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武画布上的音乐史

唱片中的美术老师 下载论文网   1990年,随着以台湾滚石为代表的唱片公司进军中国大陆,一批极具才华的音乐人被推向历史前台,中国摇滚乐迎来了春天。

在这一波持续几年的中国“新音乐”的浪潮中,唐朝乐队横空出世,并凭借1992年的首张专辑《梦回唐朝》,一举奠定了中国第一重金属乐队的地位。

在那个随身听都贵为奢侈品的年代,这张专辑纵横开阖、大气磅礴的词曲和气魄,将中国的摇滚乐推向了新的维度,也在众多热爱音乐和理想的少年心中埋下了一个个“摇滚之梦”。

而在专辑内页的介绍中,赫然写着乐队主唱丁武曾从事美术教师的职业,对于当时那些从不知当代艺术为何物的少年来说,美术只不过是学校里一门可有可无的课程,但是通过这一行小字,摇滚乐美术(或曰艺术)第一次在他们的遐想中构成了联系。

不过,岁月总在不自觉地改变着什么,即便它不是一把“杀猪刀”,但也在不断抚平着记忆。

一晃将近20年,唐朝乐队几经沉浮,一步步成为了“中国最具传奇色彩的乐队”,但当年那行小字折射出的奇妙联想,早已随磁带一起尘封在抽屉中,若非丁武在2010年举办了个人油画展“嚎叫?丁武喊‘画’”,或许很多人早已忘了他美术专业的身份。

未曾间断的绘画   虽然不为太多人所知,但丁武说他近十年来从未离开过绘画

早在中学时期,丁武便在少年宫接受正规的美术基础教育,随后考入北京市工艺美术学校美术系,并于1983年毕业。

上学的第二年,丁武就已经开始接触摇滚乐,那时他总去美院玩儿,结识了很多留学生,通过他们丁武开始了解鲍勃?迪伦、披头士等西方摇滚。

当时资源匮乏,也没有“打口带”,只能买磁带翻录然后拿回去听。

不仅是音乐美术也是如此,为了获得更多的艺术资讯,丁武就去画报上剪各种印刷的美术品,一张列宾、一张安格尔或者一张雷诺阿,然后贴在牛皮纸上,最后竟积攒了半柜子,而这些便构成了他最初的学习方式。

接触摇滚乐之前,丁武接受的是苏联美术科班式的教学,虽然严谨但也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循规蹈矩。

摇滚乐的到来则开始打破这重桎梏,加之他在1976年就开始学习吉他,丁武在毕业之前便组建了自己的乐队

这种热爱一发而不可收拾,1984年,丁武进入北京132中学担任专业美术教师,仅仅一年之后便毅然辞职,投身到中国摇滚乐的激浪之中。

但即便如此,丁武并没有放弃绘画,“基本上还是每天习惯性地画点东西,或者走到哪,画点速写,记录一些东西”。

那时丁武二十几岁,这样的创作构成了他学习和思考的过程。

等到了1992年,丁武又开始接触国画,他画过水墨和水彩,还写了五年书法,甚至还画过一段时间的连环画,而油画创作则从未间断。

画自己的生活   近几年,随着音乐创作的不断成熟,丁武逐渐积累了美术方面的一些想法,开始知道自己想画什么,他的个展“嚎叫”由此应运而生。

有关这次展览中的作品,绿军装、样板戏、领袖头像等后***时期的符号成了画面中表现最多的元素,让人很难同丁武摇滚明星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丁武对此解释说,其实早在这次展览筹备之前,他便确定了创作的主题,那便是画自己的生活

联系到他的成长经历,这点便不难理解。

1962年,丁武出生于北京,儿时便随父母下放到东北干校,一呆就是6年。

因为父亲是空军,丁武接触的人都是部队子弟,穿的是同样的绿军装、看的是同样的样板戏,甚至家里的摆设和生活方式都一模一样。

虽然***在继续,但年少的丁武却体会不到,“那会儿还小,真正受苦的是父母那辈,我们就是放养,基本上都不上学,每天打雪仗、打鸟、爬火车、爬烟筒”。

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构成了丁武的童年,以致1972年回到北京之后,他很难适应全新的生活,即使后来慢慢习惯,但这段快乐的童年已经烙在了他的潜意识中,这也使得丁武创作这批作品时充满了无限的感情。

不过,描绘自己的生活并不等于复制现成的图像,丁武作品中的房子、家具、暖壶或者拖鞋,它们或者来源于记忆,或者参考自现今的影视作品,但绝非照片的复制。

或许有些东西与时代并不相符,但丁武觉得这并不重要,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放弃了绘画的技巧,因为他更关心作品的场景和氛围,以及如何传达整体的信息和概念。

