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房创业的悲剧 [悲剧!卖房借债供儿留学]
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2009年4月初,24岁的曾锋大学毕业后从新加坡回国,飞机降落在沈阳桃仙国际机场。
马上就要见到父母了,他不仅一点也不兴奋,反倒忧心忡忡。
拥抱着儿子,母亲姜欣有些哽咽:“好儿子,你学成归来,妈妈的苦没有白吃,你可要给妈妈争气呀!” 母亲的话让曾锋的心情更加沉重,留学的种种记忆一下涌上心头―― 2000年夏,曾锋以高分考上辽宁省最好的重点高中――省实验中学。
如果保持这样的成绩,3年后在国内参加高考,应该能考上清华等国内一流大学。
当然,国外的许多学校也盯上了这样的好苗子。
在留学热的鼓动下,曾锋的父母动心了,他们决定让儿子去新加坡留学。
4年高中,前两年免费,后两年80%的学生免费,而大学有60%的学生能拿到奖学金。
考虑到他们的经济条件,亲友劝其三思而行,但父母对儿子自信满满。
曾锋来到了新加坡。
第一次离开家乡,气候不适应,饮食不习惯,在孤独寂寞中,面对着来自全国各地优秀学子的激烈竞争,他的成绩只是中下等。
这令曾锋痛苦和紧张: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月收入加起来只有2000多元,就是全额公费每年也得花费1万多元,如果拿不到奖学金将不堪设想。
在巨大的压力下,他睡眠质量极差,学习无法集中精神,高二时还勉强能拿到奖学金,高三时终于跌出了80%之外。
父母拿出全部积蓄并借了一些钱,凑够了高中最后一年的学费生活费15万元。
然而,他只考上了普通大学的自费生,每年需20万元,无奈,父母卖掉住房并继续负债,终于支撑到他读完大学…… 往事不堪回首。
在回家的路上,曾锋一言不发。
大学毕业后他曾四处求职,但在金融危机的形势下,他在新加坡找不到工作,更别奢望去欧美挣大钱了。
折腾了几个月,他不得不选择了回国。
走进家门的那一刻,曾锋的眼睛湿润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家啊?租的插间房子只有14平方米,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塞得满满的,连放张书桌的地方都没有;与另一家共用的厨房和厕所,又脏又乱简直没法下脚。
曾锋哽咽道:“爸妈,是我无能,让你们受苦了。
”曾树明却笑了:“我们不在乎吃苦,只要你有出息就好!” 曾锋害怕父母那满是期待的目光。
现在,这个家负债60多万元,以父母的收入绝无偿还能力,可他有吗? 第二天,曾锋走进了人才市场,可没人理会他这个无名大学毕业的“海龟”。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到处应聘,却无一家录用他。
5月初,在一次应聘无果而终后,他因为头疼中午回家,没进家门就听到父母在争吵。
曾树明埋怨妻子说:“小锋考上自费大学时,我就说咱读不起,那时就欠下10多万了。
要是那时就回国,能有今天吗?” 母亲姜欣争辩道:“在国外读了4年多高中,教材都不一样,还能回国高考吗?当初让儿子出国可是你的主意!” 曾树明痛苦地说:“欠下60多万,本指望他在新加坡挣大钱,可现在连工作都找不到,怎么办啊?” 曾锋悄悄地退了出去,他没有勇气在这时面对父母。
回国后的这段日子里,父母总找借口不和他同时吃饭,他偷偷地查看才知道,原来父母只吃米饭啃咸菜。
想到茹苦含辛的父母,他决定出去闯一闯。
他来到姑姑家想借点钱,正撞上姑姑和姑父吵架。
姑父情绪激动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为供你读书,10多万都借给了你爸,看来这钱是肉包子打狗了。
你表妹上大学连台电脑都没有,学费都是贷的款,再不还钱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和你姑离婚!” 曾锋羞愧难当,说了一大堆对不起就匆匆离开了。
5月中旬,一个债主找上门来,让曾树明惊骇的是,他把患病的老伴抬来了:“我们没钱治病了。
再不还钱,我就把病人放这儿,你看着办吧……” 见父母低眉顺眼的样子,曾锋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扑通”给来人跪下了:“叔叔,你高抬贵手吧。
给我1年时间,我一定挣钱还你……”债主走了,一家人抱头痛哭。
月薪1600元的白领 坐了20多个小时的硬座车,曾锋来到了上海。
他在一家小旅馆的地下室住下来,每天80元,和他同室的是个农民工模样的人。
