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诗\散文为一体的长篇小说
摘要《你的朝霞》是苏联著名作家冈察尔创作的长篇小说，作者将诗的情、散文的意融入小说，使叙事性、哲理性和抒情性完美融合。小说的艺术形式特征表现为：作家在小说情节的叙述中，多直接引用感情色彩浓烈的歌谣，使其成为小说情节的合理组成部分又具有诗意：多运用抒情性的诗歌语言，使读者在诗情艺术美的享受中领悟小说的哲理；在具体描述时融入了诗歌的跳跃性，让过去的事件与现在的事件交织转换，扩展了表现的时空，深化了小说的内涵。同时，小说在情感化的叙写中又融入了哲理散文的意，表达了作者对现代社会精神道德等问题的见解，哲理性强。
《你的朝霞》是苏联著名作家冈察尔的杰作，1980年发表后受到苏联文学界的重视，它和同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格拉宁的《一幅画》、邦达列夫的《选择》和艾特玛托夫的《一日长于百年》一起，被誉为苏联文学“向更高的高峰迈进的里程碑和最近的定向坐标”。冈察尔一向主张小说应当有诗意，他认为：“文学艺术并不是生活冷漠的镜子式的直观反映，而是对生活的富于诗意和激情的一种综合概括，而且必然给人以鼓舞和美的享受。”《你的朝霞》体现了作者的这一美学主张。作者将诗的情、哲理散文的意融入小说，使叙事性、哲理性和抒情性完美融合，以新颖的艺术表现形式进行精神道德探索，表现了作家对人类世界的思考。小说独特的艺术魅力，显现了作家高超的艺术才华。但国内学界对该小说的艺术表现形式欠分析研究，本文力求通过解读文本，探析其独特的艺术形式特征。
《你的朝霞》是苏联一部著名的精神道德探索的哲理性长篇小说，塑造了思考型的人物形象，叙述了完整的故事情节，表现了作者对人类现实的深沉思考。小说情节以外交官扎鲍洛特内的历史记忆开始：在“白雪皑皑”中，草原居民冒着生命危险拯救并精心护理照顾被击落的“雄鹰”，这只“雄鹰”就是后来成为外交官的扎鲍洛特内。历史故事奠定了小说的基调：爱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演绎最美好的现实人生。小说的现实情节结构犹如“立交高速路”，有主干线路与分叉线路。结构的主干线路是主人公外交官扎鲍洛特内及同行瞻仰著名的斯拉夫圣母像的行程，这一叙述空间明显地表达人们在寻觅人类社会“慈祥的圣母”与“火红的霞光”。小说结构的分叉线路是主人公一行在行程途中与其他人物交往所展开的一系列故事和主人公对历史的追忆，从而形成多层次的叙述空间。小说采用回忆、自由联想等方式，描写了许多现在与过去的生活故事，在历史与现实的穿梭中，构建了完整的故事情节，塑造了一系列人物形象，展现了主人公崇高的精神境界。小说巧妙地描绘出一个个亲昵和蔼、友善和谐的活“圣母”：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孩子们，播撒国际亲善种子的外交大使，经历痛苦与磨难、但追求爱善美的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小说通过主人公在路途中的见闻、回忆、感言等，对当代科学技术飞速发展条件下精神文明、生态平衡以及人类命运等问题进行探讨，寓意性地描绘了人们在寻求现实中的仁慈的“圣母”、火红的“朝霞”与宽阔的“路”。
冈察尔构思《你的朝霞》可谓苦思冥想，力求寻求寓深刻内容的新颖形式。“我的新作《你的朝霞》的构思过程更为漫长。我花了不下十年的时间来构思这部作品”，作家在小说中融入诗与哲理散文的艺术表现手法，善于运用抒情性的语言构建小说的理性艺术世界，表达强烈的情感，使长篇小说的叙事性、抒情性、哲理性完美融合，在浓郁的抒情中叙述事件、揭示理性哲思，通过优美、生动、活泼的语言表达对人生真谛、世界存在的认知。
