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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骆小禾是那种看起来很凉的女孩子。
凉,就是看一眼觉得不可靠近,她总是昂着头走路,因为美,所以,觉得骄傲了许多。
也有奋不顾身的男生来追求骆小禾,骆小禾看着比自己矮一厘米的男生说,如果遇到有人打劫,谁保护谁?这几乎是含有讽刺的问,男生黯然离去。
意外,是大四这年发生的。
她去看通宵电影,拿着可乐喝,看到凌晨两点,困了。
于是往回走。
电影院离学校只有两站地,她不想打车,省十块是十块。
何况,骆小禾真是喜欢孤单的女孩子。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唱着歌。
她觉得这个凌晨很惬意。
走到拐弯的地方,有一个人搂住了她。
她努力地挣扎,努力地想摆脱,可是,却是这样的无能为力,她四肢颤抖着,浑身开始哆嗦,黑暗中,她的裙子被撕开,然后,很尖锐的东西插入了她的身体…… 完了。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死了。
那个人一直很亢奋,只有短短几秒种。
接着,她听到他奔跑的声音,很快,很迅速。
她拿掉塞在嘴里的布,再解开眼睛,路边一片空旷,只有路灯明明灭灭,只有她呆呆地站在角里,她看了一眼自己,裙子上有血,幸好是黑色的短裙,她没有哭,而是往前走着,一脸苍白。
不,不能报案。
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
天黑后下楼,跑到学校门外的小饭店里,要了一盆水煮鱼,要了一盘醇虾,然后恶狠狠地吃起来。
这次,她的眼泪掉到了盆里。
骆小禾想,她必须谈一场恋爱,在毕业前,遇到谁,就是谁。
哪怕他长得不如她高,哪怕他很一般。
2 左安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是一个班的,她先前并不注意到他。
他身高只有一米六八,因为和一米七二的她站起来,简直有动画卡通的感觉。
何况,他并不有才情,一张有些近似皮球一样的脸,圆而有弹性。
他突然出现在宿舍里,并且,拿着一把玫瑰花。
宿舍里的其他的人几乎不怀好意地笑了,是啊,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幕――他居然来求爱了,可是,骆小禾却镇定地接过了花,甚至,连左安都觉得突然,他好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倒是接受,让他有些茫然失措了。
走,骆小禾说。
我们去吃饭吧。
他和她,一高一矮,行走在宿舍里的走廊里,黄昏的倒影里,两个影子分外不协调,可是,骆小禾的脸上一脸的凛然与平静,她抱着花,看不出幸福,也看不出不幸福。
他们喝了一点小酒。
你爱我?她问左安。
是,左安说。
好,那我们毕业就结婚吧。
这句话又让左安愣了,因为太过直接。
谁也不相信骆小禾会嫁给左安,所以,在毕业的宴会上,很多男生后悔得要死,因为是自卑才没有说出来啊。
其中一个男生说,骆小禾,我们是和左安打赌他才去的啊,赌的是你收下玫瑰我们就请他吃饭,谁让你嫁给他啊。
骆小禾淡淡地笑着,我就是要嫁给他呀。
她只想快点结婚,稳稳当当地过下去。
那一夜,太恐怖了。
她想,选择左安是对的,因为左安不好看,艳遇的可能性小,左安家在农村,不太可能背叛她、嫌她,她家也只是一般的小城家庭而已,她没有高攀他,反而是低就了他,他不可能不要她。
骆小禾的母亲说,我夏天的时候一直做梦,梦到你从高楼上掉下来,然后摔得流了血。
小禾,你没事吧? 没事,骆小禾说,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剥着一棵葱,而且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
夏天,她在那个夏夜里,出了事。
3 结婚后跟着左安回到大山里的A城,左安开始分在了A城的工商局,后来嫌工资低,问骆小禾要不要辞职,骆小禾说,辞啊,不错,辞了之后我能养你。
四年中文,做一个报纸的小编辑是浪费了一些,连时间都是浪费的,还有什么不是浪费的呢? 后来,左安和人搞房地产,那阵房地产正好火热,只搞一处“维也纳森林”,赚了。
左安开始看到成捆成捆的钱时都晕了,是啊,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这不是翻身了吗?他抱着骆小禾转了三圈,然后晚上和骆小禾疯狂地做爱,说这是她带给他的好运。
有了钱的左安明显胖了起来,先买了一部宝马,又把房子换成了三百平米的,禁止骆小禾再去上班,一个月两千块还有什么意思?去他的吧,他说,我专门养着你,你就当我的二奶! 骆小禾就笑了,去你的,我是大奶。
孩子上了贵族小学,骆小禾只觉得一切都恍如一梦,那个夏夜欠她的一切,如今又补偿回来了! 这年,她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最曼妙最妖娆的时候,和十年前比,她丰满了一些,可是,并不显老,而是更有一分说不出的味道。
她想,上天,还是公平的。
如果不是那条陌生的短信,那么。
她一定觉得,人生是这样功德圆满。
还记得我吗?十年前,我进入了你的身体。
凌晨两点,还记得吗? 骆小禾那时正在美容院,短信刚读完,手机就掉到了地上,她心里一阵紧,一片冰凉,之后,她没做完美容,站起来就走出去,脸上还糊着海藻泥,美容师说,骆女士,你还没有做完。
洗脸洗脸,她说,不做了。
