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认识的周继红:周继红

在悉尼奥运会之前的一天深夜,忽然接到她的电话,没等我说话她先哭了=“做女人太难!又做女人又要管这么多事太难!”   2002年春天,她开着一辆挺难开的富康车一次次往人大跑,从上到下几乎找遍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各种领导。

最终,所有中国跳水队的世界冠军都进了人大。

田亮大婚那天,周继红代表国家队送了一只花篮,田亮则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周领队好,本来想请您参加婚礼来着,怕你不来参加,就没敢请……”“这说明你还没有长大!”电话那头的周继红回答。

北京奥运会跳水比赛的最后一天,领先对手32分多的周吕鑫在最后一跳时出现严重失误,断送了周继红的一个梦想。

比赛结束后,谁也没有见到周继红,她正躲在一个角落痛哭,就像所有女人那样地哭……   1998年,福州,福州军区体工大队。

解放军的竞技体育体系,有这样一个特点:有些大军区体工队属下的运动队,同时也代表“解放军队”,像“福州军区羽毛球队”,其实也就是“解放军羽毛球队”。

这年,李永波率领中国羽毛球队到福州军区训练,我恰好也去采访这支队伍。

某日,我正在看一个叫林丹的小孩打球――他那年15岁――忽然听到了和我同去采访的一位李老师与田秉毅的对话:“听说你媳妇儿当跳水队的领队了?”问过田秉毅我知道了:此事属实、发生在三天前。

我不认识周继红,请田秉毅给引荐,他当即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大意是说有位老房是朋友不是骗子、去你队里做采访、你别把人家只当记者,等等。

从那以后,真和周继红成了朋友。

因为是朋友,所以虽然是记者身份,却很少写她、因为太熟。

不过在这里,我想记录几段关于周继红的事,算是为沸沸扬扬的“奖金门”,增添点儿花絮吧――      “女人太难”      这十年来,每隔半年左右我会去找周继红聊天,聊的内容很多是跳水,但我既然不写,也就不记、不录音,而且我和她有个似乎心照不宣的原则:在例如奥运会这样她和我都会忙的时候谁也不理谁,但是在国家队到外地训练、尤其是偶尔调整放松的时候(这种调整放松实际上和旅游差不多),我会去看、也会带个摄影队去拍。

记得在悉尼奥运会之前的一天深夜,忽然接到她的电话,没等我说话她先哭了:“做女人太难!又做女人又要管这么多事太难!”   不论是当时还是后来,我一直没有具体询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脆弱,但是私下揣摩起来,那原因又似乎很明白――   同样是中国体育界的王牌运动队统帅,她却不能像男性“主帅”那样做很多事:她不能呼朋唤友、称兄道弟;她不宜大呼小叫、声色俱厉;她要管孩子,尤其是在孩子出现学习问题、心理问题、青春期教育问题的时候……   她的“女帅”身份直接影响到她和媒体的关系,很有媒体朋友觉得她难以接近甚至认为她属于“不合作”类型,这和她的性别很有关系――她的本性其实非常腼腆、内心其实相当脆弱。

“我早就想像李永波那样”      可能是因为田秉毅和李永波的兄弟情谊的缘故吧――他俩从运动员时代的双打搭档到教练员时代的正副教头,已经合作了小三十年了――同继红了解一点儿羽毛球圈子里的事。

有一年,李永波当选为“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周继红非常羡慕,她说她最想获得的荣誉就是这个。

终于在2002年,周继红如愿以偿地当选了,没见她那么高兴过。

起初,曾经有朋友挤兑周继红,说“她喜欢在队里安排一些女教练,而且都是‘伺候’她的”,对于这种议论,我很不以为然,因为女人管事,即使不需要志同道合的“死党”、也需要个把“闺中密友”吧?   为什么没人质疑李永波呢?他刚当上总教练,就启用了李矛这样的“哥儿们”(当时),而在北京奥运会结束后,他新组建的教练班子里,都是自己当初的队员

