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陕北地域小说漫谈

延安文学》作为陕北大地上创办的大型文学刊物,是陕北地域作家展现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平台,也是推动陕北文学发展的一个重要阵地。2012年延安文学编辑部的同仁们编辑出版了《延安文学200期作品选》,将三十多年陕北文学中的精品汇集出版,这给梳理和研究陕北地域文学提供了非常具有价值的文学资料。经过了半年断断续续的阅读,我将《延安文学200期作品选》中的中篇小说卷(上、下)和短篇小说卷大部分小说进行了阅读,尤其是对陕北作家创作地域小说进行了详细的阅读,在此基础上对陕北地域进行梳理和研究。

一。

1935年之后,陕北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延安十三年。延安时期,全国各地进步知识分子不畏险阻、辗转跋涉,来到憧憬已久的革命圣地延安。知识分子到来后,延安全新的政治话语、社会组织、行为规范、道德准则等等深深地吸引着、感动着这些文人。但是,这块土地带给文人们的不仅仅是政治理想的满足,更贵重的馈赠是厚重的地域文化。现代知识分子在陕北地域文化的原生态的甚至是略显粗野的文化形态中看到了它的现代价值与政治意义。那么,艺术家们自然也把目光聚焦于陕北独特的地域艺术:陕北秧歌、陕北民歌陕北说书、陕北道情、陕北剪纸,从地域艺术形式中找寻灵感,探索适应工农兵的文艺新形式。延安时期,知识分子利用陕北的民间秧歌和民间道情等民间艺术推动了后来轰动陕甘宁乃至整个解放区的新秧歌运动,创作出了《兄妹开荒》《白毛女》《夫妻识字》《十二把镰刀》等观众耳熟能详的秧歌剧目。陕北民歌更是得到艺术家们的钟爱,以何其芳为代表的作家、艺术家纷纷深入陕北民间整理陕北民歌,并对陕北民歌进行了改造和加工,创作出了《东方红》《三十里铺》《南泥湾》等红色经典歌曲,同时作家们从陕北民歌的信天游形式中获得了艺术的启迪,在诗歌创作中借鉴信天游的艺术形式,创作了《王贵与李香香》《回延安》等经典诗篇。可以说,这一时期,外部知识分子的地域文化挖掘整理及加工改造活动将原本尘封于陕北大地的地域文化得到了生命激活和空间传播,并且使偏安一隅的陕北地域文化获得了主流文化形态的认同与接纳。尽管这一时期的民间文化活动没有直接推动陕北地域小说的发展,但是却为新时期陕北地域小说创作的发展开掘出丰富厚实的文化土壤,为地域小说创作提供了一种文化自信。

延安文艺运动中最先走出来的陕北本土地域小说家是出生于榆林吴堡的柳青柳青作为延安文学阵地中的著名作家,早期著有《在故乡》《喜事》《地雷》等短篇小说,由于写作内容真实生动而获得“陕北的契诃夫”美誉。之后,柳青致力于长篇小说创作创作了《种谷记》《铜墙铁壁》《创业史》等长篇小说。由于柳青特殊的生活经历和时代局限性,柳青主要将文学目光关注于如火如荼的时代变革,书写陕北小说数量极其有限,即使书写对象是陕北,也往往与时代精神和革命主题结合非常紧密,小说创作陕北地域性体现不明显。但是,柳青文学成就及其文学精神却对新时期陕北小说作家们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新时期初期走上文坛的陕北作家备受其恩泽。

二。

路遥就是读着柳青的《创业史》走上小说创作的道路的。

要谈新时期陕北地域小说就必须得先从路遥开始说起。可以说如果没有路遥陕北地域小说的路径走向和文学成就将会走向另一种趋势。所以,笔者认为路遥是新时期陕北地域小说的开拓者,他以《惊心动魄的一幕》《人生》《平凡的世界》等优秀小说作品开创了陕北地域文学写作范式,使陕北地域小说跻身于全国优秀小说之列,开创了陕北地域小说的一个全新时代。路遥对于新时期陕北地域小说的贡献是多方面的,笔者认为最为重要的有两个方面:其一,路遥陕北文化有效地融入小说创作陕北方言、陕北民俗、陕北民歌陕北文化元素对路遥小说地域文化背景的构建、情节发展的推动、叙事结构的搭建等方面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使小说具有着浓郁的陕北地域色彩。我们看到,路遥小说中景是陕北景,人是陕北人,性格是陕北人性格,语言是地道的陕北方言,风俗是陕北民俗,歌声是陕北民歌路遥将一个立体的、丰富的陕北小说的形式呈现到了读者面前。研究者们对陕北文化路遥小说的层层关系已经作了深入的研究与探索,此处不再赘述。路遥陕北文化纳入小说创作创作实践深深地影响了地域作家,使陕北地域小说创作陕北文化得到了有机融合,呈现出浓郁的地域色彩和文化内涵。但是,路遥的这一创作实践经验也被陕北一些作家机械地移植和单一地模仿,将陕北文化元素与小说创作生套硬嵌,致使陕北文化小说叙述无任何的关联性和融合度,完全成为了两张皮。我们看到,新时期陕北小说中产生了很多以陕北文化元素命名的小说作品,如地方景观的《乾坤湾》,民间传说的《米脂的婆姨绥德汉》,陕北民歌的《泪蛋蛋落在沙蒿蒿林》《三十里铺》《赶牲灵》等,这些作品都旨在通过醒目的标题突出小说陕北地域特色,但是除个别小说外大多数作品在叙述中都没有将文化与叙述有效融合。以路遥创作反观之,真正的陕北地域小说创作也不一定非得以题目强化地域色彩。试问路遥的哪一部小说的标题上我们可以看到陕北文化元素,不一样让读者感受到浓郁的陕北地域色彩吗?其二,路遥文学创作中表现出的使命意识和献身精神对其后的陕北作家具有深远的影响。路遥极力反对作家一味地躲在自己生活的小天地里喃喃自语,倡导文学应该探讨特定历史和社会环境中不同人的生活状态,关注人民大众的痛苦与欢乐、成功与失败、矛盾与冲突、前途与命运等等。正是由于这种使命意识,路遥长期生活在陕北农村,以真诚的态度书写着自己挚爱的陕北农民和陕北大地。路遥在《平凡的世界》扉页就写着:“谨以此书献给我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以此来表达对故土的热爱。路遥文学创作中也把自己的生命完全地献给了所挚爱的文学和故土。尽管路遥所处之时代,作家的写作条件和生活条件都有了很大的改善和提高,可路遥仍然选择了为文学而拼搏的人生归宿。《人生》一炮打响后,路遥仍然选择继续拼搏,进行一次命运的“赌博”,而“赌注则是自己的青春抑或生命”。尽管如此,路遥仍以“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建构他的一百万字的巨著《平凡的世界》。从此,他开始了浩大而繁重的准备工作:大量的阅读,广泛深入生活,四处拼命奔走,积累写作素材。他在写作过程中更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不分昼夜,忘我写作。即使在身体频临崩溃的边缘,路遥经历了“在死亡与完成这部作品之间到底选择什么”的短暂犹豫后,路遥毅然选择了后者。这种创作精神激励着新时期陕北作家们,让他们在面对各种利益的诱惑时能够坚持自己的文学探索,坚持以自己的小说创作关注着陕北农村的发展变化,关注着陕北农民在历史转型期的命运困境与历史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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