你不会报案吧,我无所谓,反正是没钱没家,你就不同了,老公那么有钱,儿子那么好,我想,你最喜欢的方式是私了。
你要多少钱?她颤抖着手回了短信。
五十万。
他狮子大张口。
我没有那么多钱。
她说的是实话,钱全在左安那里,放在股票市场上,她有的钱只有十来万。
没有?好,我和你老公要。
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哪有,我只是要些零花钱,谁让你成了有钱人,谁让你开着小车满街逛。
我就凭你颈闻的一颗痣就认出了你,你比从前更漂亮更风情了,我真想再来一次! 无耻! 是,我无耻。
她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左安知道十年前的事情,这幸福的小家,她要保住。
在晚上回家之后,她和老公左安撒了娇,然后说要买一个玉镯,就是贵点,祖母绿的,大概要几十万,可是,她喜欢呢。
买。
左安几乎斩钉截铁地说。
他给了她五十万。
骆小禾那晚一直睁着眼睛,想起十年前的夜晚,虽然夏天很温暖,可是,她仍然觉得彻骨的寒冷和寂寞。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找到最近的一家银行,把整整五十万打到他的卡上,然后发了短信说,已经汇出,希望就此结束。
对方好久才回信,就五个字:春梦了无痕。
骆小禾出了一身冷汗。
觉得如释重负。
她在小摊上买了一只玻璃的镯子,三块钱,也是碧绿碧绿的,回到家,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全身散了架一样,甚至忘记了给左安放洗澡水。
4 而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
她换了手机号的第三天,陌生短信又来了。
还是他! 他说,你再补给我十万,我手气不好,赌输了! 欺人太甚!她有些愤怒。
报案好了,我不怕,我本来就有案底,活一天算一天。
你呢?如果你前面仅仅是失身。
那么现在。
你还加上了欺骗!你骗了他五十万来掩盖这个谎言! 好好好好,骆小禾发了好几个好,才知道自己手脚冰凉,浑身哆嗦。
于是,她去找左安,说看中了一件法国的皮草,要十万块。
左安连犹豫一下也没有,给了她一张卡,很讨好地说:宝贝,我就喜欢你花我的钱,你一花钱,我就有动力了。
骆小禾感觉到一阵心酸。
这心酸来自于这段婚姻的幸福本身,她想过了,倘若左安在外面包个二奶三奶的,她亦不嫌,因为她本身上有瑕疵的女人。
何况,她也并不是真的有多爱他。
到现在她才知道,她爱上这个男人了,虽然他长得不好看,虽然比她矮几公分,可是,他真的是爱她,心疼她,这,还不够吗? 所以,她更坚定了信心,要和这个坏男人尽快了结,不能拉长战线,否则,会越来越逼近崩溃的边缘。
她又给了他十万。
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再来要钱。
还是十万。
前前后后,她和左安要了近乎一百万了。
她形容枯槁,和一个中年女人一样落魄,有时发呆有时痴,头不梳脸不洗。
她猛一回神说:叫我? 左安是从一次次去美容院接不到骆小禾发现骆小禾在说谎的。
她总说她在美客院,去接她时,却发现。
她根本不在那里。
于是,他开始派人跟踪她。
几乎全是和一个号。
骆小禾很晚很晚才回来,开灯,看到沙发上的左安,两个人都愣住,平时都是她等他,这次,他安静地等在客厅里,抽了一地烟头,雾里的烟味让骆小禾咳嗽起来。
说,左安很有些愤怒地问,出什么事了? 5 整个小城知道骆小禾被强奸被敲诈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晚报,晨报,到处是骆小禾的照片和消息,左安虽然没有提出离婚,可是态度明显地冷淡,甚至多了客气。
母亲来看过她,絮叨说。
我说眼皮一直跳,原来,真出事了。
当然,母亲又提起十年前那个梦,骆小禾一直沉默,她走到窗户前。
看到很多花在夏天里开得如此灿烂。
红的红,白的白,但这些快乐,与她多么遥远了。
左安报了案,案子很快就破了,骆小禾想看一看那个男人,到底觉得恶心,左安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据说,曾经也是A大的学生,据说,曾经给你写过情书,被你扔到了垃圾箱里。
骆小禾努力地回忆给她写过情书的男子,一片茫然,这才知道,年轻的时候,如果太骄傲,也许不经意间就会种下敌对的种子。
无意间的伤害,却是如此地致命。
她看过一个韩国片,那里面的女主人公说过一句话,无论我再龌龊,只要有一个理由让我活着,我一定要活下去。
骆小禾曾经想过死,可是因为这句话,她顽强地活下来,和左安顺利地办了离婚,儿子归了左安。
离开的时候,左安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其实十年前,我就知道你的事,那晚,你喝了酒,什么都说了……”骆小禾安静地听完,然后不发一言地离去。
十年前他穷,纵使知道她的残缺,亦能忍受;而后来他有钱了,所以渐渐不能,这次的事,其实只是个籍口而已。
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平吧。
她也有她以为的公平,那就是儿子其实不是左安的骨血,她本来一直被这个真相折磨,但现在她反而解脱了――反正离婚后他一定还会结婚生子,替她养养孩子,也算是给她的一点补偿。
只是,她曾经以为终于有了着落的爱情,一朝醒来都去了哪里呢?在这似水的流年里,她突然分外地看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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