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花下狂暴的吻
1 毕业论文网 无忧花开的时候,老廖总会递给我一块蛋糕,上面插着一根火柴,或者是一支烟。
他说,“生日快乐。
” 只有老廖记得我的生日。
姐妹们说,“做我们这行的,最好趁着年轻貌美找个有钱的男人谈谈情,捞几年油水就回家乡开个小铺子,结婚生子。
”她们都劝我,“小菪,别傻守在这里。
来来去去,夜旅人的公主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我还在,咬一块小蛋糕,看老廖在吧台里抽那永远抽不完的烟。
来夜旅人的第一天,老廖看我穿了白色的长裙找工作,满眼轻蔑地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学生妹妹。
”我当然知道,我已经18岁了。
我抢过他手里的烟,吸了几口,忍住咳嗽。
我穿上布料很少的酒吧工作裙,把白裙丢进垃圾桶,装着很洒脱的样子。
老廖看了我很久,终于点头。
老廖抽烟很快,一支烟,三口两口就完了,他数钱也是这样,速度飞快。
今天有的,就多享受。
” 最近,老廖又缺钱。
我问他,“你不是没明天吗?要那么多钱干吗?”老廖说,“混混也有老的一天,老了就要很多东西养着了。
”其实老廖并不老,最多就30吧。
2 老廖给我指坐在包厢角落的那个年轻男人,说,“小菪,我们做最后一次吧。
” 那个男人叫辛东,他经常陪朋友来酒吧,别人点公主的时候,他总不要。
原来我以为这样清淡的男人难得,如今,我才知道,辛东有一个权势很大的野蛮女友,要是知道他在外面乱来,是不得了的事。
这也是老廖盯上他的原因。
老廖和我有一项秘密业务,赚钱快,风险大。
我是老廖投给那些男人的饵,上钩之后,老廖会拿点小证据去敲他们一笔钱。
老廖很久没做这事了,看来,他是真缺钱。
老廖搂着我的肩膀说:“小菪,最后委屈你一次。
”他懂得我是委屈的,所以,我一直情愿当他的饵。
我问老廖,一个老混混到底要什么东西养着?老廖说,一个陪他一起老去的女人。
我很想继续问他,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过,我问不出口,我怕他说出来了,我就只能当他生命的旅人了。
白天,我和老廖坐在夜旅人的门口晒太阳,有长发飘飘的单车少女路过,比太阳还耀眼,老廖的眼睛眯起来了。
那一刻,我发现老廖真的老了,我不能拖延他去找他的女人。
晚上,辛东再来时,我开始认真地注意他。
他跟别的男人一样,也喝酒,也猜拳,也说带荤的笑话。
我看不透,他的心,真那么安分吗?看到辛东今天晚上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我煮了一杯姜汁可乐,端到他面前。
素年酒吧街从来没有明亮的眼神,辛东用这样的眼神跟我说谢谢时,我觉得是我的错觉,或者,是我希望的。
我跟他们猜拳,把他们全猜输了,叫他们喝酒喝到笑不出来。
有时也输,辛东就偷偷把我的酒全喝了。
有点醉了,他也只是倚着我笑。
坐在他身边,我一直安心又放松。
我相信了,辛东的心,是安分的。
出去,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水果派,送到我面前,说,生日快乐。
那个派,我没有吃,几天后,它长了白绒绒的毛,最后被老廖丢进了垃圾桶。
老廖淡定地抽着烟,鄙夷地说我小孩子气,一个不值钱的水果派而已,早知道我喜欢,他年年给我买。
我伸出小指头,要拉钩。
老廖瞄了我一眼,拍掉我的手,说无聊。
后来,辛东说了同样的话,如果我喜欢,他年年给我买。
我伸出小指头,辛东笑得很爽朗,钩住我的指头。
我是个小气记仇的女人,拉了钩,就是承诺。
老廖没给我,但辛东给了。
如果我问老廖为什么不给我承诺,老廖一定会说,一个混混,从来不相信承诺。
在这条街混了几年,我能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我假装自己是长发飘飘的单车少女,玩一场暧昧的纯情游戏。
这样的游戏,对我来说,新鲜又有趣。
我不许辛东再抽烟,我还送了他一打白棉袜。
我吃饭的时候,会突然停下来,用手拿掉粘在他脸上的饭粒。
我还在他的口袋,放了一只小药盒,里面装满广告里说的维生素,要他每天吃一颗。
有一天下雨,我撑了伞等他,那种等待,掺杂了雨丝的细密缠绵。
看到他冒雨来,我冲出去说,我喜欢你。
玩游戏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忘了这是游戏。
老廖设计的角色,我是饵,辛东是猎物。
我心里设计的角色,我是干净的单车少女,辛东是老廖。
所以,当表白脱口而出时,我感觉到雨丝的凉意,让人瞬间醒来――我到底在向谁表白? 4 像我这样的饵,最终要钓的,不是爱情。
我从我的游戏中清醒过来,但辛东却掉了下去。
他每晚准时在夜旅人出现,付了钱,包下我。
我心情不好,不愿理他,自顾自听MP3。
他就看着我,时不时露出满足的浅笑。
谁都能看得出,他对我的迷恋。
所以,老廖狠狠吸完一根烟对我说:“差不多了。
