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气与灵气
彭诚所著散文集《永远的神女》(2002年元月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屈贾文学丛书”散文卷之一)正以独特的艺术魅力吸引众多读者，在读者的心灵海洋中激起波澜。令人感到彭诚的散文既充满高尚、纯真的情感，体现着一种雄浑的豪气，又洋溢着十足的灵气，散发着浓郁的自然、生活气息。
彭诚是一位女作家。她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是在大山的环抱中长大的。江南的奇山峻岭除了以秀美的风采熏陶她外，更多以雄伟、坚韧、挺拔的阳刚之美陶醉她，塑造着她的豪爽、劲健的性格，从而使她的散文亦体现一种“伟丈夫”的豪气。她深深地热爱着苍翠青山，有着永远挥之不去的大山“情结”。她最喜欢把自己的豪气对象化到一系列关于山的散文中。《永远的神女》是散文集中的首篇，并以此作为散文集书名，可以说是其代表作，为整部散文集奠定了酣畅淋漓、磅礴大气的基调。作者以浪漫的笔调，把巫山的神女峰写成一个女中豪杰：“哦!神女飘然而至，宛如从九天飞来的窈窕少女，飘落在望霞峰上，她面迎朝阳，含笑凝眸远望，大有高天欲倾不弯腰的气概和风骨，满含地陷东南心不惊的气质和神韵……她为追求人世间的美满幸福，不为一时的荣辱而屈从，不为权势而折腰，不为诱惑而丧志，也不愿为个人苟活万世。她擒龙揽月，视死如归的气魄与豪情，怎么能不撼人心魄呢?”作者赋予神女峰以崇高的人格特征，可以说“永远的神女”，其实道出了作者以神女作为崇拜偶像、永远崇尚阳刚之美的审美理想。在《女性，也是山》中，她鲜明地表现了女性审美人格的理想追求：“真正的女人从未自甘柔弱无为，总是无时无刻不忘与男人们竞争”；“殊不知真正的女人也是山，有山的挺拔，山的高峻、山的坚韧、山的风骨。任风吹雨打，任电闪雷鸣，始终如一，不逢迎、不阿谀、不献媚、不苟且偷生、不低头屈膝……”正是由于有这种审美胸怀，作者深情赞美饱经风霜的泰山菊、惊魂于巍巍泰山雄伟的气势，沉醉于南岳衡山飘逸欲飞的动态美，惊叹于张家界黄狮寨陡峭的石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于“那巍然屹立的一座座山峰”(《山语》)。作者早年丧母，是父亲将其哺育长大成才。因此，她对父亲的养育之恩有着“永世难忘而又无法回报的情爱”，有着强烈的“崇父”意识。她把父亲的高大与神圣化作山的品格：“阿爸，你说你是大山的儿子，要有山的挺拔，山的坚强，山的风骨，即使化作春泥，也要回到山的怀抱，为大山增添高度……”(《回到青山》)。在作者心中，父亲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像高山一样顶天立地，充满豪迈之情。由此可见，在作者的散文中，山的意象已成为豪气的载体，是永恒美的象征。
巍巍高山是有磅礴气势的，有豪气的高山必然有坦荡荡的胸怀。山虽然用秀木鲜花装饰自己，但它整体毫不隐晦地屹立在天地间，毫无遮掩地展露在阳光下。彭诚有山一样性格，她的满腔豪情也如山一样直率显露。在一些散文篇什中，她直抒胸臆，吐露心曲，尽情展示真我风采。如在《爱之歌》中，作者写自己常以保尔·柯察金的一段名言自勉，“数十年来，我牢记这人生的座右铭，艰苦拼搏，随岁月漂流，过早流失青春红颜，但我无怨无悔”。她宣扬的是一种英雄主义人生观。在《秋日心语》中，作者直言不讳：“我是幸与不幸的一代，太多的磨难磨出了进取的锐气，太多的不幸，过早地懂得了人世的艰辛而不忘拼搏。”接着，作者大胆地宣称：“我渴望苦难”，体现了一种敢于承载苦难，敢于接受悲剧命运挑战的豪迈之气。在她的《走近太阳》与《追你到天涯》两篇散文中，豪气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我深知离太阳遥遥无涯，征途上不乏风霜雨雪，艰难险阻；不乏天崩地裂九死一生的磨难，不乏饥寒交迫，天涯孤旅的漫漫跋涉……但是这一切苦难我都不怕，我不仅仅是为了回报太阳的恩泽，我还应该在无数痛苦的磨炼中感受人生，感受太阳的光辉与温暖，感受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走近太阳》)。
