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想中游荡] 红尘中歌曲

摘要:2001年出版的小说《坚硬如水》是作家阎连科透过幻想来透视“文革”那个荒唐年代人和事的故事,是依据作家的自由意志和价值观念编纂的。

文学幻想带给人们认知世界的另一种途径:消解“文革”的残忍,展示私人欲望的膨胀,体现身体的伦理性,书写现代人的凝视

关键词:《坚硬如水》 幻想文革”      历时达十年之久、覆盖了中国内地的“文革”,是一代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结与痛,也是作家进行文学创作源源不断的资源。

岁月的无情消逝正越来越紧迫地提出关于“文革记忆及叙事的问题,在大众传媒高度全球化的今天,“文革记忆呈现出复杂性,有物质记忆、档案记忆、历史记忆、传记记忆文学记忆等。

关于“文革”的文学记忆,是指用文学文本呈现“文革”中的一些人和事。

文学记忆不只是讲述曾经发生过的生活,也讲述尚未经历过的可能生活,以此来理解世界。

文学幻想作家不满足于模仿现实的本来形态,而按照自己的需求来想象生活的一种创作方法,它植根于生活,往往又对生活做夸张的叙述和描绘,从而达到一种升华,因而幻想中的事物比真实的事物更活跃、更富色彩性。

2001年出版的小说《坚硬如水》,是阎连科透过大量幻想来透视“文革”荒唐年代人和事的作品,是依据作者的自由意志和价值观念编纂的。

文学文本不可避免地包含着作家一定的倾向性,这种倾向性是作家在社会、政治、历史、文学体系等多重因素中选择的结果。

文本的叙事改变了人存在的时间和空间感。

幻想带给人们认知世界的另一种途径。

一、幻想:消解“文革”的残忍   “文革”是个不断去魅和不断再魅的历史阶段。

首先是去魅,阅读“文革”期间的文学作品,可以看到人们意欲彻底清除传统文化中的儒道思想,同时肃清五四文学中的自由民主等启蒙思想。

其次是不断再魅,即塑造一个新救星、新神――毛泽东。

对毛的信赖和崇敬,成了一个时代流行的政治态度、信仰和感情。

在清除旧的意识形态的同时,新政权希望构建一个新意识形态系统,让人们认识到历史的“必然规律”。

如何构建一个新的意识形态呢?建国后毛泽东亲自推动文化界几次批判运动,把政治上的革命运动引入文化界。

革命”一词在《易经》中出现:“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

”这里,“革命”的含义主要是指改朝换代,以武力推翻前朝,自然包括对前朝皇族和军队的杀戮。

马列主义传入中国后,革命被赋予新的内涵,暴力成为革命的合法手段。

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说:“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暴力具有破坏性,与破坏、侵犯、死亡、罪恶、血腥等词语是同义语。

坚硬如水》中高爱军想发动革命,他在动员大会上讲:“西边三里远的小头儿大队,把大字报都贴到了村支部书记家的屋门上,窗户上,水缸上,面罐儿上,把村长家屋脊上的狮子扒下了,把大队的账本烧掉了;南边大头儿大队,已经把村委会的大权、公章没收了;北边的张家营大队,已经把娶了地主小老婆做自己媳妇的村长和他媳妇的衣裳扒光,让他们赤条条一丝不挂,拴在一根绳子上游街了……难道我们在座的是革命队伍中的懦夫吗?”小说借高爱军之口说明了“文革”具有的暴力性和残忍性。

尽管革命是恐怖的、血腥的,小说《坚硬如水》对“文革”的叙述却是呈现后现代性的。

作者幻想出两个具有“神经质”的人,白天高喊革命口号,搞运动,篡夺权力,晚上在地道里疯狂地通奸做爱,白天革命激情与夜晚两性激情相呼应,使主人公在革命与性中得到双重快感。

