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的诗与情怀

〔摘要〕 上个世纪80年代,是被称为中国当代文学的黄金年代。观照中国当代诗歌史的“后三十年”,也是在论争、批评、接受、传播中,发生着、衍变着…。“80年代”,无疑是带有“纪念性”的。回望之中,尊重所有人的历史感受和成长记忆,才是符合当时诗歌生态,而历史的丰富性、复杂性,其况味也在其中了。

〔关键词〕 20世纪80年代;中国诗歌海子;情报;纪念性。

〔中图分类号〕I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689(2017)04—0042—21。

李北葵: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时代。那个时候我们背北岛的那个“高尚是……”。

慈江:《回答》。

李北葵:对,“世界,我不相信……”。

慈江:对,“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告诉你吧……”。

李北葵:“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

慈江:对,“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李北葵:这种感觉,现在的小孩儿……现在小孩儿在打怪。吃饭的时候拿着手机在猛打怪。每个时代的人关注的都是不一样的。

……。

慈江:这是这篇文章,《文化反思的缩影与人格嬗变的圆雕——未名湖学院诗歌略观》。这里我评到了北大的学院诗,包括海子、西川们。可惜我把原来那本杂志给撕了。因为当时我出国的时候行李太重,又要带着它们,我就把我的文章撕下来了。所以,很多整本的杂志都扔掉了。特别遗憾。

慈江:我这有跟海子的话,他说:“同样是文化的关注,海子则又显露出另一番面目,他不像邹玉鉴那样捡拾一些文化的边角料零敲碎打,而是尝试用组诗的形式营造一些结构形态,并企图通过最初始抽象的概括去接近古老的东方文化本体……”这个是1986年6月份写的。那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人评海子的诗。我接下来又说:“在这个意义上,他比其他现代史诗的一般追求者明显高出一筹。而在整个未名湖诗坛上,他的诗某种意义上也可说最接近诗的本质。”。

李北葵:您的慧眼啊。

慈江:对啊,真算是慧眼呀,我现在想想我……“但大概是太想成为艺术品了,太过刻意追求的缘故,他的诗中历史文化意识缺乏现实意识的基石,使本来的有目的的批判的追寻变成了原始崇拜,尚有待对自身做更一步的超越。然而无论如何,海子的更大发展是可以期待的。”。

李北葵:伯乐啊。

慈江:真的是啊,我应该是他最早的评论者之一。但是我不太认识他。

李北葵:这就正说明,您关注的是他的诗。要是认识他,就可能会被认为是跟他熟才……或是……。

慈江:说点儿好听的话,散布点谀词,谀词满嘴那种。

(访谈正式开始)。

慈江:说到海子,其实我是有一定发言权的。我跟他相差一级吧——我是80级的,1980年考入北大,是中文系文学专业的,海子是法律系79级的。他比我小一点儿,应该是1964年生人,我是1962年。他不仅年岁小,上学也似乎比我早;我非但上学上得略晚,还因从白山黑水随父母南下夜郎国,投身所谓“三线建设”,而被迫在东北和西南不同时地的一年级连着蹲过三回。可是在学校的时候,我其实并不认识海子,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我跟他的好朋友诗人西川比较熟,跟西川同班的女诗人陶宁也熟。他们西语系的人写诗和中文系的人写诗可能有一个区别:就是中文系无论是文学专业还是汉语专业的人写诗,受中国传统诗歌的影响会比较重,往往会端着一个架势;西川他们呢,接受的更多是外来的影响,所以不是那么拘束。而学法律的海子入學时算是小神童,年仅15岁。和他类似的小神童北大也有一些,比方78级的李书磊,入学时年仅14岁,年岁上是师弟,1964年的,级别上他是师兄。他进北大进的是图书馆系,后来硕士的时候就转成了中文系,跟我是一个导师,比我早一届。

说到海子,说到李书磊,我想说的是,我跟所有这些人的渊源在于,我是当年北大的学生里面,几乎唯一一个全方位搞新诗诗评的。上研究生的时候,我是谢冕老师的学生,同门第一届的师兄是黄子平和张志忠,还有师姐季红真,他们都是77级左右的本科;然后第二届就是李书磊、钟友循和吴秉杰;然后就轮到我和张颐武,算第三届。和他们不同,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诗,这大概主要是因为我的本科毕业论文恰好也是谢老师指导的,写的是流沙河其人其诗——我记得论文题目叫《不倦的蟋蟀吟》。

我手上的这本硕士毕业论文是硕果仅存的一本了吧,叫《朦胧诗与第三代诗:蜕变期的深刻律动》。它的主体部分发表于1988年第3期的《文学评论》,是该刊当年的编辑部主任陈俊涛老师主动向我要的。我记得这篇文章引来了不少读者。比方说,在诗人北岛曾任教过的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UC Davis),就有一位叫Michelle Yeh的华人教授,台大毕业,中文名叫奚密。她1988年读到我《朦胧诗与第三代诗:蜕变期的深刻律动》这篇文章后,便按照文章后面的作者联系方式,用英文给我写了一封信,向我索要一些研究中国新诗的材料。我就给她寄了一大包书刊过去。几年之后,我到美国留学的时候,学比较文学的时候,跟她有过一些电话来往,但是始终都没见到面,至今仍未谋面。这是挺遗憾的一件事情。但是我们一直有神交。她后来在她写卞之琳的一篇文章里,也特意提到了我另外一篇反响不错的文章新诗的一种“宣叙调”》。

这里之所以提到我当年的本科和硕士论文,主要是想说明,我是北大当年唯一一位既评北大的学院诗、又做朦胧诗吹鼓手的年轻学者。或者说,我当年虽然研究生还没毕业,就已经是所谓的知名青年诗歌评论家了。当然这个我不太敢当。可是,它的的确确是这么一种状态。

那么当年北大,不仅我的导师谢冕老师主要是搞当代诗歌评论的,给我引了路,搞现代阶段诗歌的孙玉石老师也不吝于提点我。跟我特别投缘、对我影响较大的还有学问既扎实又特别低调的洪子诚老师——他后来因一部响当当的《当代文学史》,成了大师级文学史家,一直鼓励我研究所谓“新诗潮”。而我这篇硕士毕业论文就是关于“新诗潮”的。当然,还有我的大师兄黄子平,他最早的一篇新诗评论文章写得非常好,是写诗人公刘的《从云到火》吧,我记得,当年很有影响。所以当时很多人找他,搞诗就找他。然后他自己大概不想囿于新诗的小圈子,同时也是出于爱护我,就把这方面的活儿一股脑儿都推给我。当时陈俊涛老师要编一套当代成名作丛书,其中的诗选就在子平师兄的推荐下请我来编和评。我记得当时编出来叫《等待日出——中国当代新诗成名作选》,出版社都征订了,但是后来终于没有出版,稿子也让出版社给弄丢了。虽然多年之后还是拿到了一笔微薄的补偿性稿费,内心一直还是很遗憾的——这部胎死腹中的稿子算是我第一部比较成型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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