放下行李,曾锋马上买来报纸,查找各类招聘信息,他梦想着大上海能给他一个机会。
次日早晨6点,曾锋就出发前去应聘。
他不合得坐出租,又怕公交车耽误时间,只好早早出发。
负责招聘的人看了一眼他的文凭说:“这样的外国普通大学,就是上海人也很难找到好工作。
” 曾锋没有灰心,他马上又去另一家。
这一天,他共去了9家企业,都以失败告终,接下来的两天,仍旧吃闭门羹。
第四天,曾锋改变了策略。
他去一家只有1000多名员工的化工厂应聘,人事科长一看他的文凭笑了:“我们招的是办公室跑腿的,你这样的‘海龟’来凑什么热闹?” 接下来,曾锋又去了几十家单位,无论大小都被拒绝了。
最后一家负责招聘的中年人是个热心肠,他悄悄告诉曾锋:“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家家都准备裁员,招人的单位很少,很多单位为了节省人力成本,都裁了高学历员工招聘低学历的。
那些招聘海归的企业,都想招高精尖人才,你的情况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父母在期盼他的好消息,曾锋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依旧天天去应聘。
6月初,来上海已经半月,天天吃最便宜的面条,却无一家单位录用他。
一位东北老乡告诉他:“回家吧,你的文凭太尴尬,上海不是你的福地。
” 曾锋黯然离开了上海。
他真想回家,它虽然破旧逼仄,不过和父母在一起很温暖。
可是,这样回去怎么面对父母?怎么面对那些债主?他决定再去北京试试,临行前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谎称通过同学在北京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北京的机会很多,却没有一个是留给曾锋的,他的际遇与在上海无二。
夜晚,看着满大街的“北京欢迎您”,他欲哭无泪。
那些成绩平平的初中同学,大学毕业后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而他这个堂堂的中考状元,负债留学却落得如此下场,不禁发出一声深深的哀叹:海归海归不如乌龟! 来京10多天后,身上的钱快花光了,工作仍无着落,而且一点希望也看不到。
他喝醉了,倒在了路边,是被环卫工人叫醒的。
爬起来,摸摸口袋,钱全被偷光了。
困兽般颓然坐在地上,他想到了死。
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父亲的短信:儿子,找到工作了吗?你是全家的希望! 于是,他放下身段来到一家快餐店当服务员。
和一群初中生一起,干着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还得给父母打电话继续撒谎。
7月初的一天,曾锋撞见了初中同学周明,那一刻,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明大学毕业两年了,贷款买了 房和车,他还没有能力帮曾锋找工作,不过他劝曾锋回沈阳,因为他们的初中好友张勇在沈阳一家合资商贸公司工作,深得老总信任。
走投无路的曾锋顾不上脸面了,他揣着周明赠送的1万元回到了沈阳。
总经理告诉他,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自从儿子离开沈阳,他们的心就一直悬着,看儿子不开心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碰壁了。
他们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和周末,曾树明在街上修自行车,姜欣做家政和饭店钟点工,一直干到午夜。
这样辛苦,夫妻俩每月的全部收入也只有3700元左右,这对于60多万的债务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看到父母满脸的忧虑,曾锋不敢告诉他们实情,只说沈阳的同学帮他找到了比上海北京更好的工作。
他从周明赠送的1万元中,拿出6000元交给父母,他看到了父母眼中掠过的失望。
更大的悲剧才刚刚开幕 7月初,曾锋来到中法合资的沈阳爱嘉商贸有限公司正式上班。
本来他希望能到张勇任经理的市场营销部,可公司有明文规定,新员工至少在新产品推广部任职一年,因为这里最锻炼人。
而此时,张勇的月薪已达8000元。
工作来之不易,曾锋非常珍惜,可他太急于求成反倒事倍功半,一个月下来业绩平平。
拿到1600元的那一刻,他木然呆立,怎么向父母和债主交待呢?那些债主,都曾是慷慨助他留学的亲友,现在他们逼债也是无奈之举。