暴力、运动、性相渗透,革命也变成了一种获得快感的方式,性爱被作者拿来作为消解残忍的手段和方式。

同时文本中充斥着主人公疯子似的自叙独白,革命话语和情欲话语相互纠缠渗透,语录、诗词、样板戏、革命歌曲、个人名言等具有拼凑化、游戏化的语体,解构了革命,解构了暴力,使真实情境中的“文革”画面所具有的恐怖模糊了淡化了,通过幻想的情节化解了我们内心的恐惧。

人们对“文革”的重复叙述,实际上是人们现在恐惧的高度变形,人们害怕疾风暴雨式的“文革”暴力再次轰然而至。

二、幻想:私人欲望的膨胀   《坚硬如水》对狂热权力欲和变态性行为的描述为我们提供了另类解读“文革”的样本。

文革”是一场所谓攻击那些想要推翻无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司令部的思想政治运动。

虽然表面上喊的是“要文斗,不要武斗”,但实质上高层的权力斗争正是通过武力有效展开的。

学者徐友渔曾经说过:“我把红卫兵运动叫做青年法西斯运动。

为何红卫兵能够堂而皇之打倒刘少奇邓小平等……就好像青年义和团打倒皇帝身边的宰相大臣一样。

”②在20世纪上半叶,我们常把“革命”崇高化,在文学作品中,通过个人对革命圆满的、崇高的、极致的追求,塑造了一些不断供大众效仿的英雄人物,他们不惧困难与危险,他们意志坚定没有心理危机,他们信仰明确没有个人欲望,他们笑对死亡。

这实际上是种误读,就像对革命者牛虻的误读一样。

刘小枫在《沉重的肉身》中认为,牛虻参加革命不是为了民族独立、民主共和,而是出于自己的“私人的痛苦”。

“私人的痛苦”是来自情人误会的一个耳光和私生子身份的被揭示,自由、民主、人民的苦难,都是为了抹去“私人的痛苦”而借用的口号。

③   在《坚硬如水》中作者把主人公幻想为一个权力欲望无限膨胀的人物。

从部队复员归来的高爱军回到家乡――宋代理学大师二程的故乡程岗镇程岗村,演出了一场“革命闹剧”。

在家乡,“89%的人家都姓程”,这使幼小丧父的高爱军早早地便背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锁,为了摆脱身为“外姓人”所遭受的歧视,他努力学习。

高中毕业后他娶了村支书那其貌不扬、愚昧无知的女儿,为的是结婚后当兵,复员后当村干部。

可是当已经在外经过历练并有了开阔视野的高爱军回乡时却发现自己仍处在“旧”权力结构中,仍处于程岗镇的底层。

地位的低下、尊严的被剥夺,在内心折磨着他。

文革”风暴的到来唤醒了高爱军的内心欲望,被压抑已久的权力欲爆发了出来。

本能的欲望爆发,使程岗镇发生了一次权力利益再分配的“革命”。

革命与爱情、与性一直是现当代许多文学作品中绕不开的矛盾纠葛。

小说《坚硬如水》有这样一个情节,高爱军所在部队在山里修筑国防工程,“一年八个月没有闻过女人的味”。

当“部队从那条沟里出来时,碰到一个结婚的队伍从前面开过……(新娘)身上粉红的香味,毒气一样把队伍打垮了。

到目的地后指导员和连长让大家逮捕灵魂找问题,囚禁思想闹革命”。

经过“半个月的心灵整顿,最后人人内心都脆成了能做最新最美图画的一张纸。

我就是在心成纸的时候决定复原的”。

高爱军复员回家就是为了能享受正常的夫妻生活,放弃了在部队提干的机会。

高爱军的妻子却把性理解为传宗接代,当高爱军爱抚她的身体并想从中寻找性快感时,程桂枝竟然呵斥道:“高爱军,你是解放军,全国人民学习的榜样哩,你咋就二年不见成了流氓呢?”一个“流氓”称呼可以看出“文革”时期意识形态对人的控制。

