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内,思想之外

陆梅 中国作协会员。上海作协二○○八年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寂寞芬芳》《寻觅隐约的光亮》,人物随笔集《谁在畅销》《文学家的星空》,短篇小说集《我的忧伤你不懂》,中篇青春小说《天堂来信》,长篇小说《生如夏花》等。作品多次获奖并收入各类选本。其中《寂寞芬芳》获第四届全国少儿图书三等奖,《天堂来信》获二○○五年度冰心儿童图书奖,《文学家的星空》获二○○七年度冰心儿童图书奖,短篇小说《谁能把春天留住》获二○○七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

这篇序文,很是延宕了一阵。不为其他,只一心想择一个天光日好的日子,在书香安静的地方,好好享受小隐娘千里之外递来的文字盛宴。——这是她继散文集《有缘来看山》出版将近十年之后的第二本书。看到作品简介里的这句话时,心弦一动,十年啊,一个写作者的十年,竟然可以如此豪气地等待!

惟其慎重,才更看重。

此刻,我的脑海里活跃着多个小隐娘(习惯了这称呼,只在开稿费寄样报时记得“林渊液”这个本名):在文字里“无遮无拦的记忆和表述”的小隐娘;将一条条别致长裙舞成大唐风雅、诗经古意,在网络上拥有无数fans的小隐娘;医师身份,却以“战地玫瑰”自许,出现在儿童阅读文化论坛上的小隐娘……。

我的电脑里至今躺着一封小隐娘发自两年前的信,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她来信说她是文学报《青少年文学专刊》的忠诚读者,也是蓝袋鼠亲子文化网站的总编辑,“蓝袋鼠”是一个以妈妈为主的作者群体,冒昧来向我推荐蓝袋鼠会员的作品。

我依她留下的网址点击进去——这一点可不得了!不仅我被拉下了水,开了博客,我的作家朋友也在我的“忽悠”下跃跃欲试,典型如彭懿,更可另章专写。这个小隐娘,究竟拽着什么法宝,把一个纯净的亲子文化网站做得如此风生水起?

刮目的事还在后头。小隐娘很快寄来两本书:散文集《有缘来看山》和亲子文学六人集《成长的美丽》。后者是她和友人第一次提出“亲子文学”概念,并主编主创的亲子散文集。前者虽是多年前旧集,薄薄一册,但翻读之余,很是惊异她行文的从容老练,以及她对传统文化的关注与吸纳、对古典诗词曲赋的心领神会。

散文好写,亦不好写。尤其近些年散文作者队伍的不断庞大,没有一点“看家本领”怎敢拿出来示人?这“看家本领”,也即写作者的个人魅力。如果说《有缘来看山》还只是小隐娘个人魅力的“阶段性”展示的话,那么眼下这本《无遮无拦的美丽》,则是她十年阅历、思想的厚积薄发!毫无疑问,我更喜欢十年后的文字,包容、从容、大气、灵气。书前有个评价:“既有一种温煦的理性,又有一种节制的诗情”。确是恰如其分。——应该讲,这得益于她的“职业优势”——小隐娘成长于医师世家,并承祖辈衣钵致学医术,医师和作家的双重身份使得她理性和诗情兼备;温煦饱满的表述,却又不失眼光的独到、精准。

收在这本集子里的文字,有经我手编发在报上的《天堂般的阅读》《落花禅》,还有零星几篇在《北京文学》等杂志和她的博客上见过,集中阅读却是第一次,所以感受新鲜而强烈——看她文章的题目:《蒜茸与一个女子的成长史》《飞翔的现实主义》《走过我初恋的狄青》《死亡的栅栏》《光明引》……我认定小隐娘身上有着某种奇异的气息,读她文字,不由想像她这个人——。

她应该是古典的。“……我因受旧书侵袭太重而喜欢疏朗或者纤婉的传统的文人调子,如果让我们各自选择一个背景,你一定会选择牡丹,而我,选择的是芭蕉或竹子。”(《私房书简》)。