冈察尔在小说中引人注目地融入诗的艺术——抒情性与跳跃性，小说抒情强烈，内涵丰盈，极具吸引力。首先，作家在小说情节的叙述中，多处直接引用感情色彩浓烈的歌谣，歌谣的巧妙运用，使其成为小说情节的合理组成部分又具有诗意。小说主人公的现实活动一直是在路途行程中，于是小说描绘了一条条的路，作家赋予路象征意义，即人生之旅、人类未来之路。因此，路在作家笔下被描绘得是那么伟大神秘，小说多次书写到有关路的儿童谜语：“有个乌丽娅，躺在地平川，若是站起来，头能顶破天。”谜语中的“乌丽娅”指的是道路，作者借谜语有趣地表达出道路的漫长，无始无终，但具有魔力。谜语的引用，成为作者思想表达的提示：路既能让人团聚又能使人分离，这完全取决于“路”上奔驰的人们。小说描写人在苍天覆盖的草原，孑然一身，不免有着一种难言的孤寂感，只有前面不知谁家的田界桩可能会成为你的伙伴，你爬上桩子，情形就像圣诞节祝歌里唱的：“我是小娃子，爬上界桩上，吹起小笛子，大家都欢畅……”小说插进了生气欢快的祝歌，与草原的沉寂形成对比，又为小说紧接着要叙写马的奔驰与蜜蜂的嗡飞做了铺垫。小说描写果园蜜蜂在花丛里飞舞，大自然令你心旷神怡，眼下已是黄昏，满园清馨，暖人心肺，满天星斗。此时，作者插进了诗句：“一颗流星从天降，坠人人间幸福乡。”诗句能唤起人们对生活在这个美好世界的渴望。小说叙述主人公驱车在漫长的途中，难免带有几分疑虑和恐惧，此时作者引用了一首古老的民歌：“啊，你挺起胸膛吧，干枯的柞树，明天就要袭来凛冽的寒风!啊，你准备好吧，年轻的哥萨克，明天就要出发去远征!”民歌的回声能消除途中行人心头的疑虑和恐惧，给他们增添了前行的勇气。
其次，作者大量地运用抒情性的诗歌语言，小说通篇语言生动活泼，使读者在诗情艺术美的享受中领悟小说的哲理。作家用抒情诗的语言描写圣母像：“啊，我们的苹果树下的圣母原来是这样——她把全部心神贯注于温存的一瞥，俯首凝视着婴儿，向她倾注出全部母爱……”圣母像在小说中被作者彩绘为仁慈的化身，令人神怡向往。作者以欢悦的心情、抒情的笔调，浓妆艳抹朝霞美景，大自然的霞光在辽阔的地平线冉冉升起，黎明、朝霞、白昼自然相交替：“黎明的朦胧即将过去，迎来的将是短暂的朝霞，不久便是白昼”，白昼清晰地主宰着大地，“到处都充满无尽的光明，到处都是太阳的纯洁领地——在这里，太阳仿佛永远不落地照耀着”。小说多处彩绘朝霞美景，赋予朝霞人间的现实意义，使人迷恋大自然的霞光、追踪人间的朝霞。
作者诗意地抒写自然界的春天和人类的童年：“春天，轻柔和煦的暖风迎面拂来：好好地生活吧!快快地成长吧!我们的童年还是蛮有诗意的，清晨朝霞满天，露水晶莹，空气清新如洗……”春天与童年在作者的抒情笔下构成一幅和谐的美景。作者带有神秘感地描写路的伟大与漫长：“路，穿过烟尘雾霭，摆脱掉水塘与沉淀池的臭气，闯进秋天田野上宁静的微光之中。路，它将不断地吞噬里程，占据阔野，奔向地平线外神秘莫测、广袤无垠的远方……”这些对路的抒写令人浮想联翩，能领悟到只要经历漫漫的人生路途，就有希望到达辉煌壮观希望幸福的终点。作者心怀赞美之情抒发了对大自然的情感：“果园里盛开着洒满阳光的粉红色花朵，蜜蜂儿在花丛里飞舞。一切都那么令人留恋!大自然啊，你究竟为了什么如此慷慨地造出这么美好的一切?多么美妙的音乐啊，响遍四方!”。
小说赞美大自然实则是为了赞美人的伟大力量。作者饱含情感叙写人们幸福和谐的生活情境：“我们躺。
在地上，青草萋萋，透过沁人心脾的芳香，夹杂着强烈的太阳气息，不觉令人有些昏眩。几朵白云隐隐约约地挂在天际，我们家乡叫它们‘老爷爷’。足智多谋的善良的老爷爷，银须皓首，威严地伫立在空中，守护着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们，好像温暖地朝我们微笑：你们还小，不用操劳。这一切都是你们的，痛快地玩吧，在这幸福的草原上尽情地享受吧!”在作者的笔下，草原是那么辽阔，阳光是那么充足!草原和海洋一样，使人产生一种无限的感受——可以感觉到全球。作者痛心疾首地叙述到面对清澈的河流被毒化、湛蓝的天空被污染、宇宙生灵的相互屠戮时人们的渴望：“我们只想有一天能找到人类黄金时代的遗迹，踏上一块圣洁的地方：那里，河流依然清澈，人们都为爱情而陶醉，每一刹那都被视为永恒……一旦屠戮生灵的污秽和血腥消失，一旦所有惨绝人寰的爆炸、苦难、全球性的混乱过去，蜜蜂将重新为乐园花朵的玉液琼浆所陶醉，世界上空将再次充满嗡嗡的蜂鸣，善良的精灵将生活在每一株小树上，沉浸在和暖的清风中，融化在朝气勃勃、繁花似锦的大地的芬芳里!……”抒情性的叙述，贯穿小说的始终，这些抒情性的叙述，简直就是一首首动人的抒情散文诗，令人陶醉，令人回味。
