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红豆歌词 王菲
1 罗伊从医院下班,为我带来苦口良药,许多的瓶瓶罐罐,让从不落空的药箱更充盈,可我的身和心,一点都不饱满。
他给的爱很多,能够喂饱我的心,但我贪得无厌,更想要健康体魄,可以承载并反馈这些爱。
我有严重哮喘,以及其他屡禁不止的小毛病。
久而久之,关于欢爱我们都意兴阑珊。
我最怕成为罗伊生命中蜻蜓点水的过客,所以,他给的药,再苦我都甘之如饴,心怀对健康的渴望,刻薄我的胃肠,它们从我喉间陆续穿过,味道泛滥,味觉反而麻木,倒是心,渐渐坠入阴曹地府。
罗伊,他怕我苦,更怕我哭,所以总备下许多糖果,安抚我的身体和心情。
每个晚上,吃完饭服过药,他还会煮红豆羹给我,加很多的白糖,甜到喉咙发涩,甜到刻骨。
而我说,我就在你眼前,可是罗伊,你在思念谁? 2 一年多前的冬天,我还在别的城市,还不认识罗伊,我跟他,还如同互不牵绕的两根线。
后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又被爱了良久的人弃之不顾,一个人辗转,来到这陌生地方,找了份轻松的工作,换了个崭新的号码,倔强地以为没了爱情,也可以自娱自乐,然后自生自灭。
不过,这个崭新的号码,并未给我安静,总有不同的女子打电话过来。
她们怯生生地说,我找罗伊,或者破口大骂,你又是哪根葱,勾引罗伊的狐狸精,不许乱接他的电话! 罗伊,显然是这串数字的旧主。
他自己打电话来,说,你好,你的号码曾是我的号码,我想问,有没有一个叫络宁的女孩打这个号码找过我? 我告诉他,那些义无反顾拨打易主旧号的女人里,没有一个唤作络宁。
不久,我们开始约会,坠入爱河,同居。
他不嫌弃我憔悴,我亦不怪罪他瞻前顾后,想着络宁,拥抱着我,再与芸芸众生调情。
罗伊对我足够好。
我闻不得烟味,清逸的烟气是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所以,他从不在我面前抽烟,随身带了口香糖,回家之前,嚼得口齿发麻,也要消灭口中余味。
我总是怕冷,常在阴冷的天气里难过得想哭,所以,每次出门,罗伊都多带一件衣,以备不时之需,而他温暖的手掌和胸怀,是我最妥帖的避风塘。
可是,疾病引发心病,我患得患失,我连自己的身体可以支撑到几许都不知,何况爱情? 有时晚饭后,罗伊下楼抽烟,我透过窗看着他,一根接一根,愁容满面。
香甜的红豆羹在我手边,缠绵的相思却在他心里,我知道,他在思念络宁。
我明白那种相思,就是自己的心里扯出一根红绳,端头却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感觉,彼端一有风吹草动,这里就是钻心的痛,彼端不动,这里更空。
3 这个夏天格外凉,罗伊怕我身体吃不消,坚持让我辞去了工作,我可以,游手好闲地送他日出而作,等他日落而息。
有一天,他说要加班,我自作主张去医院找他,却扑了空。
早已认识我的宋医生,替我检查完身体,耐人寻味地说了一句,罗伊今天请假没来上班,没陪你么。
他的手看似无意地掠过我并不丰满的胸口,我闻到淡淡的烟味,忽然焦躁无比。
到家时,罗伊已经在厨房。
晚餐摆满饭桌,炉灶上,咕咕噜噜,红豆羹炖得香气盎然,他那么专注,以致未察觉我的归来。
而我,匿在门外,看见他,用汤匙将一些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入汤水中,我的心顷刻间冰冻三尺。
饭后,红豆羹也已经熬好,他盛出来端给我,看着我喝,自己却如往常,一口不沾。
罗伊,这芬芳甜美的红豆羹,就是你亲自调制的毒药?捧着碗,我的心里喊破了嗓,张嘴却哑口无言,眼泪狠狠地砸进汤里,稀释它、中和它、解了这穿肠的毒吧,即便他心怀叵测,我仍不想离开他。
所以,我一口一口地品,细细地尝,在罗伊的监视下,将红豆羹饮尽。
他笑,我也笑,爱情的花一束一束地开。
4 我不知道,络宁会真的来找我。
其实,这个陌生号码,曾在我的手机来电中出现过几次,即便接通,对方也只是缄默,这次,她却忽然开口说话,约我见面。
我在离家很远的咖啡厅见到络宁,她带着大大的墨镜,坐在对面,静寂得像一株植物。
这株植物开口请求我,珍惜罗伊,与他偕老。
我说,罗伊一直在找你。
络宁的表情定格了几秒,而后,抬手摘下墨镜,她的脸,如同油画一样动人,但眼睛却呆滞,是两潭毫无生机的死水。
原来,络宁一直有眼疾,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必须很费力,才能将你的样貌看个朦胧。
看着那双瞳,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只一下。
罗伊,我亲爱的神医,怎么尽遇上些满身病患的女子。
可是,她换过一次,恢复不久后就背叛,离他而去,断绝了一切联系。
