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观察室小记】 诊所没有观察室可以输液吗

妻不知吃什么吃坏了肚子,折腾了整整一天不断上厕所,晚上不得不到医院看看。

已经是傍晚,医生们都下班了。

挂号处让我们挂“急诊”――其实也没什么好“急”的,多收两块钱罢了。

没多大工夫,医生就开了一些点滴药剂和两包药片出来。

“床位18块,座位4块,要哪种?”收费员问。

“座位吧。

”妻说。

我建议开个床位,人躺着打点滴比较舒服。

妻笑着说:“还没那么严重。

”   “输液观察室”到了,里面只有一位女病人在打点滴,妻和她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我扶妻在她对面座位上坐下来,护士小姐就进来了,她熟练地配好药水,插好硅胶管子,此时妻伸出纤细的双手给我看了看血管,我感觉扎她左手的话好象左臂离心脏有些近,滴快妻可能会不舒服,于是坐到了她的左侧,然后她把右手伸给了护士用橡胶管子勒了起来。

“大约需要多长时间?”我问护士

“说不定,可能要两、三个小时吧。

护士看了看妻手背隆起的血管说。

我和妻对视苦笑一下,没再出声。

护士把针扎好后说了句“有不舒服感觉叫我”就离开了。

妻大概也很疲惫了,点滴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看看对面的女病人也好象睡了。

我觉得无聊,就跑到医院门外小卖部买了份报纸,翻弄着慢慢耗时间。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大约有七点了吧,我忘了带表。

报纸给我看一下

好无聊――”对面女病人突然说,不知何时她醒了。

我应诺一声,把报纸拆成两份拿了一半递过去。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和我们年龄相仿,却面黄削瘦的样子,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接过我递来的报纸,她也没说个谢谢。

她的点滴瓶还有半瓶多,滴的好慢。

我又坐回妻身旁看报纸

对面那女病人只把报纸胡乱翻了几下,大概也没看清楚几个字,就又对我说:“医生也不知怎么搞的,一下子给我开了三瓶点滴,看来要吊到下半夜才行呢,但愿不要到天亮。

”   我从报纸上抬起头“哦”了一声,屋里只有我们三人,妻迷糊睡着了,她肯定是跟我说话了。

“你帮我叫护士来,让她去给我买饭。

”她又说。

妻可能听到说话就醒过来,对我说:“你去帮她买饭吧。

”   我说:“你要吃什么?”   “一笼小笼包。

”她拿了一张10块的钱给我。

几分钟后我把热腾腾的小笼包和找钱交给她,她马上就吃上了,大概是急着要吃又太烫嘴,只好没怎么细嚼就吞下去了。

我看着有些好笑。

“哇,太好吃了!你也吃点吧?”她对妻说。

“不要,我是拉肚子,不能吃油腻了。

”妻笑着回答。

“你那点滴怎么那么慢?”我忍不住问她。

“医生说我营养不良,血管细,滴不进去。

就这样还是快了,是我要求护士给我开到最快。

”她看了看没扎针的左手背说。

“什么病呀?”妻问。

“不知道。

医生坚持叫我住院,我哪住得起院呀。

好家伙,一下子给我开了三瓶点滴,拿我赚钱呢。

”她抱怨说。

我不由笑了。

还挺逗的一个人,我想。

“你亲人怎么没来?”妻又问。

“我老公还在加班呢。

他要晚上十点半下班,赶到这儿也要十一点多吧。

他只知道我要来医院,还不知道我在吊瓶呢。

”   “你们是在‘北区’上班吗?”我凭感觉猜测着问道。

这应该就是最近成为媒体热点的所谓“农民工”吧,我想。

“是呀,在一家包装袋厂缝袋子。

噢哟,那活可苦了,时间又长,受不了。

一星期前我就觉得难受,怕花钱也没敢来看,以为熬一下就挺过去了,哪想越来越不行了。

就是这样,还请不到假,老板说病假要看病历单。

”   我想起听人传说的北部工业区很多工人加班费小时只有几毛钱,忍不住又问:“你们加班很多是吧?加班费还可以吧?”   “多哟,加班多哟。

每天做到晚上十点半,两顿饭扣掉1小时,礼拜六礼拜天也没有休息。

加班费还一般了,十点半前每小时四毛五,超过十一点每小时七毛。

”   我和妻都呆住了。

小时四毛五的加班费,还是“一般”的,那么少的会是多少呢?   “钱太少了,怎么每小时才几毛钱,你们可以去告他们。

”妻说。

“告谁呀,钱都是他们发的,他们说了算。

你去告他们,说不定就被他们马上开除了。

前次有个工人找他们理论,结果,被人家找了一大堆不是,七七八八的把‘奖金’、‘补贴’给扣掉了几百块,最后也只好自己辞职了。

”   “奖金很高吗?连加班一月能拿多少?”我又问。

“最多那次我一个月拿了九百多块,要到一千块了。

”她颇得意地说。

我粗略心算了一下,每天到十点半,有时还更晚些,扣掉两顿饭共1小时,差不多每天十三、四小时,又没有休息天,就是说,她每个月要工作400多小时,还拿不到1000块钱。

