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鹤君书《涉江诗词》丛稿墨迹观后|涉江

庚寅夏初,拜奉孙鹤学长寄赠近书《涉江诗词丛稿墨迹,批览取选,富书卷之华,徜徉耸侧,韵泽圆通,格调高古,含蓄浑融。

笔墨郁郁之外,宏材逸气,书法雅饬。

捧读回环,不能释手,使人时有惊艳之叹。

噫,菁菁者莪,在彼中�,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诗经・小雅》)者矣。

法(音fèi)亢已作七年闲,著我离忧始闭关。

当春无赖风兼雨,青云那得数追攀。

比来燕市,荏苒四载,事务 杂,排忧解愠,兀兀潜身心于故纸,兢兢洗耳目于旧典。

“写字”与其道高论,早已遽尽摈弃。

翰墨一道,于今投资之社会,多陷射利一途,狡狡之禽,巧言令色,惑我造我,颠厥抑塞,仇寇欲避,庶几或可免执冰,而颂夏虫之谑;若夫运思暇远而迹意兼上,冥周物理而默契天真,清明在躬,终欲焚吾笔,隳吾楮,日与典册相切�,以觅进德修业之阶;感深时文,赏音日稀,踵踪时评,何如一默。

然与孙鹤学长,自戊子春仲长沙简牍会议订交以来,独于其于学于书,孜孜��,所以成就于今日者,略有所识,忝在知契。

其书艺探索展览之日,得先睹高迈雅音,更仰慕孙君书能不琐琐然为宛媚艳冶之习所累,振然出俗,矫然自立。

具余“觇其志,必思以古人所不废其修其身,而以今人所未到传其名”之旨,安容藏拙,遂不揣面墙之谫陋,亟具寸笺,以申受教之益。

沈子祖�先生,著名学者闲堂程千帆先生夫人也。

海盐人而家于吴,苕�之畔,胥台之下,白石、梦窗行吟往还也.先生性韵温淑才思清妙,“诞育于清德雅望之家,受业于名宿大师之门”。

其时,覃思多暇,慕绘景物,才情妍妙,故其辞窈然以舒。

而中年身历变故,辛苦流离,奔窜异域,骨肉凋谢之痛,萍聚离别之感,国忧家恤,萃此一身。

彼其忧欢欣戚,有不期然而然者,憔悴呻吟,难取自喻,故其辞沈咽而多风。

晚岁休致,差得安闲。

然文章憎命,又构车祸而殒厥身。

“折尽长亭柳千条,天涯吟鬓久飘摇。

秋魂一片倩谁招。

沽酒更无钗可拔,论文犹有烛能烧。

与君同度乍寒宵。

”(沈祖�《浣溪沙》)先生终其一生,以诗词为伴,雅调清婉,令慢皆工,兼饶沉郁,伤时感事之作,或托诸屈骚香草,郭璞游仙,灵襟琦思,澹而弥哀。

其间微意,有非时人所多能领悟者。

藐予小子,亦笃爱涉江诗词,窃以为那是大千慈悲、慕道沉埋的哀生之赋;是梅花侑尊、壮志蒿莱的高士之歌。

孙鹤君夫婿,为闲堂老人入室之门生,因之,孙君亦得老人亲炙书艺,于沈祖�先生心灵之感怀,声应气求,千载无间。

而今,秉笔直书之际,桦烛殇,杨柳绕屋,录鹧鸪之词,诵疏影之作。

我们或可想见,于孙君心头涌动着的无限沧桑之感慨。

衄挫锋杪之时,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故书其文可达其性情,诵其句可感其哀乐。

涛斋以为:虽然,画诚贵乎学矣,书亦然。

而书尤贵乎学识。

二者诚贵乎古矣,而尤贵乎古而可出新者。

虽然,学古即不易,出乎古更谈何之易。

吾观孙君书法,由学知其然,然后知所以然,拓其意匠之宏阔,恢廓才情,酝酿新笔。

观其悬腕诸楮,自是渊源毕现。

古贤尝云:每于临文见草而竹法益超。

观于画史研几,习于文人熏陶,即或墨戏,赏资笔力,而况含毫缅邈。

其汩汩其来之势,而能出于古,而不囿于古之藩篱,兼收并蓄,积郁于胸,芒角槎�,借书于手,岂不�中而�外乎哉?扬子亦云:以字为心画。

谓非穷理,其语不能至。

可知秉文君子,会观其通而垂意焉。

此与孙君书艺,殆亦深有合者,余更请尝试论之。

所谓书学备于八法者。

然笔分方圆,锋有偏正,势具疾涩,墨辩枯浓,派分南北,此人所皆知。

而当世诸多自许为书之大家者,著书立说,却斤斤于执笔、指法、腕法,以为书之成败,取决于执笔之所谓笔法,奉为至宝,不知书艺精神,书法而外,尚有学问耳。

宋儒黄山谷云: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

此所以他人终莫及尔。

清人包安吴言:书道妙在性情,能在形质。

此正合古贤所谓:法可人人而传,精神兴会,人所自至。

精神者,书虽可观,不能耐久玩索;无兴会者,写体虽佳,仅称字匠耳。

昔《书议》云:其道微而味薄,固常人之能学,而其理隐而意深,故天下寡于知音。

古贤作字,其平直方圆之法,必先得于心,而合乎规矩;惟变所适,无非法者。

是以一磔一掠,必分正背,笔无苟下,或简淡而雅正,或细致而臻丽;而焕烂求备,各不相妨。

遒敛之至,而出精神;疏散之极,而更浑沦。

笔力倾于老重,意思渐趋闲野,洵可谓不履常蹈故卓具别裁者也。

惟以书艺,学者因难获易,欲简求繁,功植始基,宜崇古训,求其精神,思过半矣。

陈簋斋言:古人有真理,乃有至文。

书艺亦然,上者造极,次者有法,学者当用心于书艺,别伪于拓墨,以传文字之真。

其理与力,则用心于古文字,多见而识之。

可以自喻,不能以口舌争也。

夫于当代欲习书者,其具手段,或可人有殊取,其基本路径,自为人所共睹。

研习书道,欲入堂奥,莫若别具只眼,自可蹊径独辟。

然如次之诸途,乃研索之常道,我辈非多神悟,习者之宜取,不宜弃者也。

而培根性灵,善养吾气收拾古绪,绝去时习。

犹之梁圆万竿,岂高吴中十亩;郇厨一壁,不羡异域八�,则于孙,是小可与之督励相互也。

今俚语勖勉,请俟赘言,无任欣忭企盼之至。

庚寅秋初涛斋张啸东草于燕市东直门海晟名苑法亢轩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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