这还是一个“男女有别”的问题。

“人大跳水队”      2001年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之后,中国跳水似乎进入了一个歌舞升平的年代,按说这个时候,周继红应该抓紧时间办雅典奥运会的事,但是在这年年底她却告诉我:“我明年有一件非办成不可的事!”   第二年春天我知道了,她这件“非办成不可”的事情,是让国家队队员上大学。

她开着一辆挺难开的富‘康车(车的品牌很好,但是她那辆特别难开)一次次往人大跑,从上到下几乎找遍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各种领导。

假如在今天,中国跳水队的全体世界冠军要上大学,大概是各个名牌大学趋之若骛的事情,可是在当时,人大的领导却很是犹疑了一段时间。

最终,所有中国跳水队的世界冠军都进了人大,他们中间最爱学习的孩子已经毕业了,例如李娜

北京有三所名校:北大、清华、人大,为什么是人大呢?   周继红不喜欢牛皮哄哄的北大,当初她在北大读书的时候,北大的老师丝毫不考虑她的文化基础和冠军颜面,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数落她,最后,她因为当教练和结婚生孩子的缘故主动要求肄业,提前结束了北大生涯。

于是,中国跳水队的世界冠军们要想去~所北京的名校深造,就只能选择人大了。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清华,好像谁都知道吧?      “第一珍惜,第二感恩”      周继红曾经很喜欢李娜

有这样一个故事――   国家队去峨眉山调整,遇到一位山民牵着几只猴子招揽生意,那山民让猴子们倒立,招揽游人和猴子照相。

见状,有人去问山民:“假如有人比猴子更会倒立怎么办?”   “那我给你钱!”那山民当即回答。

李娜,上!”周继红笑着说。

李娜的倒立动作是极其出色的,比赛结果,李娜完胜那队猴子一从1997年到2000年奥运会前,李娜赢得了所有的比赛,包括在峨眉山战胜了一群猴子。

但是在李娜赢得奥运会冠军之后,周继红却坚决不用李娜,她认为李娜的能力不足,在世界大赛上已经难有胜算了。

李娜痴心不悔,又练了整整四年,她希望再次参加奥运会,把失去的金牌亲手夺回来。

但是周继红却铁面元私,就是不用李娜李娜在气急败坏之际,甚至跑到济南,要和周继红算账!   李娜的“算账”行为,绝对属于老大的不懂事,周继红似乎很有不喜欢她的理由,但是在北京奥运会前,周继红却极力推荐李娜担任中央电视台的奥运会解说嘉宾。

她告诫李娜:“第一要珍惜,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第二要感恩,要用责任心去回报社会!”      “你还没有长大”      田亮大婚那天,周继红代表国家队送了一只花篮,田亮则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周领队好,本来想请您参加婚礼来着,怕你不来参加,就没敢请……”   “这说明你还没有长大!”电话那头的周继红回答。

田亮的故事笔者知道一些,这里不是说的时候,他和周继红之间的矛盾(其实,如果说是和游泳中心、和国家队的 矛盾更准确)曾经非常尖锐。

这种矛盾,也“株连”了田亮教练张挺。

由于矛盾的尖锐,陕西省体育局非常担心因为田亮的事影响到秦凯的发展前途,没想到周继红却对秦凯着力培养,使这个原本看起来没什么前途的队员,成为世界冠军和奥运会冠军。

“这是应该的,就是应该全力培养秦凯,因为陕西跳水在国家队就这么一个‘还可以’的队员,何况他2006年冬训的表现确实好。

周继红说。

中国跳水队和所有我们国家的优势项目国家队一样,对于运动员的“精加工能力”特别强,周继红很注意在选调国家队队员的时候,照顾各个省份的利益,尽可能让各个省市的运动员都有参加国家队集训J的机会,秦凯和林跃都是两个典型的例子。