感觉着空气有点沉重,我一下子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她的小笼包早吃完了,我又帮她把食品袋和筷子丢掉。

“要喝点水吗?”我问。

“不用。

”她还是没说个“谢”字。

沉默了大约两三分钟,妻又问:“你有孩子了吗?”   “我儿子都四岁半了。

放在老家给妈妈带着。

唉,整天想儿子想得难受。

每次打电话他都说:‘妈妈,我想你呀,什么时候让我去厦门看你们呀!’我听了难受呀,没钱,怎么让他来厦门。

九个月大就把他丢在家里出来打工了,每次想着都觉得对不起他。

我老公那个老粗人,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呢……孩子跟了我们也是苦呀。

”   我看妻听着蛮伤感的,就岔开话题对妻说:“呵呵,你这瓶滴的比较快呢,都快赶上她那瓶的进度了。

”   “是呀。

”妻看了一下药瓶说。

她也把目光转向两个药瓶看了看,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说“一下子开了三瓶,怕是要点滴到天亮呢。

我是可以用病历单请假,可我老公明天要怎么上班。

没上班一天要扣上百块呢。

”   “有请假就不扣钱吗?”   “请假也就是扣当天工资,旷工要扣上百块,旷两天扣半月的钱,旷三天算自动辞职,一分钱拿不到。

”   “给他们说了有事也算旷工吗?”   “没理由不上班就是旷工,说了也没用,要有病历才行。

”   “太过份了!”妻义愤地说。

“他们扣了我们每人三百块作押金,辞职就没有了。

如果不是那三百块,我这次就要辞职了,实在吃不消了。

可没办法,春节过后来厦门到现在也没寄几个钱回家,再扣三百块,还要治病,那不是全完了?”   我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悲哀,就小声对妻说“你别再说话了,小睡一会吧,我在门口走走。

”妻也很难受的样子,点点头闭上了眼。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也没地方可逛,再说妻正点滴着我也不敢乱跑,只要听不到那女病人唠叨就行。

十几分钟后我再回来,没进门就听到她又在和妻说话:“……靠种地,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更别说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赶紧走进来,因为我实在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

不是我有没有爱心的问题,我认为她对我们说了没用,我们两个听了也没用,只能是徒增大家的伤感。

不是吗?这年月大家都自己顾不了自己呢。

“呵呵,就要滴完了。

你感觉好些了吗?”我对妻说。

但我能感觉得到,妻的心情比刚才要坏了许多。

“唉,你们那一瓶就完了,我这瓶怎么那么慢?是我血管比较细呀。

真要到天亮啦。

”她又皱着眉头抱怨起来。

“会不会是太凉了,才滴得比较慢。

护士拿个被子来给你盖一下吧。

”我说。

顺便我按了一下门口的呼叫铃。

护士来了。

一听说她要盖被子,护士小姐那还算美丽的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

“小姐你看她的药滴得这么慢,可能会影响体温。

还是给她盖一下吧,你们也会少一份担心呀。

”我说,还特意加重了“担心”的语气。

护士小姐板着脸转身走了,过了好一会才拿了一床被单进来递给她。

当然,她还是没说一声谢谢。

看看妻的药瓶马上就要滴完了,我要求护士顺便给妻子起针,护士爽快地答应了。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女病人,她已经盖好被单眯上了眼睛。

我按着妻手上的胶布,扶着妻走出了医院的门,看她依然心情沉重。

“你上次说到过,在欧洲,一头牛每天都有两欧元的补贴是吧?”妻突然看着我问。

我哭笑不得,那是我在吹牛扯淡时引用的“经济学家”的狗屁数据,谁知道竟在这时侯被妻又拽了出来。

“呵呵,你不会想要到欧洲去当一头母牛吧。

”我想开个玩笑冲淡一下气氛,显然这玩笑开得不是很高明。

妻挣开我的手,径直走到小卖部买了一些饮料和面包,又折返回医院去了。

我静静等着妻再次从医院走出来,没有说话。

但愿她做完这些心情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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