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血刃 [要强有毒,忠厚丈夫血刃爱妻情何以堪]
2007年5月12日上午10时许,一名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地来到安徽省太和县某镇公安派出所值班室投案自首,他一进门就语无伦次地说:“我把俺媳妇杀了,你们把我抓起来吧!”这名脸色苍白的男子神情十分紧张,主动伸出的双腕抖若筛糠,他请求民警们为他戴上手铐。
熟悉他的片警认出这名男子是附近有“妻管严”之称的村民周祥。
当民警们紧锣密鼓地侦办此案时,却又接连收到受害人刚读初中一年级的儿子以及全村69名乡亲摁上血红指印联名恳求司法机关从轻处理嫌疑人的请求信。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为一名涉嫌杀人的犯罪嫌疑人苦苦求情呢?随着案件的深入侦查,这起光天化日之下因为家庭暴力而导致亲夫血刃爱妻案渐渐露出冰山一角,其原因发人深省。
(一)谁的眼泪在飞? 要强妻打碎了本分男人 的幸福生活 1992年春节,在亲友和乡亲们的祝福声中,时年23岁的小伙子周祥与邻村姑娘董漫红喜结连理。
知情的人们都夸这一对新人有福气,新郎周祥忠厚诚实,而新娘董漫红要强持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正是那种珠联璧合互补型的夫妻,将来一个吃苦能干,一个勤俭持家,这日子肯定会过得越来越红火。
新婚燕尔,这对年轻夫妇恩爱有加。
特别是在第二年秋天,他们的小宝宝问世后,小两口更是恩恩爱爱,千方百计地经营自己的小家。
以至刚刚谈婚论嫁的董漫红的小妹漫紫不无羡慕地说:“大姐,俺谈的铁军要是像姐夫对你一样好,俺就知足了。
”女人总是很爱慕虚荣。
漫红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可她还是不由自主轻轻地叹了口气:“光对俺好有啥用啊,能有本事挣大钱,风风光光地过日子,那才叫幸福哩。
你谈的这个铁军为人灵活,我看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漫紫羞红了脸,嗔怪姐姐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其实,漫红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
随着新婚激情的渐渐消退和儿子的降生,柴米油盐这些琐碎的生活需求,很快被提上了家庭议程。
再加上红白喜事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花钱呢?丈夫周样虽然对自己处处呵护,但整天守着几亩农田过日子,或者就是到镇上打工干点儿力气活,在挣钱方面却远远不如村里的一些同龄人。
再说,哪个男人不想挣大钱呢?可是,不是谁想挣大钱就能挣得到的啊。
面对妻子的失落,他只有通过干家务和更加细心的照料来补偿。
周祥家弟兄多,家境困难,老实巴交的父母能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已属不易。
否则,念中学时酷爱读书的周祥是不会辍学的。
当年他的理想是当个作家,最不济也要当个教师或医生什么的。
周祥不沾烟酒,唯一的嗜好就是看书。
只有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的生活还充满希望和朝气。
有天深夜儿子高烧不退,董漫红气急败坏地把他们卧室里所有的书都抱进厨房里付之一炬。
她第一次把丈夫骂了个狗血喷头:“看书,就知道看书,看书有屁用啊,挣不到钱连儿子也养活不了!”当时儿子正赶上出荨麻疹,条件好的家庭都住在大医院里。
那段时间,因为工地上没有发工钱,手头很紧,他们只好把儿子带回家,听从父母的土法治疗。
目睹那些与自己朝夕相伴买来或借来的书被怒狮般的妻子狠狠地踩在脚下,又扔进了红红的火炉里化为滚滚黑烟,他的心痛得一颤一颤的。
发泄够了的董漫红响起了鼾声,而周祥却在那个不眠之夜里,泪水打湿了枕巾。
(二)流言蜚语里,家庭 暴力不断升级终酿血案 令周祥没有想到的是,从爱妻焚书的那一天起,他在妻子的眼里就成了窝囊废。
唇红齿白的妻子经常拿他和亲戚熟人相比,说某某人家建起了小楼,某某刚买了小汽车。
有一次,她竟然把镇上一位做药材生意老板“包二奶”的事也拿来比较,臭丈夫没本事。
让周祥不能容忍的是,她动辄脏话连篇,基本上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周祥的父母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为了不让儿子太受气,有时也蹑手蹑脚地来帮他们干家务。
在老人们的观念里,娶一房媳妇不容易,说啥也要保住这个家。
发展到最后,她甚至对丈夫拳脚相加。
特别是已成为妹夫的铁军在镇上承包工程,狠狠地赚了几笔小钱后,董漫红的眼里流露出的全是艳羡。
2006年中秋节,在合家团聚的饭桌上她当着丈夫的面对小妹说:“漫紫啊,大姐的眼光怎么样,为你选的这个妹夫就是能干!”她转而对着周祥,立即变了脸色骂道:“有些窝囊废空披了一张男人皮,只会狗窝里刨食,我这辈子算是瞎了眼啦。
”周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再也坐不住了。
