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毛病【老汪的坏毛病】
可以说,这三个字坏了老汪一生的好事,可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改不了。
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改不了喽。
晚年的老汪,每每一句话出口,紧接着的,往往是这样一句话垫底。
听着的人只好笑笑。
从来没对这个坏毛病有明确反感的,是老汪嘴里叫做孩他妈的老伴,好像也是惟一的一个。
第一个被断送的是仕途。
人民政府最初成立时,选拔人才,还是小汪的老汪作为候选人参加了面试。
那时候,也只有一个面试。
老汪正精神抖擞地回答着乡长的提问,一个小飞虫落在了老汪的脸上。
啪!老汪一个巴掌拍在脸上之后,一句他妈的脱口而出,本来眉开眼笑的乡长立马变了脸色。
不用说,老汪黄了! 第二个被葬送的也是仕途。
老汪当兵了,身体棒,勤快,又肯干,军事技术政治学习样样领先。
眼看着就要提干了,一次师首长到连队训练场视察,按照部队的规矩,老汪作为值班人员必须向首长报告。
好了,老汪与部队说拜拜了。
还有民办教师、村长等等机会,都是让他妈的这三个字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还有婚姻,往少里说,黄了起码也有七八次。
说来也怪,别人反感的东西,到老伴那里不声不响了。
虽然,洞房花烛夜老汪揭开红盖头后的第一句话就没把住门,可孩他妈对“他妈的,还真水灵着呢”一句话的反应,也仅仅是羞得低下了头。
几个女儿出世时,老汪迎接她们的都是:他妈的,生什么丫头片子!也可能是就此种下了祸根,老汪与女儿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临到女儿出嫁时还连催带赶地嚷道:他妈的!走吧走吧!都是留不住的货。
老伴背地里也没少说过老汪,什么你在晚辈面前得有个长辈的样,别老是张嘴他妈的,闭嘴他妈的。
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那三个字不说,当真就过不活?老汪总是嘿嘿干笑,从口袋里抠出一根没把的粗纸烟,从火坑里拈出个火种子,点着,猛吸一口,老半天,才吐出浓浓的白烟来,老伴便不说了。
老汪也曾经有过那么几天没说,像戒烟,可就是没戒掉。
你猜怎么回事?远嫁的女儿带外孙回来,老汪一见面,嘿嘿着口没遮拦了:他妈的!你还知道回来呀!刚学会讲话的小外孙就问了:他妈的是什么意思?女儿脸黑了,老汪干咳上了,是老伴拉走了外孙,这才没让老汪更难堪。
在老伴跟前走来走去的老汪,没哭,颠来倒去的都是一句:他妈的!比我还先走。
他妈的!比我还先走。
老伴入土为安了,有事没事的老汪隔三差五地到老伴坟头上转转,嘴里嘟哝着:他妈的!也不管我了。
几个女儿家,老汪谁家也不愿去,就那么一个人过着,是饥是饱,只有他自己知道。
女儿本就跟他不好,也不强求他,直到老汪躺在床上快要断气了,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竟是: 他妈的!终于不行了! 唉!这个老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