这种控制不仅包括对人的思想、行为的控制,还包括对性行为的控制,把性行为穿上“生娃”、传宗接代的合理化外衣。

人类总是以理性或道德等掩饰自己的欲望,因为统治者也害怕欲望的爆发会带来所谓“革命”。

高爱军在妻子身上得不到性的满足,被压抑的性爱欲望在夏红梅身上却得到了释放。

夏红梅将高爱军幻想为“镇长”、“县长”、“专员”、“省长”、“皇上”、“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自己也仿佛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二人的荒诞行为显示出权力欲与性欲双重幻想的结合是如何使人疯狂的。

幻想的故事背后或多或少隐藏着事物的现实性和真实性。

三、幻想身体的伦理性   身体的形式不仅是一个自然的、物质的实体,也是一个文化的、符号化的概念。

身体具有生物性与装饰性、实质性与抽象性、现实性与幻想性的特征,特别是在艺术家眼里,身体的装饰性、抽象性、幻想性远大于它的物理性、生物性存在。

英国著名学者布莱恩・特纳指出:“一个社会的主要政治与个人问题都集中在身体上并通过身体得以表现。

”④   建国后社会主义的革命伦理是敌视个体身体的。

为了美好事业、美好未来而“牺牲”、“献身”是伟大的“革命目标”,为此个体的身体是需要贡献出去的东西。

这时期文学作品中少有身体“写实性”描写,都是千篇一律的政治阶级符号化的身体

比如无产者的身体类型特征是:体格强壮、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等;知识者的身体类型特征是:苍白消瘦、近视无力、计较软弱等;反动派的身体类型特征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弯腰驼背、身残心暗等。

无产阶级强调钢铁一样的精神,其身体要在劳动中体现价值,女性身体的描写倾向于男性身体特征,文学作品中出现了许多像“阿庆嫂”一样无丈夫、无子女、无性别特征的英雄形象和“铁姑娘”一样战天斗地、强悍能干的劳模形象。

这种现象表明,个体身体是作为政治的工具而存在的,已经沦为他者的物,而不是鲜活的生命,更不是个体灵魂寄寓的居所。

坚硬如水》是作者站在当下的角度,通过幻想来透视“文革”中两性的关系,身体伦理价值与“文革”期间的其他文学作品不同。

高爱军视觉下两个女人的身体所蕴含的价值带给他不同的心灵冲击。

首先在外貌上,妻子桂枝“长得柳不绿,松不翠,满坡黄土飞……脸上不稀不密地显摆出许多小黑点”,“身上脸上黑里透红,和用旧的毛主席语录的书皮一个色;中等个,胖身子,走路时屁股臃肉每天都要求翻身得解放”;而情人夏红梅“脸色红润如同霞光照,头发黑黑如同瀑布”,“她的上身在一段匀称细腻之后,腰部突兀舒缓地细下来,细到了似乎双手的掐指就能把她的腰掐住,然而那股细儿没有延多久,臀部又轰地一下炸开来”。

作者用截然不同的比喻修辞表现了桂枝的臃肿、黝黑和夏红梅的红润、苗条、漂亮的身体特征,带给高爱军不同的情感、欲望

其次对身体隐秘处的描写上,桂枝身上的“乳房像啥呢?像昼藏夜出的两个黄鼠狼的头”;而情人夏红梅“那硕大圆满的双乳金光闪闪,仿佛是女人的两颗灿烂无比的银日头”。

对乳房的不同比喻可以看出在高爱军眼中女人身体承担的性欲符号的差别。

高夏在性爱时,夏的身体是有反应的,“她都浑身跟着丁当颤抖,哆嗦不止,坟墓里一时挤满了她的哗哗的哆嗦和粗重、滚烫的呼吸声”。

对高夏来说性快感是热烈的、激情的,是身体与灵魂完美结合的产物。

高夏是两人完全追求自我而不惜损害他人生命、尊严的人,但是他们对个体身体伦理价值的极致追求,一方面说明“文革”带给他们的精神、性方面的压抑感,另一方面说明他们把所谓“革命”与性、灵魂与身体结合在一起,完成了当代人对“文革”本质的一种幻想