不料,妻子对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诅咒道:“要是有骨气的男人啊,整天这样被老婆骂着,早就跳楼、投河自杀了,活着还有啥意思哩。
”在众人的劝说中,周祥听到一直含着笑意似乎有些洋洋自得的铁军大声说:“大姐消消气,姐夫不就是老实些吗?人和人是比不得的,实在不行的话,过了节让他到我工地上去当个小工吧!”当时,周祥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想也大丈夫一回,干脆和妻子离婚算了。
可是,过去那些年的恩爱情景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让他不忍割舍,让他更不放心的是懂事而又聪明活泼的儿子。
儿子还小,还离不开妈啊。
打掉牙和血咽到肚子里,周祥总是这样忍气吞声。
活虽然苦些,但总算是有份稳定的工作,再说是为亲戚打工,周祥干得特别卖力。
每天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他总是看见作为包工头的铁军有事没事地端着茶杯。
跟董漫红有说有笑地拉家常,他心里涩涩的。
每当此时,他都暗暗地劝告、安慰自己,妹夫和大姨子说几句话吃什么醋嘛,他甚至还曾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工友们看他的眼光也怪怪的,有几位喜欢开玩笑的工友索性对他说:“周祥啊,把老婆看紧点,铁军这小子可没安好心!”每当此时,他表面上总是一笑置之。
当地有拿小姨子开玩笑的民俗,周祥尽量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半个月后的一天,他无意间在工棚边听铁军向一位工友诉苦水,说 老板嫌周祥干活慢,几次三番要辞掉他,可是铁军不好意思提出来。
周祥的脸红到了耳根,觉得自己给铁军添了麻烦,再也不能让他为难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辞工了。
不久就跟着镇上的一支施工队到了六安打工。
临行前的晚上,早早地安排儿子回房间里睡下,他想和妻子说说体己话。
可是,妻子好像兴趣全无,像往常一样向他发出禁令:“别碰我啊,看见你就讨厌死了!有骨气咱们还是把婚离了吧。
”周祥默默地别过脸去。
次日早晨,他亲了亲还在睡梦中的儿子,背着包裹一步三回头地向镇上的车站走去。
从六安给家里打电话,一听见他的声音,妻子要么把电话挂断,要么就让儿子来接,根本没有和他讲话的兴致。
村里有要好的伙伴给他打电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铁军对你老婆照顾得不错,人家现在是大款了。
”周祥又想起了妻子动不动就提出离婚,他在心里冷笑道:“即使离婚,总不会再嫁给铁军吧。
” 他几次三番地给漫红打电话,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终归是十几年的夫妻,哪怕是骂自己两句也成啊。
终于有一天晚上,儿子把听筒塞到妈妈手里,妻子在电话那一头只说了一句话:“过年带不回来工钱,就让人把你的骨灰盒捎回来!”周祥的心凉了,连头发梢都竖了起来。
他的心安定不下来,给铁军打电话,求他把妻子的工钱结了,不能再在他的工地干了。
可是,铁军却慢条斯理地说:“干不干那是她的事儿,你又不当家,操什么心嘛。
”周祥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2007年4月,从过了春节就外出打工的周祥再次回到家中。
儿子偷偷地告诉他:妈妈几次三番地对自己说,离婚后就跟着姨父铁军到城里上学。
周祥的心一阵阵刺痛。
第二天,他鼓起勇气委婉地对她说:“外面有不少关于你和铁军的闲话啦。
”董漫红一下子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狗日的。
我听说你在六安还拿了工钱去嫖娼哩!”周祥气得说不出话来。
每天,他厚着脸皮,在家里忙着做饭,可从工地上回来的妻子鼓动儿子不要吃他做的饭,说是笨人做的饭不干净,居然整锅的饭都被倒掉。
而她做的饭又不让周祥染指。
如果说打骂周祥都能受得了的话,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妻子的冷漠,她根本不理丈夫,旁若无人地吃饭睡觉,然后就骂骂咧咧地闹离婚。
这是一种冷暴力啊!周祥想,这日子看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2007年5月初的一天。
周祥在街上买青菜时,听到身后有人议论:“铁军真不是个东西,咋能劝着大姨子离婚哩。
”下面的话周祥再也不敢听下去,他可以想象人家还会推测些什么。
当天晚上。
她冷冷地说:“哪里有钱?有本事自己买就是了。
”周祥问:“这些年咱们的那些存款取出来一部分就够了。
”周祥再也忍不住大声质问:“我们家的钱咋由他保管着?”两口子的争吵声很快引来周祥的父母和哥嫂,当着他们的面,董漫红扑到周祥跟前,左右开弓,一连打了丈夫十几个耳光。
周祥忍无可忍,刚想举手还击,却被年迈的父母死死抱住。
善良的老人劝他:“让漫红打你出口气吧。
”那天晚上,漫红大吵大闹到半夜方才被劝住。
也就在那天晚上,漫红再次离家出走,全家人四处分头寻找。
