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丐成家】淮南义丐
清嘉庆年间,双凤庄里来了一个流浪汉。
这个人看起来老实本分,手脚也算勤快,一天到晚不是帮这家种地,就是给那家浇园,凭体力挣口饭吃。
转眼到了麦子黄的时候,庄里的大户人家祝员外雇了尤扎活的来看护麦田。
这天夜里,下了不大不小的雨,尤扎活的就跑到附近的尼姑庵避雨。
约摸半夜时分,雨停了下来,尤扎活的正要走开,只听身旁的大门“吱”地响了一声,庵里的老尼姑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抱着一个包裹,走到尤扎活的面前。
她看看左右无人,就对尤扎活的小声说:“知道你心眼好,不会走漏风声,这个孩子怪可怜的,你就把他养起来吧!”说着就把手中的包裹朝尤扎活的怀里一塞,转身走进了大门。
尤扎活的抱着包裹,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自己看庄稼的小屋,点上灯一看,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还是个男孩儿。
他一下撒了急:自己光棍一条,粗茶淡饭的还能将就,怎么能养活一个小孩呢?他忽然想起东家祝员外年过半百,女儿养了好几个,就是没个儿子,就连忙把孩子包好,朝祝员外家走去。
祝员外夫妻俩一看是个大胖小子,喜从天降,连连答应养这个孩子。
果不其然,夫妻俩把这个孩子视同己出,悉心教养。
转眼十五六年过去了,这个孩子也真争气,乡试时考了个秀才。
祝员外不忘得子之恩,就让孩子拜尤扎活的为干爹,还把尤扎活的养了起来。
又过了五六年,尤扎活的想回老家,祝员外苦留不住,只好让他动身而去。
尤扎活的上路后,走到哪里天黑了就在哪里住下。
这天傍晚,他蹲在一个大门楼下,准备过夜。
三更天时,尤扎活的突然被“咚”的一声惊醒,仔细一看,只见从院墙里扔出来一个大包袱,接着又扔出一个。
尤扎活的正在看时,又见大门一开,从里边走出一个人来,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那人一看尤扎活的,就招呼他快拾起东西。
尤扎活的一听那人是个女子,也没多想,上前把地上的两个包袱系在一起,提起来放在了马背上,又把那女子扶上了马。
谁知那女子低声喊他上马一块儿走,尤扎活的见那女子叫得急,就翻身骑上了马背,那女子一抖缰绳,马驮着两个人向前奔去。
约摸走了三十来里路,那女子勒住缰,招呼尤扎活的歇一会儿再走。
这时天已放亮,那女子一看尤扎活的,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声追问尤扎活的是谁。
尤扎活的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说自己是个要饭的。
那女子听后,一下子坐在地上出声哭了起来。
尤扎活的忙问:“闺女,你哭什么?”那女子边哭边说:“本来我和刘郎说好,今夜外出逃婚,怎么是你呀?”尤扎活的一听,全都明白了,连忙说:“你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你单身外逃,先找个地方安顿下,再作打算吧!路上为了避免嫌疑,你要是不嫌弃,你喊我大叔也行,叫我干爹也行!”那女子止住啼哭,想起约好去跟情郎一起私奔,谁知这个刘郎寡情薄义变了卦,不能如约前来,就痛快地双膝一跪,拜了尤扎活的为干爹。
两个人去哪里好呢?尤扎活的想起了双凤庄,不如再回去吧,那里人熟地熟,他俩就拨马回到了祝员外家。
祝员外一看尤扎活的又拾了一个闺女,就想尤扎活的为自己拾了一个儿子,这恩情还没报答呢!连忙答应让这爷俩住了下来。
过了些日子,尤扎活的看到闺女整天愁眉苦脸,不说也不笑,就想闺女大了,该给找个婆家了。
他对祝员外一说,祝员外亲自保媒,把尤扎活的闺女说给了本庄的大户刘家公子为妻,选了个黄道吉日成亲。
今年正是大考之年,祝公子和刘公子一起约定,结伴进京赶考。
时间不长,喜报传来,祝家的儿子考中了头名状元,尤扎活的女婿考中了榜眼,还说很快就要来家中,树旗杆立牌坊。
这下可忙坏了祝刘两家,他们修路的修路,刷房的刷房,做好一切准备,迎接那一天的到来。
这一天终于到了,两位荣登金榜的年轻人,在官差的护送下,一人乘坐一抬大轿,喜气洋洋地回到了双凤庄。
一个庄里一下子出了一名状元一名榜眼,轰动了四里八乡,那场面真是热闹极了。
因为对头名状元,朝廷里规定,必须要为状元郎的亲生父母树旗杆,一是祝贺,二是确认状元郎的身份。
祝员外的这个状元儿子是拾来的,他哪能知道儿子的亲生父母是谁?这个实情只有尤扎活的知道,只有去请他了。
尤扎活的这时也没上街看热闹,他想今天这事一定落不下自己。
这时祝家的堂屋里,已经摆开了筵席,上首正座还空在那里。
尤扎活的也没推辞,就坐了下来。
他今天也是特别高兴:自己为祝家拾的儿子,考中了头名状元,这里边也有自己的功劳呀!也算自己拾来的闺女,她的夫婿考中了榜眼,自己的老脸上也光彩得很呢!可高兴归高兴,他心中也有担心的事儿,这事儿可不能戳破。
尤扎活的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
状元郎的亲生父亲好说,状元郎虽然姓祝,可他的亲生父亲姓尤,只因当时尤家家中贫寒,养不起孩子,才交给祝家抚养的。
如今父亲来了,可他的母亲呢?尤扎活的憋了几憋,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孩子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官差一听,认真地说:“那我们就到她的坟上祭奠一番!”尤扎活的只是话赶话赶出这么一句,他也不知道状元郎的生母是谁,可你不说出个下落来,那状元郎的功名就要被皇上取消。
尤扎活的前头带路,后边跟着官差、状元郎、祝员外和抬着供品的祝府家人,还跟着许许多多看热闹的乡亲。
尤扎活的虽然心里着急,脚步却挺慢。
等到走出庄外,官差问道:“快到了吗?”尤扎活的支吾着说:“快到了!”祝员外也暗暗地为尤扎活的捏着一把汗,心想:孩子好不容易考中了状元,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 尤扎活的顺着一条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抬头望了望周围,野外的坟地到处是,可那都是人家的,不能乱指一个瞒哄官差,万一走漏了风声,可是欺君之罪。
尤扎活的打算走到哪里算哪里,只要别停下就行。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尼姑庵的院墙外边。
这时候官差又催问道:“还有多远?”尤扎活的愣了一愣,顺嘴回答说:“快到了,快到了!”又朝前走了十几步,尤扎活的突然看见一个尼姑们平日里打扫树叶,堆起来的小土堆。
他灵机一动,用手一指,说道:“这就是状元郎生身母亲的坟墓!”官差一听,愣了,似乎明白了真相,就立即吩咐手下,在坟墓前把各种供品摆上了供桌,开始祭奠起来。
直到这时,尤扎活的心中的这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他想自己这大半辈子,也算没有白活,虽然没有成亲,却也算成了个家――我不是有了儿子,也有了闺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