再次，小说在具体描述时具有诗歌的跳跃性特征，过去的事件与现在的事件在小说中不断交织转换着，有益时间与空间的扩展，深化小说的内涵。小说一开始，即第一部的引子，采用倒叙的手法，回忆了外交官扎鲍洛特内当飞行员的过去。扎鲍洛特内在一次空战中被击落在兔蓬草丛中，是孩子们冒着危险救了他，小姑娘索菲依卡精心照顾他，使他重返工作第一线。这份爱让扎鲍洛特内刻骨铭心，后来他把这份爱传递给世间所有的人。第一部的引子，奠定了小说的主旨。第一部的第一节则叙述“我”和已成为外交官的扎鲍洛特内驱车瞻仰圣母像，圣母是仁爱的象征。第一节在思想内容上是引子的延续，但在时空上由过去时回到现在时。而第一部的第二节随着主人公的思绪，又从现在追溯回过去，即三年前他们在异国他乡巧聚的经历，叙写主人公外交官扎鲍洛特内在国外与国际友人的交往。整部小说设置现实叙述与历史追忆两条线索，现实叙述线索随着汽车的行驶驰骋，历史追忆线索依主人公的思绪展开，作者省略了过程的交代，在现实与历史线索的交织与转换中，小说的思想内容得以扩展和深化。读者的阅读思考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跳跃流动。
冈察尔在小说中又融入了哲理散文的意，作者在情感化的叙写中常常直叙胸臆，表达自己对现代社会精神道德等问题的见解。作者描写开朗纯真、充满内在和谐力量的夫妻感情时表达了这样的见解：“真诚的感情流露，不顾及别人，也不刺伤别人；真实的感情流露，像生活中不可多得的所有美好东西一样，唤起好感，引起关注。”小说叙述主人公驱车在公路上飞驰，伴随着瑟瑟风声，投身到不尽的途程和无边的旷野，此时小说写道：“道路的神秘莫测，与人的命运有某种共同之处……”显然，作者由物质的路联系到人生之路，路的内涵得到扩展，能给人生以某些启迪。小说描写主人公在谈论接班人的教育问题时，明确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善良要靠善良来培育，正义感要靠正义感来树立，——这对一个教师是最起码的知识……点燃仇恨之火并不难，人类已经在浩大的范围内不止一次点燃过它，可是以后怎么扑灭呢?”作者由蜜蜂的辛勤写到人生的寻求，表白了这样一个人生真理：明了生活的哲理，洞悉永恒的真理的小伙子们，“也在寻找自己的琼浆，也在寻求自己的光荣结局……只要你有梦寐以求的目标，那么，什么生活无着，什么旅途艰苦，又都算得了什么——尽管这一切对于有些人是很可怕的。”在《你的朝霞》中，类似的议论比比皆是，作者常常由此及彼，由具体情节的描绘到理性的阐发，在具体生动的叙述中，融入理性的议论，浓郁抒情与理性哲思完美融合，具有艺术感染力。
“艺术价值不是独特的自身闭锁的世界，艺术可以具有许多意义：功利意义和科学认识意义、政治意义和伦理意义，但如果这些意义不交融在艺术熔炉中，如果他们同艺术的审美意义折衷地共存并处而不是有机地纳入其中，那么作品可能是不坏的直观教具，或者是有用的物品，但是永远不能上升到真正艺术的高度。”《你的朝霞》是一部精神道德探索的哲理性长篇小说，是一部充满诗意和激情的文学艺术品。作者细心倾听时代的节奏和人民的心声，感受到与日俱增的、普遍的人类忧患意识，注意从民间文学的宝库中汲取生动的语言，然后艰苦地铸造和冶炼，努力寻找一种叙事传情表意的综合艺术。“我总是力求找到最准确、生动、鲜明地传情叙景的语言，只有这样的语言才能唤起读者内心体验过的审美情感，让他进入作品的意境，去联想，思索，玩味。只有当读者被作品的艺术魅力所吸引和征服的时候，作家才算实现了他的文学使命和创作目的。”。
冈察尔精心构思，将诗、散文、小说等艺术元素糅为一体，将现代人的命运、忧虑不安的思想情绪，诗意地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表现出来，《你的朝霞》一个个具有抒情性、象征性的审美要素画面，饱含深邃哲理，小说既能以真情感受和生动描写感染读者，又以深刻哲理意蕴启迪读者，显现出一种非同寻常的综合艺术力量，放射出耀眼的艺术光彩。冈察尔是苏联著名作家，《你的朝霞》获得1982年苏联国家奖金，并被誉为苏联文学的最近的“定向坐标”，苏联小说在后来的发展中，明显呈现出抒情性、哲理性和叙事性结合的艺术倾向，小说创作艺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