四、幻想:现代人的凝视   “凝视的概念描述了一种与眼睛和视觉有关的权力形式。

当我们凝视某人某事时,我们并不是简单地‘在看’。

它同时也是探查和控制。

”⑤当我们凝视文革”时,会想为什么发生?发生了哪些事?如何避免再次发生?小说不同于历史、哲学著作,作家不会用理性、逻辑的眼光去解读历史,而是用幻想的、虚构的,甚至游戏化的方式去感知历史。

利用幻想式叙述也是一种凝视,这种凝视是现代人对过去、对历史的思索。

毛泽东曾说过:“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文革”期间由于中国与苏联、美国等国关系的交恶,备战备荒一直是国策,另外随着红色经典影片《地道战》的广泛传播,在民众心里,地道、防空洞成了革命的象征。

文革”间全国许多城镇的人们都在挖地道、修防空洞。

在小说中,高爱军也突发奇想,“决计要从我家挖个暗道通到红梅家里去,使我们两个足不出户能随时随地如夫妻见面做事儿”。

曾经是优秀基建工程兵的他为此做了精心的设计,一个人用了近三年的时间,终于挖成了这个长达550米的“革命爱情通道”。

这个情节从现实的角度讲是不真实的。

首先,长时间挖地道能没有响动?其次,挖出的大量土方倒在水渠里能没有人注意?再有,“由下至上挖的17个四五米深的通风口中,有一个是挖在街上的碾盘下,一个挖在程寺门前的一棵枯柏的树洞里,另外15个全在墙基下”,怎么会这么巧?如此看来,作家不是要追求现实中的“真实性”,而是用幻想的方式,追求作家心目中的“真实”。

作品中的“地道、墓穴、水沟”,两个人疯狂做爱的这些地方具有另种隐喻:阴暗、丑恶、死亡,这不仅是指两个人所谓的“爱情”,也是指两个人所谓的“革命”,更进一步暗示“文革”就是这样一场阴暗、丑恶、充满暴力死亡之气的运动。

革命歌曲革命话语对高夏两人情欲刺激作用的描写,同样是在幻想中,解构“革命”实质,暗喻“文革”时期的革命话语是专制、暴力、私欲的代名词。

弗洛姆曾经说过:“在历史进程中,观念堕落为意识形态,词语取代了人对现实的感知,官僚们操纵着词语控制人民和获得权力,这不是例外而是规律。

结果,意识形态使用的是本意上的词语,表达的却是相反的意义。

”⑥“文革”是人类历史上的悲剧,要使悲剧不再重演,就要使人们有充分表达自由与民主、个性与欲望的权力,这就是作者站在“现在”对“过去”的凝视

现实、虚构与幻想之三元合一的关系是文学文本存在的基础,文学文本的优劣取决于作家对这三要素的把握,其中幻想能力是非常重要的,就像伊瑟尔所说的:“究其本质而言,想象(幻想)是自我意志的呈现,它以绝对的任性来标明自我的本质。

”⑦阎连科把个人对“文革”的感受不仅通过叙述“文革”中的表征层面,使用了多种语体的组合来编织故事,而且通过幻想、虚构、荒诞变形等寓意语言来表达“文革”的真实性,融入了作者一定的思想性,为我们解读“文革”提供了一种另种思路。

①③刘小枫:《沉重的肉身》,华夏出版社2004年1月版,第3页,第67页。

②《人文随笔》,花城出版社2006年4月版,第5页。

④[英]布莱恩・特纳:《身体与社会》,马海良等译,春风文艺出版社2000年3月版,第1页。

⑤[英]丹尼・卡瓦拉罗:《文化理论关键词》,张卫东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版,第139页。

⑥季广茂:《意识形态视域中的现代话语转型与文学观念嬗变》,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11月版,第29页。

⑦[德]沃尔夫冈・伊瑟尔:《虚构与想象――文学人类学疆界》,陈定家等译,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年2月版,第16页。

作 者:孟颖,文学硕士,东莞理工学院城市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杜碧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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