他决定业余时间再去打工,看着年过半百的父母早出晚归,他真的不忍心。
周明给的钱还剩3000元,又向张勇借了1000元,他交给父母5000元,并称自己月薪6000元。
圆这样的谎,是需要支付能力的。
下个月还得给父母5000元,他必须再找份晚上的兼职。
一周后,他终于找到了新工作――英语家教。
因为没有经验也没有资历,每小时只挣18元,每晚两小时,他已很满足了。
可是,挣的钱还是凑不够5000元。
忙了一个月,全部收入加起来只有3000元。
交给父母5000元,他给自己留了500元饭钱。
就在这时父亲被债主打了。
打人者叫王克明,是父亲过去的朋友。
那是9月初的一个晚上,王克明在楼门口堵住了修车回来的曾树明,硬逼他还钱,称儿子马上就要结婚。
曾树明好话说尽,可王克明非要钱不可,并情急之下随手抄起了修车扳手。
曾树明没有躲,不是躲不过,是他不想躲,就让老朋友出出气吧。
满头是血的曾树明跪在王克明面前说:“对不起,真的还不上你的钱。
如果没解恨,再打一扳手吧!” 王克明流着泪走了。
曾锋翻出一件内衣给父亲包扎,不禁泪如雨下。
要是不让你出国读书,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别怕,你一月挣6000元,我和你妈挣3700元,有六七年就能还上。
” 父亲的头在流血,曾锋的心在流血。
父亲没有怀疑他的收入,但总不能每月都借2500元吧。
怎么办?接下来,他又找了件活,给一家小公司翻译一些新产品广告和学习资料,每月能多挣1500元,这样他的月收入可达4500元,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只不过,他每天下班后要去当家教,回家后还要翻译资料,睡觉就要在凌晨两点以后了。
由于超负荷运转,他在公司的工作无法出色。
10月中旬,部门经理找曾锋谈话:“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已经开始裁员。
领导看在张勇的面子上,没有裁你。
不过,被裁掉的员工会攀比,你要注意呀!”张勇也找到曾锋说,领导对他的工作不满意,要想保住饭碗就得更努力。
曾锋只能硬撑着。
他不知道谎还要撒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12月初,父母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因为父母的几位老同事看到曾锋在快餐店打工。
姜欣拉着儿子的手痛哭:“你为什么要说谎?这样不要命地干,会累坏的!”曾锋木然无语,他能说什么? 很快,债主们都知道曾锋每个月只挣区区1600元,原本决定静等的债主也加入了逼债的行列,2010年1月底的一个晚上,一些人气急败坏之下终于开始打砸抢。
晚上曾锋回到家,床被搬走了,锅碗被砸得一地狼藉。
房东也逼他们第二天搬家,因为同租的人嫌乱要退租,无奈,全家人只得暂住在姜欣哥哥家。
接踵而至的两件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曾锋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醒来后便大哭大闹,随后被送进了沈阳市精神卫生中心。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儿子的病情更令曾树明痛不欲生,他吞下大量的安眠药并割腕自杀。
幸被妻子及时发现,被送往解放军463医院抢救,姜欣抱着丈夫号啕:“你要是死了,我和儿子怎么办?咱全家都自杀吗?”苏醒后的曾树明喃喃地说:“不死了,再难也得活着,好给儿子治病啊!” 2010年2月底,夫妻俩接回了儿子,因为他们没钱了。
一家人挤在新租的一间12平方米的小屋里,他们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曾锋的病情仍不稳定,还经常大哭大闹并摔东西。
3月中旬,采访时正赶上曾锋清醒。
他不怨父母,只怨自己不够优秀,在残酷的竞争中败下阵来。
曾树明夫妇则说,孩子是无辜的,也是孝顺的,是他们的虚荣和不切实际的“投资梦”,埋下了最初的祸根。
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啊,切记要有一颗平常心。
本刊视点 如果曾锋不出国留学,曾家会走到今天吗?这是许多中国父母的悲剧,押赌一样为孩子做不理性的教育投资,期望孩子因此飞黄腾达。
如若不能腾达,所有的投资就宣告破产,血本无归。
这几年出国留学之风愈刮愈猛,家长不要盲目跟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