“咱们队里的老太太”      北京奥运会开幕前夕,钟少珍教练度过了自己六十周岁的生日,奥运会国家队再次集结,钟老太再次出现在队里

包括周继红在内,中国跳水队的所有人都称钟少珍是“咱们队里的老太太”,她也确实足够老:从1970年中国跳水队正式成立至今,她是唯一一个至今仍在的成员。

虽然“老太太”确实拉不动保护带了,但是周继红很欣赏这位老教练的敬业精心和业务水平,总是将很多优秀运动员交到“老太太”手下,如今,“老太太”的学生成为国家队教练、学生的学生也成为国家队教练

周继红国家队使用的教练员,都是爱岗敬业、没有“是非”、注重团结、水平高超的专业人才,除了钟少珍之外,另一位她器重的女教练是任少芬。

教练的性格,很像是当年满怀革命豪情的知识青年,她身上总是有一种使不完的干劲和永不松懈的斗志,做事极其认真负责。

她的先生做着老大的生意,早就过上了上流社会的生活,但是出于对于自己事业的热爱,任教练一直无私地奋斗在运动场上。

周继红说:如果一个人不熟悉中国跳水队,最容易犯两个错误――是把钟教练当成场地工,因为她身上穿的运动服,一多半都是队里五年以前发的;二是把任教练当成队员的家长,因为她对手下的孩子们,个个都当做掌上明珠。

“给年轻人机会”      如果说周继红只是重视老教练,也不对,她同样很注意培养年轻教练

刚当领队的时候,孙淑伟还没有退役,虽然由于眼睛有伤他没能参加悉尼奥运会,但是周继红一直想把孙淑伟培养成优秀教练员,在她看来:孙淑伟内向的性格很适合当教练,何况他还是一位为中国跳水建立功勋的奥运会冠军。

早在雅典奥运会之前,周继红就让不到25岁的孙淑伟担任了国家队教练,可惜由于家庭的原因,孙淑伟选择回到广东队执教,陪伴他的冠军妻子蔡玉燕去了。

他的离去让周继红觉得很遗憾。

孙淑伟不想留在国家队,他的教练胡恩勇却不想留在广东队。

悉尼奥运会之后,回到广东的胡恩勇教练有几分战战兢兢地向周继红提出:想去国家队执教,“哪怕是带小孩子也行!”――按照国家队的惯例:如果一个教练员没有队员国家队的话,是很难从地方队上去的,何况胡恩勇不是年轻教练,按理说不在受培养的行列。

让胡恩勇没想到的是:周继红不但把他调入国家队,而且给了他几个非常优秀的队员――当时男子跳板的三位大将王峰、王克楠和王天凌,以及当时最好的女子跳台选手徐冕,这种“知遇之恩”让老胡工作热情甚是高涨,带起训练来一溜小跑。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老胡的队员王克楠和王峰在雅典奥运会上不但没有拿到金牌、而且没有拿到奖牌,这不免让他感到沮丧,担心起自己的“前程”来。

然而在北京奥运会国家队名单里,又出现了胡恩勇的名字,这回,他终于把秦凯带上了冠军领奖台。

周继红说:在下一个奥运会周期,胡恩勇教练将承担更重要的工作……      “我希望我们队的女孩儿都嫁   得好”      伏明霞退役以后,一直和周继红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周继红本来希望让伏明霞解说北京奥运会跳水比赛的,但是伏明霞回答“2008年我有事”――周继红明白了:明霞有喜。

悉尼奥运会之后,周继红一直很注意打造郭晶晶队里的影响,这方面有好几个“段子”――   郭晶晶是一个本性憨厚朴实的女孩儿,虽然经常成为娱乐版的明星,但是在我看来,她是一个毫无娱乐细胞的孩子。

