏的爸爸带到横店,在剧组跑龙套、当群演、做替身,成为横店三十多个常驻“童替”中的一员。

拍摄结束,杨爸爸从孩子鞋底拿出剧组人员塞在里面的红包,只有一张绿色纸币:1元。

他显然有些失望,因为平时像这样最多可以拿到10元。

横店的“规矩”,剃头、抬棺材、淋雨、披麻戴孝都要加钱,从10元到30元不等。

每周至少有两天时间,杨嘉旺是独自在片场等待拍戏中度过的。

家里开了小餐馆,父母要照顾生意、间歇拍戏,没时间陪他。

遇上剧本里看不懂的汉字,他也习惯了自己查字典。

父母只是嘱咐他:走路看路,注意车辆,远离水塘,不要被草丛里的蛇咬到。

独自照料自己的童年自然多了些风险。

曾有一次,他在拍戏现场撞到柱子上,钉子划破额头,流了很多血;还有一次在《武则天》剧组,他伸手去救掉到水塘里的小伙伴,不料自己也掉了进去。

幸好旁边有大人,他裹着毛巾被人送回了家。

9岁的杨嘉旺已经是有6年经验的“老演员”了。

死尸、被杀死的活体实验者、披麻戴孝、淋雨、跳水,他全都经历过。

他已经摸索出一些经验。

比如,做替身拍淋雨戏时,“千万不能抬头往天上看”,因为雨水都是用高压水枪喷出来的,落到眼睛可不是小事。

父亲的明星梦   跑龙套的演员里,不乏有人做着明星梦。

1米8个头的岳冬峰,混过黑社会、进过赌场、搞过传销,性格彪悍,一身江湖习气。

最惨痛的一个月,赌博输掉了20万元。

“我爸爸是打麻将的。

”儿子岳训宇在幼儿园和老师说的这句话,让他决定结束此前糜烂的人生。

初到横店第四天时,岳冬峰才得到一个群演的机会。

一天40元,是戏里的大背景。

群演之上是“群特”,每天70至90元。

再往上是“小特”,无台词或者有几句短台词,每天200元起。

群演中最高等级是有大段台词的“大特”,每天500至800元。

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半年之内升为群特,一年到小特,两年之内混到大特,三年得到一个小角色,三年以后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8年过去,如今的岳冬峰可以做到“演戏一条过”,却仍只是一个小角色

他渐渐发觉,当明星比想象中困难得多,“现在像我这样,演戏一条过的演员多的是,就差一个机会。

”   事实上,他差的不只是机会。

“他的形象不够,只能做绿叶。

”多年来和岳冬峰合作数次的副导演如此评价他。

演戏需要用文化和内涵去琢磨――而岳冬峰只有初中学历,读了一年煤炭技校,之后就去当了兵。

“如果上天没有安排给我机会做明星,我愿意做一辈子绿叶。

”他开始安慰自己。

未完成的希望,渐渐转移到了儿女身上。

所以岳训宇和妹妹成了横店人熟悉的两个孩子。

除了跑龙套,岳训宇也当过“童替”,曾在一个古装剧里扮演女生:披上一身长裙,戴上一袭长发,代替另一个不习水的小演员演掉到水里的戏。

当时正是秋天,湖水冰凉,他冷得直打哆嗦。

角色随时可能被抢   岳冬峰把儿女送到横店,未尝没有闯出一条星路的打算。

但不管多么刻苦,在导演眼中,岳训宇都很难成为男一号。

“看上去一副柔弱的样子,小V脸、尖下巴,五官偏小,像个清秀的小姑娘,这与通常意义上的男孩审美标准有距离。

”曾与岳家人合作多次的副导演赵岩表示。

还有一个成名因素,是这些孩子难以企及的:钱。

横店有很多从北京、上海、温州、杭州等地专程赶来拍戏小演员

他们一般家底雄厚,有经纪人、房车接送,并配有专门的老师和保姆。

为了让孩子尽早成为童星,父母可以花重金买下角色、打通关系。

有一次,岳训宇终于得到了一个剧组的小角色

他把剧本拿回家,查着字典,将台词背得烂熟,满心期待着第二天能博得导演欢心。

不料,等第二天到剧组,他被通知,小角色变成了大群众――本来属于他的角色,被温州一个小孩的家长花20万元买走了。

戏还是要拍的,岳训宇边看剧本边哭。

休息时,他和那个小孩打了一架:“这个角色本来是我演的,是你爸妈花了20元万抢了我的角色!”   岳冬峰明显感觉到,这次换角风波后,儿子不再那么在乎角色了。

横店,儿童演戏的机会很多,但是好的角色很难获得,成名的机会微乎其微。

岳家经济收入,大部分由岳冬峰演戏所得勉强支撑。

剧组里,家庭条件好的小演员人手一个iPad,在一起玩打鱼游戏。

岳训宇落了单,自己低着头在一边玩,“这时候你会明显察觉到,他有一种自卑感。

”   早熟的童年   每到一个组,杨嘉旺可以很快和大家熟悉。

由于在现场比较爱闹,他得到了“话唠”的外号。

他不过9岁,很多“话”来自于剧本中。

“你知道世界上什么最黑吗?”杨嘉旺不时问哥哥各种奇怪的问题。

哥哥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弟弟就会像入戏一样,不停地说:“你猜啊,你猜啊,你再猜啊,你接着接着接着猜啊……”   杨嘉旺最引以为傲的是教别人怎么泡妞

拍《三少爷的剑》时,大伙休息一起聊天。

几个刚失恋的角色演员讨论,怎样才能追到心爱的人。

“第一招,陪她去看电影或者请她吃饭;第二招,直接向她求婚;第三招,百依百顺。

”他不但语出惊人,最后还卖了个关子,“如果实在不行再来问我!”   第二天有人问他,没成功,那怎么办?杨嘉旺指导对方,那直接开个泡妞公司,这样就可以有很多泡妞的机会,大大增加成功的几率。

他有时也会担心学习成绩。

“小孩拍戏在一个很松散的环境里,突然回到学校,很难安静下来。

”以前杨嘉旺考试都拿满分,可最近这次跟了三个月剧组,回来参加期末考试,语文只考了79分。

岳训宇也是一样。

每次英语考试他总是不及格。

岳家的墙上,挂的全是岳训宇妹妹的奖状――妹妹后来不怎么去拍戏,没有耽误学习。

2015年开始,广电总局实施“一剧两星”政策,一部电视剧每晚在黄金时段联播的卫视综合频道不得超过两家。

这种缩减让横店剧组大大减少,一些在拍的戏甚至停拍。

尽管如此,岳冬峰仍对未来充满希望,他想让儿子以后到北京电影学院学习。

因为拍戏,儿子成长了很多――在学校里,同班的同学们说岳训宇比他们成熟。

他也愿意呈现“老大”的一面,回家,即便是要绕个路,他都要把哥们先送回家自己再走。

“最近横店戏少了很多,我都在怀疑,我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岳训宇说到未来,有一种超乎同龄人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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