”我给自己选了一条银色的短裙,短到一弯腰,就会看到内裤上黑色的蕾丝边。
那晚,老廖给我和辛东开了单独的包间。
正对着沙发的壁画上,装了小小的摄像头。
酒是冰过的,可是能喝出火来。
喝到最后,辛东醉了。
他开始固执地要把酒藏起来,他说,“不许小菪喝,酒伤身体。
”我怔怔地看着他东倒西歪地把酒藏到沙发后面,藏在洗手间的水箱里,期间还摔倒了几次。
我过去抱他,很紧很紧。
什么时候有人关心过我的身体?所有的人,包括老廖,只关心我的身材。
辛东抱住我吻下去时,我引着他,倒向了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
”我笑了,然后流出了眼泪。
老廖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
他反复看录像,看能不能找出一点可以利用的地方。
我在他旁边修着脚指甲,漫不经心地说起,“辛东说会娶我。
”老廖眼眶里全是血丝,嘴角轻蔑,“别做梦了。
” 我想,老廖说得对。
5 我登陆相亲网站,发出征婚的信息。
有一个男人,看了我的照片,愿意出路费让我到他那个城市去见面。
于是,我冠冕堂皇地跟辛东说,再也不见,我要结婚了。
跟老廖辞职时,我说得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毕竟没有帮他完成最后一票业务,毕竟没有帮他物色一个陪着他老去的女人,我有些内疚。
看着他有些忧伤的眼睛,我忍不住拥抱他。
但老廖推开我,坐回吧台里面,看不清他的脸。
始终,他都没有对我说一句道别的话。
我拖着行李走出素年街。
来的时候,我长裙雪白,青春傲人。
走的时候,我的心像一个老妪,刻满沧海桑田。
在火车站的候车室坐了一天后,我拖着行李出了站。
我并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市,所有的告别,全是谎言。
这场戏,我是做给辛东名正言顺的女友看。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从哪里,她知道了辛东不寻常的迷恋。
于是,雇了几个凶悍的人,挑准了时机,把我堵在了素年街一个阴暗破败的巷子里。
我的挣扎和哭喊,辛东不知,老廖不知。
我也不想他们知道,我只能答应离开,把辛东还给他的女友,把完整无缺的酒吧还给老廖。
我帮不了老廖完成他最后的梦想了,但只要酒吧还在,他总还有机会,攒够那笔用来养老的钱。
我在离素年街不远的另一条街上租了小屋住下,深居简出。
我不知在想念谁,辛东,或者老廖。
也许,我只是想离他们再近一点,更近一点,如同靠近家。
说这些时,那些女人脸上有鄙夷的神色。
我裹紧黑色的风衣,转身向夜旅人走去。
还是白天,酒吧关着门,我用力地敲门。
敲了很久,老廖终于眯着眼出来,看到是我,他的眼神闪了一闪。
我问他,辛东是不是他打的?老廖没有回答,抱了我的头,吻下去。
一丝腥甜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是我咬了他。
他紧紧掐我,往死里掐,语气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狠与恨,“你竟然为了他离开……”在我快窒息时,他终于松开手。
不是没有听过他残忍铁血的故事,但我总以为他对我是不同的。
我把他编进了我的童话,幻想成暗夜的骑士。
事实上,他还是他,没有改变过。
听到心破碎的声音,我挣扎地逃掉了。
我去了医院,守在辛东的身边。
他还在昏迷,偶尔听到他的胡话,里面有我的名字。
辛东在第三天醒来,睁眼看到我,眼神顿时灿烂如烟火。
他是爱我的,这一刻,我相信。
我再也不会离开了,我要的,只是这样一点暖而已。
我把一个U盘,寄到了警察局,里面有一些名字,以及老廖敲诈勒索的录音。
这些,足够了。
辛东牵着我的手走过素年街时,给我指他当初被围殴的地方,他说:“即使她派再多的人来,我也咬定了要分手。
”我恍然一震,那时来报复辛东的,不是老廖,而是那个失爱的飞扬跋扈的女人?去年冬天那么冷,老廖被判入狱时,是不是恨透了我? 我找出了一个电话号码,那是老廖家乡的老姨,是他唯一的亲人。
拨过去,老姨说,老廖入狱前给她寄过东西,说好了如果日后有一个叫聂小菪的打来电话,就把东西寄给那个姑娘。
生日那天,我收到老姨的包裹。
打开,一本写着我名字的存折,一套雪白的长裙。
长裙,是当初被我丢进垃圾桶的那条。
我突然明白老廖最后那个狂暴的吻。
在我转身离去时,背后的老廖到底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绝望,以至于猜到我会举报他,仍然守在夜旅人等待命运的审判。
他本可以毁掉我,但是,他却放手让我幸福。
可是我却突然想起那些没有奶油的小蛋糕,被飘零落下的无忧花层层埋葬。
无忧花下,忘记所有。
我会永远记得老廖,但是,我希望,老廖能忘了我。
因为,他的公主,三天之后,就要结婚了。
编辑:朱颜晓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