为了让郭晶晶尽快成为队里的标志性人物,悉尼奥运会之后,周继红就请媒体朋友“包装”郭晶晶……   郭晶晶在发育的时候长胖了,一个周末体重增加了两斤,周继红干脆到菜市场买来两斤肉,建议郭晶晶绑上这块肉训练……   中国跳水队现在是市场的宠儿,但不是一开始就具有这样好的市场价值的,悉尼奥运会之后,眼看着周继红队里的明星运动员利益和各种赞助商“砍价”,一步步地把郭晶晶还有田亮等明星队员的广告价值提高……   周继红一直说:“我希望我们队的女孩儿个个都嫁得好!”不知道这个观点对于伏明霞、郭晶晶她们影响如何,但是周继红对于队里的女孩子确实很上心,指导她们待人接物、努力给她们提供扩大社会影响力的机会……   中国跳水队的下一个伏明霞是谁?下一个郭晶晶又是谁?   是吴敏霞吗?是陈若琳吗?      “自我动员”      在队伍的管理上,周继红很注重运动员的自我教育。

这个冬天,新一轮奥运会集训开始后,她先是组织了“冬训自我动员大会”,让队员们轮番讲演,调动他们训练的自觉性,接着又让年龄最大的王峰带头,组织队员们专题谈论体重问题――尤其是对于女运动员来说,控制体重可是头等大事。

现在距离伦敦奥运会还有四年时间,很多项目还没有进入冬训阶段,更没有备战伦敦奥运会的通盘计划,但是周继红却就有了“剑指伦敦”的通盘考虑……   一旦有了自己认为成熟的考虑,她会坚定地、不遗余力地实施。

这方面的典型例子是胡佳李娜一   雅典奥运会前,胡佳状态很差,周继红决定让胡佳放弃两个高难度动作、改练两个较低难度的动作。

这个决定让很多人担心,因为在当时,舆论界对于男子跳台有很多质疑,认为中国队的难度已经落伍。

但是周继红坚持让胡佳降难度,这个决定让胡佳自己都沉不住气了,到了雅典之后,胡佳连诱导动作都没做,跑上台去想做高难度的“5255”,被周继红一声断喝骂了下来。

结果在那届奥运会上,胡佳凭借一套高质量的动作,战胜了很多难度比自己大的对手,其中就包括田亮……   也是在雅典奥运会前,李娜的选拔赛成绩不错,而且为了能让她参加奥运会,就连一些高层领导都出来说话,可继红就是坚持主见,并且为此专门向国家体育总局领导要求:不能所有人选都根据选拔赛的成绩确定,自己手里必须有两个可以“做主”的名额。

“我只想搞好跳水”      因为“奖金门”事件闹得挺大,我也开始关注起来。

因为丈夫手术和儿子出国的原因,我很晚才见到了周继红,我给她提了几点“建议”:   第一,中国跳水队有那么多优秀的教练员,应该主动地宣传一下,尤其是要把历史上一些人们沸沸扬扬、议论纷纷,但是不明就里的事情澄清,否则,你将会遇到“形象危机”和“公共关系危机”;   第二,中国跳水有着优良的传统和优异的成绩,应该好好做做学问,把这些宝贵的东西总结出来、推广开去;   第三,在中国体育界的“主帅”级别的人物里,你是比较年轻的一个,考虑到未来的专业前途甚至政治前途,你得做点儿什么;   第四,在管理中国跳水队的过程中。

你有很多值得人们学习的成功经验,应该站在管理学的高度去弘扬一下;   ……,……。

和过去那样,周继红对这一类的“建议”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我只想好好搞我的跳水!”   这句话我听过很多次了,她在三届奥运会上,率队赢得了五块金牌、六块金牌和七块金牌,但是她的三届奥运会经历,都是以哭泣结束的。

北京奥运会跳水比赛的最后一天,领先对手32分多的周吕鑫在最后一跳时出现严重失误,断送了周继红的一个梦想。

比赛结束后,谁也没有见到周继红,她正躲在一个角落痛哭,就像所有女人那样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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