她还应该是热烈的。“我就是那身披白袍的女子,我的白日梦也正从心灵升华呢。我虽然没有大眼、丰唇和如云浓发,可是,在夏日的树荫下,我与她有着某种近似的神情,我像她一样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边的世界,忘却了膝盖上的书手心中的花,我的眼光在无限穿越……”(《烈日下的野菜花》)。

她还是崇尚内心和艺术的。“很难想像一个在思想上喜欢苏珊·桑塔格和西蒙·波伏娃的人,一个在生活上依赖了网络和现代科技的人,会依然喜欢潮州歌册。”(《走过我初恋的狄青》)——我尤其喜欢她这篇从“我的初恋就是那个叫做狄青的宋朝男子”衍生开去的长文,酣畅淋漓的讲述,个人回忆纠缠着民间历史,从潮剧里的狄青,到文学的狄青、历史上的狄青,英雄性、传奇性、情感性……此时的小隐娘,就是手持解剖刀的主刀大夫,一层层挑开去,越走越深,呈给我们一个个历史的横断面,其实也是一个女孩精神的成长史。

小隐娘说她从小喜欢戏剧,喜欢戏剧里的女小生——由女演员扮演的男角色。这个“女小生”在我脑海里跳将出来:女儿身,但有男儿气;生活和文字里常常左冲右突,风风火火,思维活跃,视野开阔,但也安娴静好,长裙擅舞,浸染古书,“在后现代的氛围中固执地正统着”……这样一个小隐娘,是不是颇见“女小生”神韵?

回头再说我们的交往。和小隐娘熟了后,有一天,我猛然发现:我好像开始离不开小隐娘了!——有杂志约我小说的书评,找小隐娘,她是书评快手;小女生病,找小隐娘,她曾是儿科医生,还是一个可爱男孩的妈妈;想要了解当前儿童阅读的现状,找小隐娘,她很快和版主们商讨出一个调查方案,在蓝袋鼠上公布;我们报纸征求改版意见,找小隐娘,听听她和她团队的鲜活意见……万能的小隐娘,几乎成了我生活里的天使,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会翩然出现!

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我和小隐娘去年十二月在深圳的一次会面。错过了若干机会,这一次两个气息相通的人再也不想擦肩而过了。我们是分头参加会议的,我赴广州,她赴深圳,中间有着一个交叉时间段。电话里相约了,不见不散。这有点像恋爱,两个当了妈妈的女子的“文字之爱”,有着“雪花和秘密的扇子”,甚至更多。

我相信我们各自有着对对方的想像。想见的心情有多大,想像就有多宽。那个阳光灿烂的深圳的正午,绚目的洋紫荆在枝头绽放。我走在央校南山学校的校园里,感觉是在赴一个春天的约会。演讲厅里,一个关于儿童阅读的文化论坛正开得如火如荼。我走进去,披了一身阳光。小隐娘站起来——我确定她就是——我只在她多年前的书上见过她照片,依稀模糊。比我想像的瘦、小。人太多了,好不容易匀出一个空位,我在她边上坐下。

此时我还不知,她参加这个会议是带了繁重任务的,既作为受邀代表在不同的分论坛上主持和发言,又兼记者、编辑见缝插针“逮人”,做系列“文化名人访谈”,即时在网上发布。整个论坛,她和另外的几位蓝袋鼠妈妈忙得不亦乐乎,反倒是真正记者、编辑的我,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她们在火里,我在水里。

我到的那天,会议基本结束,傍晚,几位可爱的蓝袋鼠妈妈要赶着回去。她们都是丢下一切从天南地北请假来的,现在她们要回各自的城市。临分手,她们要互相说一声再见。我躺在宾馆的床上,她们怕打扰我,把小隐娘叫了出去。我听到了她们轻轻的道别声,有人哭了,小隐娘在安慰;又有人哭,小隐娘安慰着也鼻子发酸;她们干脆拥抱在一起,哭个够……这是我的想像,依据声音的想像

小隐娘进门的时候,顺手把厚厚窗帘拉上了,屋子里一片漆黑。而我却眼神明亮,内心澄澈。这是小隐娘和她的可爱团队留给我的深圳之行最珍贵的纪念。

那些细节犹在,轻触微温。

此后的夜谈,只属于两个人。

责任编辑 张明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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