他以为她绝情,而她只是不愿再拖累,不愿让他知道她眼疾复发,病入腠理,早就无可救药,再换多少次眼角膜,都无济于事。
其实,接下来的故事我知道。
络宁走后,罗伊确实记恨已久,他搬家,换手机号,发誓与过去一刀两断。
但,毕竟感情曾那么浓,牵扯不断,即便后来遇到我,他对络宁的思念也从未断绝。
我还知道,罗伊已经知道了她离开的真相,除了积极寻找络宁,他筹备眼角膜手术的工作从未终止。
他书房的桌子上,摆了那么多眼科的医学资料,他与同事的电话里,总在积极地讨论哪里有人捐赠眼角膜。
如果罗伊终于找到医治络宁的方法,他们一定会旧情复燃,幸福健康地在一起。
所以,这些事情,硬生生地噎在喉咙,面对络宁,我竟一个字都吐不出。
5 我叫他,我的神医华佗。
吃饭的时候,我说,神医,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罗伊手一滑,汤匙跌入汤中,溅出的油花侵入我双眼,刺痛。
他紧张至极,立即为我清洗,如果不是我坚持说无恙,估计已被强行送入医院。
也许,因为经历过络宁的事,他对我的眼睛更加关怀备至。
我感恩他的好,也想遵守与络宁的约定,与他白头,可是,身体却残忍地说,不许。
罗伊把我抱到床边,揉着我的眼睛,说,总会好,没什么大不了,我却疑心,这只是他好心的劝慰。
我想,如果留下孩子,我走之后,兴许他可以不孤单,并且,一直记着我。
所以,我不顾一切抱住他,用尽浑身解数诱惑他。
他在我身体里绽放的刹那,我也盛开,快乐地想哭。
后来,我缩在床上喝他给的红豆羹,他却接了个电话,匆匆换上衣服走了。
他这样风尘仆仆,果然是去寻找络宁,刚从我身体里路过,这么快,就又为别人披星戴月。
我忽然开始咳嗽、胸闷、窒息,药箱里本来那么多药,今天却无迹可寻,昏迷的最后刹那,我用仅余的力气,拨通了急救电话。
6 醒来时,许多事情都变了。
罗伊被医院停职,正在刑事拘留中,他涉嫌盗窃病人器官,还有,谋杀。
来过几个警察,告诉我,我昏迷之后,救护车赶到,医生在我洒在地上的红豆羹中,检查出阿司匹林、β受体阻滞剂等药物成分,这些,都是哮喘病的禁用药,可以诱发过敏,加重病情。
而有罗伊的同事宋医生作证,红豆羹,是他每天都煮给我喝的甜品。
他们推测,罗伊这样做,是让我在潜移默化中迫近死亡,而后,他便可以窃走我的眼角膜,为前女友所用。
警察还说,早在两年之前,罗伊就曾窃用过一个车祸伤者的眼角膜,医院为了声誉,强行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我已经脱离危险,可怎么觉得危机四伏,心里这么寒?我用我健康的眼睛,为我残破的身心恸哭不已。
7 络宁来看我,说,出事那晚,是她托人叫罗伊去见她,告诉他,她发现他身边的我,曾是被窃走眼角膜伤者的爱人。
可罗伊却说,他早就知情,并在尽力抵罪。
他还央求络宁,无论我对他做什么,都不可干预和阻挠。
络宁在我面前哭,眼睛更加失神,我看见自己的脸映射在她的瞳孔中,那么狰狞难看。
她没有说谎。
我的爱人,叫中夏,他在这城市辛苦打拼,是为接我来治病,结婚,可是却忽发车祸。
去医院的路上,他打电话给我,说伤没那么重,我听见救护车滴滴呜呜,他的声音那么近,之后,幸福却变得那么远。
他死了,未见我最后一眼。
我把他接回家,料理后事,却料理不完自己的忧伤。
即便医院说他死前自愿捐献眼角膜,我也不信,不信他当真抢救无效。
所以,我来了这城市。
其实,我的哮喘并没有那么严重,那些发作,不过是困惑罗伊的筹码。
他给的药,大部分被我偷偷丢掉。
而最后一碗红豆羹里的过敏药成分,是我自己添加进去,药箱里的药物,是我自己倒掉的,目的是冒我生命的险,置他于死地。
我知道,罗伊早就发现我没乖乖吃药。
他以为我讳疾忌医,每次煮红豆羹,都将我该服用的药片碾成粉末,添入,再加许多的糖,掩盖苦涩,让我将甜蜜与疗效,一起吞服。
我知他对我好,但一想起死不瞑目的中夏,还有镶嵌在络宁眼眶中的,属于中夏的双目,我的身心就像被凌迟,所有的祝福都变成诅咒。
我以为天衣无缝,原来他早知我心怀叵测,却拿自由来成全。
8 从电话里听说罗伊自杀时,我正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他的家,离开这城市,却颓然倒地。
茶几上,有他留下的烟,我抽出一根点上,放在唇边吮吸,如从前亲吻他干燥柔软的唇。
这么辣,我剧烈地咳嗽,大口地呼吸,眼泪横流,是因烟气缭绕,还是双眼氤氲,他温暖的笑脸,居然在眼前浮现。
茶几下,有他的记事簿,我拿起来翻,见有一页写: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股熟悉的味道莫名其妙地弥漫开来…… 编辑:秦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