苦恼至极的周祥再次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凌晨2时许,他选择了上吊自杀。
对儿子极不放心的老父亲一直没有睡觉,当他发现儿子上吊时,不由失声痛哭,众亲邻及时赶到,才将奄奄一息的周祥救下。
这个家终于安宁了几天。
5月11日晚,身体康复的周祥又向妻子提出取款买车的想法,家庭大战再次爆发,难堪的一幕重新上演。
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家庭所有的存款均归妻子所有,只求她把儿子留下。
但是,董漫红只是冷笑着说:“不可能!就是法院把儿子判给你,我也要将他带走,跟着你他只有受罪的份!”懂事的儿子是周祥唯一的精神支柱,他绝不能没有儿子。
他的心凉了。
次日清晨,他以和妻子到田野里最后一次散步谈谈为由,再次向妻子追问:“真的要离婚吗?儿子也一定要带走吗?”妻子用冷漠而坚定的眼光看着他:“不错,我已经铁心了!”绝望至极的周祥像做梦一样,一下子懵了,在自家那片平展展即将成熟的麦田里顿时丧失了理智,冷不防地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的刀子,向爱妻身上一下又一下地刺去。
鲜血从妻子身体的各个部位喷溅出来。
他狞笑着,仍然拼命地刺向妻子。
直到惊恐万状的妻子彻底倒下,他才梦呓般地喃喃道:“漫红,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杀了你!”抱着浑身是血的爱妻,周祥泪流满面,呆呆地在那片自家的责任田里坐了很久,很久。
于是,接着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三)悲剧背后的反思: 家庭冷暴力正在贫寒 夫妻间滋生蔓延 嫌疑人周祥投案后,他哭着对民警供述说:“这个家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在漫红打骂我的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对抗她。
因为我知道是自己没有能力让她在人前风风光光,才导致性格要强的她冲我发火的。
”要强难道有错吗?但是周祥认为,正是由于妻子的要强,才会一步步演绎为这种变了调的家庭暴力。
案发后,周样正读初中一年级的儿子给办案机关写来了一封求救信。
这个年仅十三岁的男孩认为自己是最可怜的人。
爷爷、奶奶体弱年迈,妈妈走了,爸爸如果再被判了死刑,那自己就是一个孤儿了。
他对爸爸的犯罪充满了同情。
他在信中写道:“爸爸一时冲动,背上了杀人的罪名。
在这个家里,妈妈要强,爸爸老实,由于爸爸挣钱少,妈妈就常给爸爸气受,饭也不给爸爸吃饱。
为了这个家和我,爸爸总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只要爸爸在家,妈妈天天吵闹,爸爸几次自杀都被人及时发现救下。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再次离家出走,爸爸深更半夜又四处去找,我一个人在家里非常害怕,不敢睡觉。
在阴沉沉的夜色中,我也摸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来到镇上一家木业公司门前堆放的水泥管道里迷糊了一会儿。
天快亮时,我怕被别人发现笑话,就又往县城的方向走了一段,后来,我又走了回来,饿着肚子去了学校。
求求警察叔叔高抬贵手,给我这个可怜的孩子留个爸爸,留个唯一的亲人吧。
” 同村的六十九户乡亲也给公安机关写来了联名信,为涉嫌杀人的周祥求情。
除了歪歪扭扭的一行行签名和血红的指印外,这封信里乡亲们还详细分析了周祥杀人犯罪的背景。
他们认为,周祥家穷,娶妻不易,为人老实,性格软弱,周祥只盼儿子长大,自己早日脱离苦海。
但是,妻子董漫红长期殴打、虐待周祥,即使过春节也照样将丈夫打得鼻青脸肿。
周祥对妻子的生活作风有怀疑,是个导火索,这起案件就像一堆煤炭垛在那里,长期处于高温下,久而久之,经过这么一点燃,就着起了熊熊大火。
经办此案的刑侦民警王浩认为,乡亲们淳朴的分析其实反映了当前农村家庭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表现在家庭权力上的阴盛阳衰现象,周祥案件只是此类现象有代表性的典型个案而已。
在农村,近年来一般都是女方掌握家庭的经济大权,丈夫已沦为只有对妻子言听计从的份儿,有时连孝敬父母这样的事儿也要看妻子脸色行事。
正如民间流传的那样:“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实在是对农村的一些实情写照。
现代作家柏杨说:“爱情和亲情不同。
亲情爱其强,更爱其弱,一个断了腿,又聋又瞎的孩子,父母会更加爱他。
而爱情就不然,爱情乃爱其强,不爱其弱。
但是,爱情毕竟是爱情啊,它是相互的,也需要一定的社会环境才能生存。
妻子要强,导致家庭暴力,但关键问题在于作为丈夫的他在爱情中,是一个弱者啊,不想被家庭抛弃,又无法忍受家庭暴力,在这种矛盾的碰撞中,终于爆发了这场悲剧。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如何不让类似的悲剧再次上演,值得全社会都来关注。
编辑 梁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