这些特点构成了丁武绘画作品的浪漫情怀,他也由此得以“梦回”自己的童年往事。

出什么事儿了?   2012年4月28日,丁武即将在798东京画廊举办自己的第二次个展“出事儿了―丁武2012巡回个展”(北京站)。

告别了童年时代,伴随着唐山大地震和“***”的结束,中国即将迎来改革开放,自我意识慢慢深入人心,而摇滚乐也已经进入丁武生活,这次展览作品主要反映的便是他这一时期的经历。

展览名“出事儿了”源于其中一组四联幅的同名作品,描绘了当时一次始料未及的聚会。

那时丁武的家位于芳草地一座居民楼的一层,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里成了丁武和朋友们聚会的重要场所。

“门锁着,大家不用钥匙就可以去我家,走窗户。

有时候我自己都跳窗户,回家一看,五六个人在那儿做饭呢,自己玩呢。

就是这么一种生活方式。

”那一次正赶上崔健过生日,当时他还在七合板乐队,《一无所有》还未问世,丁武则在不倒翁乐队

丁武没想到的是,当天一下去了两三百人,从楼道到院子、从一层到六层都挤满了人,大家喝酒、唱歌,吉他、音箱、鼓,甚至脸盆、饭盒都派上了用场,一直玩到早晨七八点钟。

第二天丁武被警察叫去,最终只能以中午之前搬家走人收场。

而另一幅作品《歇菜》,则描绘了他生活的常态。

那时丁武去参加演出或排练,晚了交通不便,只能走回家,“从五道口走到南苑机场,一个礼拜最起码走走一回”。

他经常边走边唱,虽然不知道唱什么,但一唱就是一张专辑,甚至吉他、贝斯和念白都编出来。

实在走累了,就躺在白菜地里睡了,要不就睡汽车站、桥墩底下或者水泥管子,有个挡风挡水的地方就躺一会儿。

这种生活或许常人难以理解,但对于丁武来说无疑是苦中作乐,他解释说,因为接触音乐了,他的生活自然有所改变,表现在作品上,童年系列中那种暗黄的色调逐渐退场,画面也因此变得明亮。

全新的舞台   摇滚乐与油画同为西方舶来的艺术形式,在某种程度上,前者更强调乐队成员之间的配合,而绘画则更注重个人的私密性,但丁武认为二者并不冲突。

他强调,音乐美术都是比较主观的艺术,摇滚音乐需要乐手、录音、音响以及各种高科技设备各个环节的协调配合,基本上处于一种半合作的状态,但在创作方面还是比较主观,同绘画非常接近。

对于丁武来说,二者是并行不悖而且潜移默化的。

比如《浪漫骑士》、《嚎叫列车》这两幅作品,都是先有了画,然后又出现在了唐朝乐队第三张专辑《浪漫骑士》的曲目单中。

丁武说,绘画是一个静态的过程,时间似乎停止了,而他便可借此听大量喜欢的音乐

同时,他在绘画中也在构思自己的音乐,画完之后便用同样的主题去命名一首音乐作品,然后可能花上几周时间将它做成音乐,并通过乐队的配合使之完善。

同样,有时丁武在演出或者做音乐的时候也会产生一些画面的灵感,这也能为他的绘画服务。

不过,中国摇滚乐比之中国当代艺术虽然并未晚出现多长时间,但在市场的层面上,二者却无法同日而语。

丁武说,艺术市场因为有专业的机构和团队运作,因此更加成功,但是音乐市场,尤其是摇滚乐市场,由于知识版权的独特性以及知识产权保护的欠缺,音乐人和唱片公司难以获得相应的回报,从九十年代中期台湾滚石、魔岩唱片从大陆撤资,到现在唱片公司老板纷纷转行,整个行业江河日下。

然而最让丁武痛心的是,现在的唱片越做越差,音乐市场反而变成了一种恶作剧。

正因为如此,即将在今年下半年录制新专辑丁武唐朝乐队很早便未雨绸缪,自己担纲专辑的制作人,以此来把握音乐的品质。

或许正是对整个音乐市场的无能为力,丁武力求将此次展览做得更为全面,为此他还专门创作了一件装置作品,以探讨中国水墨和油画之间的关系,而正是美术这个全新的舞台,给了丁武做更多事情的可能。

回首20年前,丁武在《梦回唐朝》中唱道:“今宵杯中映着明月,纸香墨飞词赋满江。

”18年后,“今宵梦醒”虽然依旧“映着明月”,但已然“琴瑟崩离”、“繁华吃紧”(《封禅祭》)。

对于丁武而言,时代在改变,人也在改变,音乐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如今他的音乐也愈加关注个人成长和情绪化的表达,这与他的绘画可谓相辅相成、殊途同归。

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绘画投射出的不仅是个人的成长史,更是一部绝无仅有的画布上的中国摇滚音乐史。

假使我们任由思绪蔓延,这些作品的背景时代过后,八十年代的理想主义即将到来,九十年代的资本时代也将尾随而至,丁武唐朝以及中国摇滚乐将经历怎样的变化,他将如何呈现这段历史,这似乎更加引人遐想。

3 次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