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水盆羊肉_历史的大水盆

沈阳人,知青、工人、编辑、作家,主要著作有《刘齐幽默散文丛书》(群言出版社)、《上个世纪我所尊敬的人》(作家出版社)、《一年签一次婚约》(岳麓书社)、《形而上下》(文汇出版社)、《幻乡魔迹》(北京出版社)。

说一则荒诞岁月的荒诞经历,权作写家自白。

多年前,我从农村抽调回城,在工厂搞过一段宣传,官衔为党委宣传部干事。

有一回,我奉部长之命,到车间了解一个人的情况。

车床、铣床、刨床旁边,五、六个师傅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发言,小豆干饭,闷起来看。

可怜我那时刚二十岁出头,业务上还不熟练,阅历也浅,只以为自己的学生腔太重,让大家见外。

现改又来不及,怎么办?记录本平摊着,刷白刷白,一个字没有。

闷了一会儿,一个师傅憋不住了:“你打听这个人,为的是啥?是想批判还是想表扬,给个痛快话。

”   我赶紧说,“是表扬,是想登厂报。

”   师傅“嗨”了一声,嘻嘻哈哈道:“你咋不早明确,我们也好有个遵循。

”   “是啊,”另一位师傅也开口了,“他要是红花,咱就添一把绿叶,他要是让公安局逮了,咱就挖他阶级根源,横竖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也说得我恍然大悟,群众果然如主席所说,是英雄,真正的英雄,讲什么,不讲什么,心里明镜似的。

看到这里,搞宣传的人,写材料的人,亲爱的同仁们,各位应该会心一笑。

你们笑不笑?你们不笑,反正我笑,我不笑别人,笑我自己,尽管笑起来有点疼。

我点灯熬油,辛辛苦苦,写过不少“县团级”的典型材料,一二三四,因为所以,当时很满意,现在想起来却脸红。

当然,这事不能全怨我,按惯例,我可以把责任像盐碱一样,泡到历史的大水盆里,溶化得杳无踪影。

但我仍然不好受,“水”是苦涩的,毕竟不能与你无关。

如果单就写材料而言,路子不对似乎纠正了就行。

问题是写材料这件事对我的生活方式影响很大,不知不觉竟渗入到心肝肺腑,以至言谈举止、气质性格都发生了某些变化,总之,不那么真实可靠了。

这样一来,就相当糟糕。

比如看领导眼色行事这一条,我就没少干过,自己也讨厌,发誓不干了,却总犯戒。

毛泽东说:“机会主义头子,改也难。

”不是机会主义头子,就容易改吗?也不容易。

中国有一条常用语,平日生活和影视里屡见不鲜――“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平民这么说,干部这么说,连骄横无忌的匪旅长匪参谋长也这么说,盖因大家都拿不准主意,或假装拿不准主意,因此要试探一下,听话人究竟是什么价值取向。

久而久之,是否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集体无意识?      (刘齐先生受中国档案出版社委托,撰写“老档案系列”图书点评文字。

睹旧物,品旧事,在点评老毕业证书之余,将所思所想化作篇篇杂文。

――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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