只因我的心一刻也不曾离开你，不管是山崩地裂，物换星移，还是凄风苦雨，饥寒交迫，我都挺着胸，不曾低下高贵的头颅，哪怕刀山，哪怕火海，我都无所惧怕，勇敢地跨过去。你永远是我前进的灯塔，照亮我，温暖我，使我永不迷途。因为你，我活得人模人样，马不停蹄地追赶着路程，有如夸父追日。(《追你到天涯》)。
以上两段，都是表现作者对文学事业执着追求的主题，犹似一首激昂进行曲中反复咏唱的两段唱词，可以说是豪气万丈，壮怀激烈。
彭诚的性格亦是豪放的，读她的散文的确可以感触到她对人民、对祖国、对事业的火热情怀。然而她表现那种冲天豪气并不像赳赳武夫那样声嘶力竭地呐喊，而是以一种艺术的方式表达。不管是借景抒情，还是直抒胸臆，都给人一种美感，有一种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她的作品显示出一种艺术的灵气。
所谓艺术的灵气，是指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景物形象如同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精灵，作品的意境有别开生面的发掘与升华，给人一种新颖独到之感。如《江南秀女》写春天中麓山的景物：
麓山经春风春雨的沐浴，宛如妩媚多姿的秀女。绿得发亮的深深的丛林，甜滋滋的柔风轻轻吹过，激起绿色的微波，听得见太阳吃草的声音，被绿色屏障环抱的情湖清彻的水面上，经欢快的水鸟一啄，激起圈圈涟漪，有如少女的浅笑……。
彭诚善写景物，她不是纯客观地摄取，而是运用比喻、拟人、拟物多种手段，写出了景物的特征，使其生气盎然、灵气贯注。又如在《爱之歌》中，作者写在产院中亲吻了自己刚刚分娩出来的婴儿，然后走出婴儿室看到的景物：
眺望窗外，微雨过后，暖暖的春阳升起来，升起来，嫩绿的青草叶上，明丽的波光在流动，打着朵儿的花苞慢慢张开笑脸，像绽开星星点点的火花……。
景物色彩多么鲜明!充满动感、勃勃生机的美景又有着多么丰富的象征意味!读这样有灵气的文字不是一种美好的享受么?。
艺术的灵气来自作家的灵感，作家的灵感又主要表现在艺术创造力的超常发挥上，表现在独创性上。彭诚写散文是刻意追求独创性的。有些普通题材在她的笔下却会有出入意料的提炼、开掘。《江南秀女》写一位俊秀的女子在风景如画的麓山丛林中去寻觅隐藏在心灵深处、活在她梦中的情人，把人的美好情感表现得深刻细腻，其构思新颖别致；《女人的风景》写如花似玉的女人错过结婚的年龄，不同时期产生了不同心态。作者把这种心灵三部曲写得生动有趣，别具一格；《月儿好》想象奇特，融月色、晚风、云彩、母爱、父爱、孝心、思念于一炉，亲情香气四溢，是一篇脍炙人口、耐人寻味的美文。自古至今，写夕阳的诗文知多少，而彭诚笔下的夕阳，“虽然收敛了正午的热烈，却依然亮丽迷人，滑翔于无限的天宇，吻遍了美丽的山峦，频频回眸，仿佛等待相约已久的恋人，迟迟不甘坠落。”接着赞美夕阳曾有过的辉煌，歌颂夕阳“虔诚地垂下天幕，在山的怀抱养精蓄锐等待明朝，与张开臂膀的高山同归，与奔腾不息的大江远行，默默地孕育着又一个彩霞满天的早晨”的高贵品格。这是一种全新的意境。没有灵感的土壤是孕育不出如此引人注目的艺术之花的。
豪气是人的生命力量炽热旺盛的体现，灵气是人聪慧睿智的象征，表现在文学里，就会有阳刚之美和不落俗套的奇文妙语。彭诚是一位既有豪气又有灵气的作家。文如其人。在今天这样一个改革开放，到处呈现竞争局面的时代，在林林总总的媚俗化的文化产品到处流行的当下，彭诚的散文不同凡俗，既激发人们奋发向上、拼搏不止，又提升人的人格品位，还可以使人陶醉在真善美的艺术境界而形成纯正的审美意识。
真诚感谢彭诚给人们奉献这样有豪气与灵气的散文，但愿彭诚在日后的创作中，豪气更旺，灵气更盛，为读者奉献出更多优秀作品。
责任编辑 树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