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三十六计【爱情三十六计之借刀杀人】

我的目光时常穿越南朝的天空,抵达美丽的江汉平原,美丽的江陵。

那时的南梁,空气中弥漫的全是佛家的梵音,我可敬的公爹梁武帝萧衍老是出家当和尚,老是让朝廷花大把的银子给他赎身后又去当和尚。

而我,徐昭佩,就在梁武帝天监十六年的腊月嫁给了不满十岁的湘东王萧绎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每一片雪花都充满喜悦,落满了喜轿的帷帘。

狂风也送来了它的祝福,吹断了大树,砸坏了别人家的房子。

我觉得好有趣,但他们都说不吉利。

听到萧绎孩子气的声音,满心欢喜的我再也忍不住揭开红盖头的一角探视,想早一刻看到这位皇家大才子是怎样的英俊少年郎。

只一眼,只一眼我的心便开始崩裂,天和地陡然挤压在一起,到处都是一片黑暗。

我没法相信,可爱的湘东王竟然只有一只眼。

萧绎的生活非常简朴,他几乎每天都是撮豆而食。

因为食豆,他时不时在咏诗的时候,在睡觉的时候放臭屁。

起初屁声是低沉呜咽的,到后来就是锣鼓声。

他不洗澡,也不穿内衣,他每天都要吃一种叫“五服散”的粉末,然后脸色潮红,一路碎步在王宫跑出跑进。

他的身边老是聚集着一群和尚、一伙道士、一堆名士。

我十四岁的时候,我们正式圆了房。

萧绎的脸贴了我的脸,他的脸就像是一只烂了半边的苹果,同时散发着一股豆臭味。

爱我吗?   我不语。

天下人都爱我。

萧绎满意地说,我满腹经纶,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能。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

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萧绎吟诗的声音低沉下去,换成了带着哨音的呼噜声。

你一定会爱上我。

萧绎说。

我不语。

萧绎有了儿子后他还说这句话我就恼了。

我说,我不知晓我爱不爱你,我只知晓我会死在你的手上。

萧绎挥舞着宽大的袖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心高气傲的萧绎此后跟我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冷战。

有关我的言行萧绎在书中记录了许多,尤其在他登上皇位后。

“妃无容质,不见礼,帝三二年一入房”。

“妃性嗜酒,多洪醉,帝还房,必吐衣中”。

这就是《南史》上记载的我。

如果萧绎真的两三年才入我房中一次,在我们三十多年的婚姻里,在他仅有的三年称帝的时光中,他总共踏进我的房门会有几次?我又有多少次机会喝醉后将秽物吐到他的龙袍上?   历史习惯倾听男人的声音,如此而已。

萧绎并不是个禁欲者,但他对我毫无人道而言。

每一次,他都用言语极度挑逗,却在我宽衣后大笑而去。

杀了我,我说。

我要你活着,活着爱上我。

萧绎说,萧绎一只眼放着毫光。

对于妃嫔而言,夜晚才是上妆的时刻,我也不例外。

夜色浓厚一分,我就在我脸上加一分的胭脂。

我的心灵并不祈盼萧绎的到来,但我的肉体却蠢蠢欲动。

我为心灵感到悲哀,为肉体感到羞耻。

终于,一个叫智远的道人出现了。

他的长相并不英俊,但他的双眸就是两泓秋水,淹没了我。

此后,萧绎身边的近侍季江也走入了我的生命。

季江并不爱我,但他喜欢我的疯狂。

他并不避讳我与他的私情,与别人说: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笑谈弥漫到宫帏,盛妆待发的我轻轻坐回妆台。

镜子的美人迟暮,镜子的美人已不懂得心伤。

当我缓缓放下一半的发髻,耳边似乎又响起萧绎的话:你一定会爱上我!   镜子里的我变得模糊,萧绎声音一遍遍回荡。

我开始卸妆,岁月的痕迹一点点暴露,直到暴露无遗。

然后,我复又提笔沾上青黛,描得一条眉,画得一只眼,涂得半面唇……梳得半只髻。

一点一点的喜悦回到心头,和萧绎的点点过往变得有颜色和生动起来。

多少年来,爱在身边,只是自己过于苛责。

今天,徐昭佩将为他的郎梳得半面妆。

萧绎居然会来,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春天般的微笑,他已拂袖而去。

天地复又变回黑白,我的心事一点点冷却,僵硬。

白天,我依旧跟别的男人幽会,夜晚,我仍梳就半面妆。

酗酒是我白天跟夜晚共同的功课。

有一天,那个叫贺徽的青年男子按住我的酒壶,我在内心尖叫一声。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大雪天,揭开我红盖头的就应该是这个模样的萧绎

我们时常在普贤尼寺约会,与我假想中的少年湘东王诗词相唱和,躺在白角枕上有着说不完的情话。

又是一个雪天,我被关进了冷宫。

他们都死了,死在一个一只眼的君王手里。

萧绎最后一次来看我,我仍梳了半面妆。

找个借口杀了我吧。

我说。

太清三年,我被恩准投井。

我死后,萧绎命人将我的尸体送回娘家,说他休了我。

我被家人草草葬在江陵的瓦官寺。

终于,我借萧绎的刀杀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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